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来两串。”
景陆舟趁着大刘掏钱的功夫,转头看向对街的郁泽清。
隔着条街都能听见她的声音。
“哎哟您放心,我家帆布包质量绝对没话说,您敞开了用,哪儿开线了您找我!包修的!”
“那我可信你咯!若是找你的话,去羊街对吧?”
“对的对的!呃,最好是上午。我有时候卖得快,午饭前就收摊了。”
“喔唷,那你生意不错呀!”
“哈哈哈,还行吧,承蒙客官们厚爱。不过还有一个原因是我这个包啊,做得慢,产量少,一摆上摊就被抢没了。但是我可从来没想过为了做快一点儿就糊弄,每个包都是我仔细做好检查过的。”
“我早就听说啦,你家帆布包刚出来的时候,得交订金预约才能买得到,每天限量的。哦对了,我说的那个,想要帆布包上有小口袋的,你要记得呀,等做出来可要给我留一个。”
“没问题!您放心,我记下了,回去我就研究。”
大刘拿着蘸了琥珀色酱汁的团子,递给王爷。
景陆舟接过,笑着给他指了指对面:“这小嘴儿啊真能唠。”
大刘迷茫地看向对面:谁?郁泽清?没注意。
景陆舟咬下一个团子。咸甜味,口感口味都略显粗糙。
嫌弃地把团子扔给大刘。刚才怎么觉着郁泽清吃得还蛮香的?
咽下嘴里的食物,景陆舟看见她摊前的客人走了。郁泽清在街边蹲下,整理被翻乱的帆布包。
阿锦目送客人离开后,刚转过眼,就看到一个身姿挺拔、身量极高的男人朝她们的摊位走来。
仔细看那张脸,她不禁惊叹,这世上居然有容貌如此出众的男人,她见过的所有华美刺绣,在这张脸面前都黯然失色。
卖茶叶的姑娘也看到景陆舟了,两个女孩子齐刷刷地呆在那里。
景陆舟在郁泽清斜后方站定,等她起身后,眼睛里带着些笑意调侃道:“郁老板最近发大财了?”
哎哟妈呀!吓她一跳。这位爷不是走了吗!哪儿蹦出来的?
她迅速反应过来,陪着笑拱了拱手:“王……王公子您真是折煞我了,小本生意而已混口饭吃。”
景陆舟见她讨好地笑着,像只小狐狸,不由得多看了一会儿。
既然说起小本生意……
“我方才听前面商贩说到,今日庙会未收管理费,可有此事?”
郁泽清疑惑道:“啊?您不知道吗?”一边说,一边看向卖茶叶的妹子。
看来她是猜错了。
那姑娘一看景陆舟瞧向自己,立马接过话:“我们都猜是颐王殿下帮我们免了,毕竟府衙从张邱家抄走那么多钱呢,肯定有剩的够填上庙会管理费!”
郁泽清偷摸观察颐王的脸色,只见他从疑惑不解,变成了面无表情。
然后他淡淡地“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郁泽清找补道:“人家王爷哪有空管咱们这点儿事,哈哈……”
她在颐王冷冷的眼神中,闭上了嘴。
怎么感觉大佬的表情更不好了……她真是多余说这话。
颐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目光又移至阿锦。
朝着阿锦扬了扬下巴,颐王问郁泽清:“这是谁?”
阿锦赶快把手里的绣绷子放下,站起来给景陆舟行了一礼:“王公子万安,小女子贱名周灵锦。”
颐王对阿锦点了点头,又看向郁泽清:“怎么认识的?”
不敢随便糊弄,郁泽清环顾周围,给景陆舟低声介绍道:“她原先是张邱家的,后来跟他家断了关系。现在我俩一起住,互相照应着。”
景陆舟听得皱起了眉:“你和她一起住?!”
郁泽清立刻担心地看向阿锦,只见她局促不安地低下头。
哎这颐王……真是的,别把阿锦说得不舒服了,她还指着阿锦和她一起搞事业呢。
“阿锦人很好的,绣活儿做得特别漂亮。”
见颐王抱着胳膊,像审犯人似的盯着阿锦,郁泽清心想他对张家人就这么讨厌么?
于是她大着胆子和颐王多讲了些:“民女的父亲有位好友,和阿锦家是邻居,那位叔叔说阿锦是他看着长大的,品性很好。阿锦嫁到张家……是迫不得已。现在已经断了关系。”
颐王把抱着的胳膊放下,眼神不似刚才那样凌厉:“既如此,你信得过就好。若有事可来找我。”
郁泽清才不会把这种客套话当真,她算个什么啊,哪儿能去打扰尊贵的王爷……
表面恭恭敬敬:“多谢公子。”
景陆舟低下头看着鞋尖,一只脚在地面漫无目的地蹭了蹭,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聊的了。
“那……我先走了,你下午快些回家吧,现在天黑得早。”
郁泽清如释重负:“好的好的,多谢公子关怀。”
他终于走了,郁泽清坐在帆布椅上,长舒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舒完,旁边卖茶叶的姑娘三两步就窜了过来:“郁家娘子!那是谁!太好看了!天呐!”
郁泽清自然不敢暴露王爷的身份,只告诉她那是个家里有钱的老主顾。
这姑娘一脸花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若是能嫁给他……”
郁泽清为她加油:“有志者事竟成,我看好你哟!”
女孩儿垂头丧气地说:“得了吧,怎么可能呢,我还没有你俩好看,人家怎么会看得上我。”
随后她抬起头:“其实你俩刚来的时候我就想说……你们,尤其是你——”
她指向郁泽清:“长得真标致!应该在哪个大户人家里当千金小姐,为什么和我们一起在街边摆摊呢?”
哎呀这夸赞来得也太突然,郁泽清总是忘了自己现在借着一个小美女的身体。
她不好意思地笑着摆了摆手:“长什么模样不重要,都一样得挣钱养活自己。”
这时摊前来了客人,她起身招呼。
·
大刘拿着景陆舟塞给他的零嘴:“王爷,这团子……”
景陆舟脸上正带着笑,看着心情不错的样子:“你帮我吃了吧。”
大刘不懂王爷在乐什么,一边疑惑一边着手消灭团子。
“仲西,你说……若是女子愿意和你讲她家的私事,是不是代表着,在她心中……你俩关系还算比较……亲近?”
大刘觉得自己这回好像开了点儿窍:“您说的是,郁泽清吗?”
景陆舟抿嘴浅浅笑着,眼睛里是大刘没见过的温柔目光。
“亲近?可是王爷,郁泽清有婚约的,怎么会对别的男人亲近?”
王爷的温柔眼神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怒意。
大刘知道了,自己并没有开窍。
快行至街头时,路边一个猎户吸引了景陆舟的注意。
猎户面前放着几只捆着的山鸡野兔,勾起了他在京城时,去西山皇苑打猎的记忆。
他又想起前些天阅读的吉城地方志里,有城西鹿鸣山的相关记载。
相传这鹿鸣山深处有五色神鹿,只有幸运之人才可见到,故名鹿鸣山。
抛去传说不谈,此山风景秀丽,文人墨客留下不少佳作,附近的居民也常为生计进山打猎采药。
既然无聊,何不去鹿鸣山打猎游玩?
“大刘,回去后给我买弓箭,突然有些手痒。”
“奴才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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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今天卖不完,谁知下午生意还不错。
有好几个顾客被亲朋好友种草了帆布包,正好看见她的摊位,就直接掏钱。
郁泽清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聊天的客户,积极调研大家对帆布包的看法。
比如顾客是做什么行当的,有什么特殊的需求和喜好,希望她能做出什么样的新款式风格等等。
总卖基础款,迟早有一天大家会腻。
而且帆布包质量好,客户买去能用许久,销量会逐渐下跌,不断推陈出新才是活路。
黄昏渐近,还剩两个帆布包没卖出去,郁泽清担心离家远等回去时天都黑了,于是提前收摊撤退。
回去路上她和阿锦讨论着客户需求的可行性。
第一个是在帆布包上加口袋。
这个好办,里外都能加,但是需要考虑一下美观问题,如果加在帆布包内部,势必会有缝线露在包身之外。
要么在外面缝制一个更大的口袋,盖住内侧口袋露在包外的缝线;要么就另做一个小口袋,缝在帆布包开口处,用包边条的线固定小口袋。
具体怎么样既方便制作、又方便客人使用,还得回去实际操作一下各种方案。
第二个是颜色。
她现在制作的帆布包都是偏象牙白的帆布原色。有的客户觉得颜色单调,有的客户觉得不够耐脏。
那就得找染料染色了。
本想着直接染帆布包,或者染帆布,但阿锦告诉她因为帆布太厚实,染起来可能比较难。最好的办法是从棉线的阶段就开始染色。
这就麻烦了,她现在只有库存的成品帆布。只能先试一下直接染布,不行的话再想办法。
第三个,是绣花。
一个客人在看到阿锦绣花时,提出了这个想法。帆布包上面若能绣些花样,便更生动有趣。
她白天偶尔也看看阿锦做绣品,那一针一线来回许久才能做出一个花瓣,有时为了做出颜色渐变的效果,还要用不同色彩的丝线叠绣。
她绣一朵花儿的功夫,郁泽清能用缝纫机做好几个包。
单从工时成本来讲,绣出来的花样比帆布包本体要值钱多了……谁会为粗糙的帆布包花这么大价钱呢?
想长久地把这个生意做下去、挣到钱、重振帆布工坊,看来相当不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