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望着眼前的绣着鸳鸯的帕子不知道发了多久的愣,桌上的茶从温热到冰凉都没有察觉。
他拿起茶轻轻抿了一口,冰凉滑过喉咙,缓了很久都没有复原。
风吹来的是尽是冷意,月明起身站在门前,望着白府大门的位置,好像再多看一眼,就能看到那淡紫色衣裙的少女蹦蹦跶跶跳进来。
有时她是会哼着小曲儿的,看起来很开心。
有时她皱着眉,心事重重的。
“主儿,白小姐去春香苑了……”
延庆上前说了一句,月明的眼眸沉下去,心也跟着沉下去。
他早该知道,她的一句玩笑话。
“你这么喜欢我,那我去向圣上求婚,你娶我好了。”
并无半分真心与郑重。
彼时白家被朝中暗流针对,她不过是为了稳住圣上,以昭白家不会谋逆之心。
白家小姐白星稀性子顽劣,入朝为官后也从是潇洒任性,凭着世家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逍遥了好些年。
直到秋狩出现刺客,彻查之下矛头直直对准了白家。
她望着他的眸子带了廉价的深情。
“月明,我想你,做我的夫郎。”
她的话言犹在耳,他的胸口更是闷痛难当。
“去找谁?无梅么?”
他的喉咙干涩,疼的厉害,就这两个字横在她和他之间,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延庆低下头,没再回答,心下一阵委屈,从前还在宫中,他跟着月明一起长大,他的主子何等惊才艳艳,纵使是琼林宴,与状元郎对弈也未曾落过下风,如今哪里还有那半分意气风发的样子。
圣上随手一指,给主子和白家小姐赐了婚,要是圣上知道白家小姐那副混样子,绝对不会让主子娶白家小姐的。
“主儿,白小姐为了那个无梅,这种日子也要去春香苑,只怕刚上完朝回来,连家门都没进,直接去找无梅了……”
延庆一想起这件事,心里更为月明鸣不平。
“延庆,白小姐自有分寸,这等话,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了。”
月明有些倦了似的,一回头,只见他们大喜之日的贺礼堆成山一般垒在新房的角落,珍珠翡翠,玛瑙玉钏,数不胜数。
母皇是要他风风光光的娶,白家老夫人是要她大大方方的嫁,尊贵皇子和世家贵女的联姻,全幽都没有比这更盛大的婚事。
但物件再多终究也只是物件罢了,他想要的人终究是不在自己的身边。
他想要的人,想见的人如今正在春香苑,心心念念疼着另外一个人。
春香苑。
风刮的凛冽,一阵一阵的,像是刀子割得在脸上,生疼。
雪花被风卷着打了个旋,慢悠悠落在了地上,手上的铜盆刺骨的冷,他冻的通红的脚踩在雪上,融了一片水渍。
“贱奴!你以为有了白家小姐为你撑腰,就能随意辱没主子吗?”
“那是白家小姐的正君,更是当今皇室,身份尊贵,岂是你等卑贱之人能够得上的?居然还敢到白府送劳什子的帕子!”
清冷的男声响起,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那句“贱奴”更是无形的压迫与威严,双脚踩在雪上的人不住打了个冷颤,险些跪倒在地,打翻头顶的水。
他哆哆嗦嗦稳住铜盆,让水不至于撒出来,春香苑的人乌泱泱一大片人都低着头,愣是没一个人敢抬起眼看。
“你不想活了!我还想活呢!”
话音刚落,男子微微示意,身边就有人递上了鞭子,一边落下,被打的人身上的衣服也裂开了一道缝隙。
那人杀鸡儆猴般的:“我们春香苑做的是生意,但绝不背人命,无梅公子若是整日想着跟着白家小姐,惹得月君动气,哪天来我春香苑喝茶,我这生意就不用做了!”
无梅一声不吭,低头望着地面上的青砖,只咬着唇,并不说话。
“你平日里看起来文弱,没想到出手如此狠辣,今日本小姐算是开了眼了!”
白星稀身着华丽漂亮的淡紫色衣裙,眼眸中不见丝毫喜怒, 红唇微启,只一番若有若无的调笑,将春香苑众人都听得战战兢兢。
“白小姐这说的就见外了,我这教训春香苑里的公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成日里来春香苑,怎的这次倒是心疼的厉害?”
“我都说过了,无梅是我的人,不日边将赎金奉上,你自然不能这样打!”她瞪了一眼手执粗鞭的洛青辰,就要将无梅扶起来。
洛青辰冷哼一声,颇为阴阳怪气:“白小姐家里既然有夫郎,何必老是在春香苑晃荡,月明君惊才艳艳,想必比这无梅要好上千百倍,遑论……”
白星稀皱了皱眉,并没有半分被冒犯到的恼怒,声音轻的像是一片云,自嘲也轻快起来:“遑论月明还是尊贵的皇室,我白家现下没落,我自然不应该做出如此不合礼数之事。”
“我自知你对五公主一片真心,我也自知她的良苦用心,但这样伤害无辜,只怕五公主那般温柔善良,若看到这等惨状,又该是如何心寒?”
白星稀短短几句话,竟是让手执鞭的洛青辰白了一张脸,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她将无梅扶了起来,将身上淡紫色的外衫套在无梅的肩上,轻声道:“今日我就将人带走了,赎金我随后奉上,还请洛君得饶人处且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