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邺停下手上的动作,目光如炬,两眼直视白瑜的眼睛:“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会不信?”
白瑜斟酌片刻,已经没有比现在更坏的情况了。
索性将事情不偏不倚从头娓娓道来:“我取文件,从她后面过的时候,她滑着凳子碾上了我的脚。正常情况下椅子撞到障碍物就会停下,除非是故意,她坐着凳子碾上了我的脚背,椅子都歪了,她还在往后压。我反手就把椅子连带着她掀翻了。”
白瑜咽了咽口水,睁大眼睛,忍着鼻子发酸,继续说道:“再然后她让我拉她起来,我不可能拉她起来的,我甚至准备拉到一半松手,再让她摔一次。为了让她道歉,我迟迟没有拉她,并且把她气的自己从地上爬起来。起来后,她要打我巴掌,我躲过了,但是气不过揪掉了她一大撮头发,你过来看到时候,就是我刚揪完她的头发,她正要反击....”
莫名其妙受伤受气,强忍着的眼泪,终是从眼眶沿着脸颊滑落。
白瑜用手背胡乱擦了擦眼睛和脸部位置,在她没看到的地方,眼泪糊在了手背上的伤口,手背上的血痕混着眼泪晕染在脸上,眼皮上,一道,一道.....
自己也太惨了。
为什么脚受伤了,心脏疼不说,胳膊和手背也火辣辣的开始疼了。
现在又要丢掉工作,白瑜难过的无法自拔。
索性破罐子破摔,仰头靠在椅子里直接哭出声音。
宋邺手上把玩的香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桌子上,又滚落到地上,但是无人在意。
他扶了扶额,面露难色,很少有脑子一片空白,不知所措的时候。
“别哭了!”
白瑜不听。反正你很快就不是我老板了。
她也没想过,要是真的要开除她,早在秘书办的时候就跟于诗曼一样让她直接走人了。
何必还要听她解释。
跟她接触的这段时间,他相信白瑜不是意气用事的人。
但是他确实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
上学时候不曾有,工作时候不曾有。
这让他颇为苦恼。
叹了口气,起身走向白瑜,将她拍了拍,复又低声下气软着声问道。
“不要哭了好吗?”
宋邺被自己的语气吓了一跳,清了清嗓子,恢复了一点清朗。
“跟我去医院看看脚。顺便让医生给你消毒一下胳膊,乖。”
“不要。”
虽然只是拒绝,但起码有所回应。
“那...去看看方芊...我早上已经从她妈那得知她现在在第一附属医院,方芊对你挺好的。你不会忘恩负义吧~”宋邺打算用激将法先把白瑜骗去医院。
他来公司,本来也是准备带着白瑜去看看她。
谁知道刚到秘书办就看到那一幕,就给耽误了。
白瑜没有拒绝,眼泪还在不停的流....
“我开车,你别哭了,擦擦眼泪,咱们现在去。”宋邺抽了几张纸递到白瑜面前。
白瑜接过,擤了擤鼻涕。拿着鼻涕纸在办公室四顾巡视,寻找垃圾桶。
宋邺松了口气,总算不哭了。
他顺手接过白瑜手里用过的纸,扔在了垃圾桶。
“你还能站起来吗?要不要我扶你,或者你搂着我胳膊?”宋邺抬了抬胳膊,一改常态,端详着白瑜被眼泪冲刷过发亮的眸子,温声细语,认真问道。
白瑜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宋邺没明白白瑜点头是什么意思,歪了歪头,“嗯?”
“我可以走。”反应过来的白瑜这才想起自己的手背被抓伤混着眼泪才疼的。用剩下的纸擦了擦脸。
坐的太久了,加上只能用一条腿发力,她第一下没能起来,又坐了回去。
正当她再试一次,被宋邺两手穿过腋下,一边腋下掐着一个大掌,就那么直愣愣举起来了。
白瑜没反应过来,一脸傻样,微张着唇,呆呆地被举在原地。
“可以自己站直吗?”白瑜的耳朵被宋邺呼出的热气,烫的缩了一下。
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举起来,白瑜像是被煮熟的虾子,瞬间红温,耳朵和面色一片通红发热。
“可以站直的话,我就松手喽?”宋邺缓缓从腋下撤离双手,给白瑜适应的时间。
要是白瑜站不住,他在随时在掐住。
幸好。
她两只胳膊关键时刻给力,撑住了桌子,不至于向下瘫软。
“你走在前面,坐电梯到负一。”
白瑜只当是宋邺想跟她一前一后保持距离,她拖着伤脚一步一顿,加速挪到电梯间。
她又想岔了,要真想保持距离,也该宋邺走在前面,她作为秘书在后面跟着。
宋邺看她走的平稳,甚至抽空快速去秘书办取了她的包,拎在手里,快到电梯间才赶上她。
进了电梯,按下31层,又按下关门键。
分段式电梯就是这点不好,不能直接到负一,而要转乘。
转乘时,宋邺一路跟着白瑜不远不近,保证白瑜站不稳的情况下,自己能第一时间接住她。
总算是有惊无险到了负一,宋邺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珠。
“你在这等着我,我去开车过来。”
白瑜点点头,她脚疼的一步都走不了了,走进电梯已经是极限。
一会去了医院可能得先去看了骨科再去看方姐,她怀疑脚被压出血了,脚指头湿湿的。
白瑜靠在进出电梯间的门框处,看着走远的宋邺。
嗯?宋邺手上提着她的包?
他什么时候取得?
他不是一直都在自己身后跟着吗?
在电梯间,她余光是瞥到宋邺手里提着东西,但没细看。
好消息,脚趾头湿湿的是汗。
坏消息,脚指头骨折了,脚背软组织损伤的同时粉碎性骨折。
医生先是给白瑜的脚背消毒涂药,又用固定器固定了受伤的部位,给她开了一点消炎药,接着叮嘱她近期最好休息,不要碰水。
接着又问白瑜需不需要拄拐或者坐轮椅。
一副腋下拐杖最便宜一百出头,轮椅最便宜都要五六百。更何况还都不能走医保。
这还有什么可纠结的,当然是选拄拐了。
在诊断室的时候,宋邺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白瑜跟他说话他也不理。
白瑜热脸贴冷屁股,不说话就不说话。
白瑜理所应当觉得宋邺是觉得她太麻烦。明明是来看方姐的,结果为了自己的脚,他跑上跑下,两个小时了还没从外科出去。
看完诊,白瑜的脚已经被包的跟粽子一样,鞋子是穿不进去了。
她问医生要了一个空的药盒,又要了两节胶布,药盒固定在脚底,她用胶布缠住,这样她脚后跟着地时不至于弄脏绷带。
不等她欣赏一番自己的杰作,医生已经叫了下一位患者。
白瑜深吸一口气,做足心理准备。
自我催眠结束,她左手拿着病历,弯腰拎鞋,右手扶着桌子就要站起来。
“啊!”
没想到一声不吭的宋邺招呼都没打,一把将白瑜拦腰抱起。
白瑜毫无心理准备,等反应过来,宋邺已经抱着她走了两步....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白瑜在宋邺的怀里像条搁浅的鱼胡乱扭动。
宋邺颠了颠白瑜。
吓得白瑜以为宋邺没力气,她要被摔下去了。
想过要下地,但不希望是被摔下地。
她条件反射像个八爪鱼一样,一手从揽住了他的腰,一手搂着他的肩膀。
两人上半身紧紧相贴,白瑜整张脸埋在了宋邺的怀里。
“老实点。”宋邺低头冲着白瑜的耳边威胁。
白瑜僵在宋邺怀里,一动不动。
她左耳酥酥麻麻,清越磁性的声音直达听觉皮层。
夏日的衣服轻薄透气,白瑜靠在宋邺的怀里,侧脸感受□□散发的温度,隔着衣服听见宋邺沉稳有力的心跳。
无不诉说两人此刻的姿势无比亲密。
某一刻,不知是她的心跳追赶上宋邺,还是宋邺的心跳追赶上她的心跳。
重叠,错开,若即若离,偶尔又在下一个时刻重叠相交...分离....相交...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直到两人的心跳彻底共频,身体里乱窜的电流像是找到了方向,沿着通畅的电路,从心脏出发,输送至全身,又回到同个位置,周而复始.....
宋邺皱着眉,满脸严肃,眼前的人是不知道疼吗?
脚背挫伤骨裂,肿胀的青紫一片,脚指头骨折,骨头移位。
要不是医生指着片子给两人示意,白瑜不说,宋邺恐怕一直都不会知道。
他黑脸并不是觉得白瑜麻烦,反而是对自己很生气,气自己没有早发现。
他都干了些什么?眼睁睁看着白瑜顶着伤脚走了那么远的路伤上加伤?
要说俞师曼是主犯,那自己也是帮凶。
搂着白瑜肩膀的手不自觉收紧,宋邺步伐加快,深邃的眼眸墨色渐深,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酷感。
像是对待易碎品,宋邺弯腰将白瑜轻轻放在凳子上。
直起身,想中世纪的护卫一样,挺拔的站立在一旁,伸出宽厚的手掌,掌心朝上。
白瑜跟梦游一样....
“你坐这等我一会,不要乱动,病例给我,我给你取。”
白瑜思绪意乱,食指来回扣着拇指不存在的倒刺。
仿佛是下定决心,她掐住拇指,提起嘴角的肌肉,平静的语气,语速飞快,笑着拒绝宋邺:“很麻烦您了,不要管我,我这边没什么问题,自己坐电梯去取就可以。取完拐杖我还能去看看方姐,您可以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