“你在,干什么呢?”
夏南清的声音在宁柳背后响起,宁柳不敢动了,僵在那里。
“我说你……”夏南清二话不说快步走过去,握住宁柳的手腕,把它举起。
然后鼻子凑上去,闻了一下。
“哈?”
宁柳的表情里全是疑惑。
夏南清:“你这果然是掰过蛋仔的油手嘛!”
“还想抹在冬沉身上,好狠的心!”
她的声音把冬沉也吵到了,她从半梦半醒间清醒,揉了揉眼睛:“怎么了,南清?”
夏南清指着宁柳:“冬沉你果然没说错,这家伙就是想暗戳戳害你,故意拿油手往你露出的脖子上抹!”
“啊?脖子吗……”冬沉自己抹了抹自己的颈侧,没有抹到什么很明显的油的痕迹,“没有啊……”
夏南清:“那是多亏我阻止得及时!”
“你别血口喷人!”宁柳发现既然夏南清完全理解错误,那还不如跟着她的思维洗白自己,“我帮她整好领子,根本没碰到好吧!”
“略略略,那你也是拿油手搞她领子!”夏南清可不落下风。
刚从商店里走出来的苏湫听见这边打闹的声音也凑了过来:“你们又咋了?”
宁柳立马躲到苏湫背后:“阿湫你前女友就会冤枉我。”
夏南清:“她先袭击的冬沉!”
苏湫:“额……先别提这个了,我看现在正中午,那边腾空过山车排的队好像少点了,你们要去玩吗?”
“不要……”夏南清思考了一下那玩意的安全性,“我还是先和冬沉去玩跳楼机吧。”
冬沉:“我还没发表意见呢。”
宁柳靠在苏湫身边:“我和你去。”
苏湫:“好,那就这么定了,先分开吧,走吧宁柳。”
冬沉在一旁嘀嘀咕咕:“我的意见呢……”
没人听见。
宁柳走之前,还特地转过身给夏南清做了个鬼脸。
夏南清挽着冬沉的胳膊走向另一边。
她回忆起刚刚看到的一幕,把冬沉的手臂挽得更紧一些。
她谁都不会说的,不对冬沉说,也不会对宁柳说。
她把所有的恐惧和疑问掩盖在玩笑之下,她要做的,只是保护好眼前的这个造物主。
·
“南清你还要看多久啊?”冬沉拽了拽一直在跳楼机下观察着别人“跳楼”,也不去排队的夏南清的袖子,“你是……不敢去坐了吗?”
“谁、谁说不敢去做了!”夏南清嘴上强硬,“我是在观察这台机器的地盘稳不稳,还有这个速度会不会让你猝死!”
冬沉:“我觉得还好吧……”
夏南清:“你不懂,猝死就是一瞬间的事。”
说罢她又指了指一旁的那个缩小般,专门给小孩子玩的少儿般“跳楼机”。
夏南清:“我看那个……我看那个的安全才有完美保证!冬沉,你要是害怕的话,我们可以坐那个啊!”
那上面坐着的似乎全是小学生。
冬沉:“我没有说我害怕啊……”
夏南清拉着她的手就走:“别嘴硬了,你手掌上自己没察觉到的颤抖已经暴露了你自己!”
冬沉:“哪颤抖了……”
她倒是能从手掌心里感觉到夏南清微弱的颤抖。
什么啊,原来如此。
那还是可以陪她玩玩,帮她装一装的。
冬沉在心里感到有趣,她故意把夏南清的手抓得紧了一些,让她不能再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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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俩的体型刚好卡在了能坐这个器械的最高值上,个头再大一点就不给坐了。
一同陪她俩坐这趟真的全是小孩子,本来有个母亲也想陪她家女儿坐的,但女儿说了句没必要,这么简单根本就不需要人陪啊。
这一句话压垮了夏南清苦苦维持的最后一道自尊心,她还自来熟又傲气地跟人家小女孩说:“哼,可别小看了这种器材,等会儿你上去时可别让我听到你大喊大叫。”
小姑娘压根就没把夏南清放眼里:“姐姐你才是吧,手抓这么紧,明明你更害怕。”
夏南清:“谁、谁说我害怕了!”
“你这里扣好了吗,要不我再帮你调一下?”冬沉抓了下夏南清攥得特紧的手。
“啊!你别碰我啊!本来好好的一会儿搞松了啊啊啊啊!”夏南清声音大得像有人想非礼她。
一旁小女孩的无语表情里隐藏的信息是“开了眼了”,在今后的数年时光里她都会对“大人”的身份祛魅,她会明白那些装得很厉害的家伙,危机关头时也不会比她强上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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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夏南清害怕还是后悔,跳楼机开启后都不会再为她暂停,她把头缩在座椅一侧,忍受着那不熟悉的心脏起伏。
现在无论冬沉是盖住她手背还是摸她脑袋她都不会抵抗了,她在忙着抓紧两侧的安全杠,根本腾不出手来阻止冬沉。
但她确实在内心里骂人,她老担心冬沉的动手动脚会削弱这本身就让她不信任的器材的安全性能。
身边有几个小孩已经在尖叫,夏南清的嘴里哼哼唧唧的,又不好意思叫。
“忍着会很难受的哦,”冬沉拍拍夏南清的手背,“还是叫出来比较好。”
夏南清拿余光瞄了眼一旁刚刚跟她说话的小鬼,那姑娘还没叫呢,所以夏南清也不想认输。
她不知道,其实小女孩的观察力可比她要强得多。
在体谅人方面也是一样的。
“好——刺——激——啊!”一声小孩子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冬沉听出了那声音并非发自肺腑,像是一场蹩脚的演出。
但夏南清也总算是敢隐藏在小孩尖锐的声音下,在跳楼机下落的时刻叫了两声出来。
总算是,没那么难受了。
不过可能因为太紧张了,她下来时总觉得头轻脚重的,晃晃悠悠,冬沉把她扶住,回头对小女孩轻声说了句谢谢。
女孩害羞地点了点头,就跑走找她妈妈去了。
“玩得开心吗?”年轻的母亲问她。
“还……可以吧。”女孩拉着妈妈的手,“对了妈妈,我突然觉得女生跟女生在一起也挺不错的。”
“感觉女人对女人,比我爸对你要温柔得多。”
“别乱说话了。”母亲的言语里没有丝毫对此的重视,“等你长大了,就不会有这些有病的想法了。”
女孩不觉得有病,但她很聪明,善于隐藏,也善于在该反抗的时候反抗。
她无言地牵着母亲的手,走着一条崭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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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南清看着腾空过山去面前的百米长队,感叹自己刚刚还好没有跟苏湫和宁柳一队。
她找了半天才找到了被夹在中间偏后方进退两难的宁柳和苏湫。
“这队伍长成这样你俩要不别排了,出来吧。”她朝着苏湫招手。
苏湫的眼神坚定地像是要去参加革命:“不行,这是它们这的招牌,我今天必须坐。”
看来她确实期待这玩意已久。
夏南清双手抓着栏杆:“那宁扭呢?”
她故意把她的柳说成了扭,但宁柳现在不想计较。
宁柳拽了拽苏湫的手,苏湫没回头。
苏湫双手插兜:“你想走你就走,我自己在这排。”
那宁柳肯定不要,她被名为感情的无形锁链给牵制住了,她不想离开苏湫。
“得了,这俩是卡这了,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了。”夏南清确定了,“走吧,冬沉,咱们找点其他乐子去。”
她自然地朝后方招手,又离开了宁柳和苏湫。
宁柳看着夏南清的背影,莫名地,觉得她现在要比自己更为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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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冬沉,还没给你看呢……”走路上时,夏南清从一直拎着的袋子里掏出了她刚刚去商店里买的所谓限量版公仔,“铛铛!可爱吧!”
拿在她手里的是一只浅灰色的海豹,一脸囧样。
冬沉觉得它长得真的很可爱,刚想问她多少钱她也想去买一只,夏南清就把公仔塞进了冬沉怀里。
“给,送你的!我觉得比起那只小猪,还是海豹更适合你吧。”
“怎么样啊,喜不喜欢?喜不喜欢?喜不喜欢我送的大海豹啊?”她握着双拳放于胸前,无比期待冬沉的反馈。
“喜欢啊……当然是喜欢的。”冬沉紧抱着它,“不过你之前不是才送我公仔吗?又要送吗?太多了吧?”
“这有什么多的?”夏南清挠挠头,不理解,“喜欢一个人……额……对喜欢的恋人或是朋友,想给她买礼物,难道不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吗?”
“根本就不会嫌多也不会嫌贵吧,反正我看见适合你的东西,就顺手买给你了。”
“你对我不也是一样吗?就像之前你写生回来时,会给我带礼物一样。”
其实夏南清在这里省略了一个角色。
她之前对苏湫也是那样的,什么都买,从不嫌贵。
冬沉那次写生回来,也不只给她带了礼物,她带的礼物是给“她和苏湫”的。
但她现在不想提起苏湫,多年来头一次,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金秋的落叶不适合落在沉重的积雪上面。
“是啊……确实是这样吧。”冬沉明白的。
她对夏南清和苏湫做的事也好,她在小说里写下的那些剧情也好,全部都是爱的证明。
但她可能没有告诉过夏南清,在她短暂生命的回忆里,其实是第一次有人,送她这么贵的主题乐园的公仔呢。
曾经她以为转账个13.14元就是被爱了,曾经有人连把快餐店里双人餐赠送的玩具给她都觉得亏,要在她这里记账6元。
她不断安慰自己,每个人爱人的方式是不同的。
其实还有什么可自我安慰的呢?她根本就没有被爱。
从来没有。
唯一爱她的,是夏南清,是诞生于她笔下的夏南清,是终究会消失,会回到那个世界里的夏南清。
然后继续留她在这里,面对已知晓了爱,却又不被爱的冰冷现实。
夏南清注意到了冬沉似乎陷在了什么里面,她知道她现在不开心。
她靠过去撞了她一下。
像猫一样,这是一种独属于夏南清的蹭人方式。
她知道身为作者的冬沉一定懂。
对四人而言,这会是很长的一天,发生了好多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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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作者不能恐惧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