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神者说 第4章 第 4 章

现场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沈金一双浓眉大眼瞪得铜铃大，跟见了鬼似的悚然地看着江烬。

谁能告诉他，面前这个神色戏谑淡定的人，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

沈金简直怀疑今天早上起床时他先左脚落地，是犯了什么王法，先是破财，这会还得被江烬辣眼睛。

装什么逼呢，没看你儿子都受不了，那脸色看样子都被膈应得快吐出隔夜饭了好吗？

沈金才不相信江烬这小子有这么表现得云淡风轻，他骗得了谁，都骗不了他们沈家人！

说起江烬对思言哥的一往情深，至今有一件事令沈金记忆深刻，带到棺材里都不会忘记。

那是思言哥还在上大一时候的事了。虽然思言哥尚且在念大学，但大伯父显然很看重思言哥，已经渐渐让他接手一些沈氏集团的业务，为了锻炼思言哥的能力，也为了考验他，曾经大伯父交给了思言哥一个经验不善濒临倒闭的小公司去打理。

这个小公司经营的业务不是什么高端技术，也不是什么实体业务，是趁着互联网自媒体突飞猛进的发展浪潮，也想跟着分一杯羹的自媒体直播公司，然而呢，投机不成，被现实教做人了。

自媒体这一行向来没什么高标准要求，有个几十万块钱都可以上手搞，以至于在夏国，像这种自媒体小公司那就是雨后春笋，那就是春风吹又生的韭菜，一茬茬地冒头，一茬茬地倒闭。沈家这家小公司也不列外，在倒闭的边缘摇摇欲坠。

沈金犹记得，思言哥接手公司后是焦头烂额了好一段时间，策划了好几个挽救的方法结果都收效甚微，急得都去喝中药调理了，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这小公司起死回生，让他在沈家一众小辈中脱颖而出。

在这个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把一切尽收眼底的江烬，他出手了。

江烬准备了足足三个月，光是计划书就制定了三十来页，他斥巨资花钱买通了和思言哥在业务经营上有竞争的对手公司的保安，而后他一声令下，开始了大规模的对这些公司的无情绞杀。

江烬命令将这些公司的发财树连一片叶子都不能留下，必须完完整整全须全尾地给他偷出来，还有一些富贵不能淫忠贞不屈不被他收买的公司他就亲身上阵，亲自翻墙进去偷他们的发财树，最终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江烬把这百来棵发财树，全部冷酷镇压在江城河畔一处乱葬岗里。

最后东窗事发，还是大伯父出手，把沈家女婿翻墙偷发财树这桩新闻给镇压了，还差点顺带着把江烬也给镇压了。

待大伯父把后院砸出了几十个巨坑，失眠的沈金望着漆黑漆黑的夜，沉默了三天三夜。他无数次拷打自己的灵魂，无数次扪心自问，将来他若是有个心上人，他也能这般为他付出，这般为他呕心沥血排忧解难吗？他能做到吗？

答案是不能，肯定，一定，绝对不能。

只有江烬，只有江烬这个世间罕见的男人，他才能做到。

而现在这个世间罕见的男人，最爱思言哥的男人，他在干什么？这是他能说出来的话吗？

沈金满脸不可置信。

沈思言却没有沈金想得那么遥远，都从两年前开始回忆了，他下意识认定江烬是不愿意解除婚约，在拖延时间。

沈思言叹了一口气：“何必为难一只狗。江烬，我知道你这会心里肯定不好受，可是不管你如何难受，你都得承认一个事实。”

沈思言看了看江烬身上全身不足三百块的行头，风轻云淡地亮了亮自己手腕上一块价值一千万的百达云灿的男士腕表，平静道：“我们之间的差距，是一只手表的差距吗？”

沈思言摇了摇头，道：“不，是一个世界的差距。江烬，我沈思言，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烧烤，冒菜，麻辣烫，串串，煎饼果子，包子，馒头，米线，白粥，地铁公交车，拼多多，这是你的世界。”

“碧斯卡纳沙拉，幽蓝鹅肝，椰汁美米，玫瑰舒芙蕾，洛格斯牛肉，雪蛤银皇，曼珠沙华夜光酒，私人直升机，私人独家定制，这是我的世界。”

江烬：“……”

灵野：“……”

沈思言再次摇了摇头，接着看向江烬，神色带上了少许怜悯：“我和你之间本来也是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预言，为了沈家的未来强行凑合在一起，这不是我的本愿，我没有喜欢过你，你应该心里早已经明白。”

“如今预言提及的时间终于走到尽头，这对你我来说都是解脱，我们也应该回到各自的人生轨迹了。我和你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希望你不要钻了牛角尖，希望你能洒脱点，你能坚强点。”

“江烬，虽然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是我依然衷心祝福你，你在你的世界里，能找到和你共度一生的人。”

“希望这一天不会来得太迟，希望幸福也能早日眷顾你。”沈思言看了看身边的赵星辰，满眼幸福，又看向江烬，祝福道，“希望你能找到那个陪你在公交车上啃着馒头，吃着手抓饼，喝着豆浆相视一笑，岁月忙碌但有你就好的那个人。”

江烬：“……”

灵野：“……”

这一片天地此刻太安静了，安静到沈金都不再上蹿下跳了，缄默不语。

江烬的心情很复杂，复杂到不禁抱着儿子的手都有一丝颤抖。

江烬真的很想笑，但他万般压抑自己，拿出了毕生功力，终究是忍住了。克制着情绪，江烬慢声道：“嗯，谢谢你的建议，我会坚强的，也会洒脱的。”

沈思言目光审视着江烬，显然对他的话不太相信，他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婚书拿来吧，也不必为难一只狗，我帮你把这份婚书解决了。”

有人代劳，求之不得。

江烬克制着笑意，将婚书递了出去。

沈思言接过婚书，似乎害怕江烬反悔，电光火石间便把婚书撕成了碎片，撕完婚书后，他整个人仿佛松了一口气，而后看了一眼赵星辰，对着江烬介绍道：“认识一下吧，这是我的男友赵星辰，B大灵能班的灵能者，和我是同班同学。”

赵星辰这三个字如有魔力，顷刻间令沉默不语的沈金陡然活了过来，沈金连忙接过话茬，眼神闪亮地看着赵星辰，如看着自己的人生信仰道：“星辰哥才22岁，已经是四转巅峰境的灵能者了，在年轻一代的强者里简直是无敌是碾压的存在，只靠他一个人，在联赛中就把其他灵能大学统统都给干趴下了，太特么的帅了！”

沈金说着，满目惊叹地看着江烬炫耀道：“你知道大家平日里都是怎么称呼星辰哥的吗？逆天之王！星辰之手！”

原来这小子是赵星辰的迷弟，江烬了然。

沈金吹捧赵星辰吹捧了足足五分钟，把人夸得昏天黑地，说得他自己口干舌燥，这才又终于想起什么，看着江烬嗤笑道：“算起来，你觉醒灵能也半年了，现在到了哪个境界了？同期觉醒的人，我知道的也有到了一转灵能者的人，你呢？私底下有没有勤加修炼啊？”

勤加修炼？

修炼什么？

这是能勤加修炼的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沈金这话摆明了是要让江烬难堪。果不其然，这话一出，沈思言一下想到了半年前的事，方才还维持着一脸平静优雅的模样，这会一下脸色就沉了下去。

他旁边的赵星辰脸色也不好看，看着江烬的目光中是掩饰不住的轻视。

江烬一朝穿越，直接把自己从男神穿成了色狼，这运气也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什么好隐瞒的，江烬淡淡道：“我没有境界。”

沈金一猜就是这样，他那个淫贼之手，他也可是一次都没有修炼过！

沈金至今都想不明白，他又不是江烬这玩意，自己怎么还能跟着觉醒了这么不堪入目的灵能。

现在沈金十分怀疑，有些说自己没有觉醒灵能的人，其实早就偷偷觉醒了，但是难以启齿，宁可说自己没有觉醒。

沈金看着江烬，撇嘴道：“你要是偷偷修炼个几转的境界出来，怕是你自己都不好意思把这玩意对外说吧。”

沈金审视地看着江烬：“你说没练就没练，凭什么相信你啊？你随便往大街上走一圈，各式各样的内衣内裤不还是任你看？”

“江烬你小子做人可积点德吧，18岁以下的就别偷看了。你自己也是有儿子的人了，想一想自己的儿子，别太丧心病狂了。”沈金语重心长道，“你要实在憋得慌，忍不住，你可以买了内衣内裤，回家让你儿子穿了，你爱看多久看多久啊！”

江烬：“……”

灵野：“……”

灵野冰冷目光落在说着说着哈哈哈大笑的沈金身上。

江烬在心中叹了口气。

不是他不努力，是有人太努力，这关系怕是好不了了。

江烬不欲同沈金谈这种话题，再谈下去，怕是他怀中抱着的这个，估计要冲出去踹人了，他抬眸，对着沈思言道：“时间不早了，不便再打搅，我和洛洛就先走了。”

说罢，江烬抱着儿子长腿一抬，转身就要离去。

“稍等片刻。”这时，一直不曾开口的逆天之王，星辰之手忽然开口了。

江烬要离开的脚步倏然一顿，继而无声在心里喃喃道，他来了，来了，他还是来了。

我果然是个预言家。

赵星辰哪知道江烬心中所思所想，看着江烬道：“我喜欢思言很多年了，可他却不得不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预言，多年来被迫和你在一起，江烬，你让他丢的脸，让他这么多年受的委屈，我想也不是一纸婚书撕毁就能抹平的。”

“我们之间来场男人的决斗吧。”赵星辰扭了扭手腕，对着江烬淡漠一笑，“两拳，今天只要你能接下我的两拳，你就能离开沈家。”

沈金闻言，霍然看向江烬。

赵星辰的两拳是个什么概念？

那是在去年的联赛上，一拳就把同为一个四转灵能者的对手给轰飞了出去，一招制敌的存在。

江烬这个弱鸡玩意，受这两拳，还焉有命在？

沈金霎时看着江烬，已经仿佛看到了江烬的骨灰罐儿，还是一个绿色的罐儿。

江烬听了这话，抱着儿子半晌没说话。

江烬在心里叹气。

果然。

还是要三个小时登出是吧？

可惜卡里的三百五十万，他还没能来得及给怀里的小东西买点好吃的。

才这么点大，比一只巴掌大不了多少，可怜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江烬心疼了。他抬眸，欲言又止地看了赵星辰好一会儿，面色之复杂难言，仿佛有千言万语，只见他默默看着赵星辰，又低头摸着怀中的小狗，忽而落寞一笑：“爸爸银行卡的密码，是你的生日，XXXXXX，你一定要好好记住。”

“对不起，是爸爸没用，爸爸不能继续陪你了，不能送你去上学，不能陪你长大，也看不到你成家立业的一天了，对不起，是爸爸对不起你，是爸爸没用。”

江烬眼中簌簌落下泪来。

灵野：“……”

其他三人：“……”

江烬眼泪婆娑道：“爸爸走了后，你不要给爸爸摔盆打碗，爸爸这么没用，不值得你多花钱，葬礼别办了，也不用买墓地了。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家，青山何处不是埋骨地。”

说罢，江烬抬头又泪眼朦胧地看了沈金和沈思言半晌，眼泪簌簌落得更厉害，接着他低头对着怀中儿子道：“宝贝，爸爸还是舍不得你，要不你以后找块盆刨点土放进去，把爸爸洒在里面，就把爸爸放在家里好不好？爸爸想要离你近一点，每天你抬头就能看见爸爸。”

灵野：“…………”

其他三人：“…………”

在场三人并一狗，刹那间犹如被雷劈过。

虽然这话听着没什么大问题，但你也不要这么快进好吧？！

江烬：儿子，爸爸想每天都能看见你，骨灰罐儿咱们能买个透明的吗？

灵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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