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安卡一瞬间有点慌张,不过很快攥紧拳头,逼迫自己镇定下来。
菲妮丝是苏克涅尔最优秀的医师,如果是她都说难解的毒,那估计就没有什么解法了。
雷安卡暗自松了口气。
竹笙应了声“好”,带着雷安卡和弥雅出去了,迎面撞上了正往这赶的洛夜桐。
“公爵大人中毒了,挺严重的,菲妮丝正在给他治疗,别担心。”竹笙一股脑把洛夜桐想知道的东西都倒出来,把洛夜桐到嘴边的问题全回答了个遍。
洛夜桐听完后反而没松气:“什么叫挺严重?”
竹笙抿了抿唇,含糊回答:“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指望菲妮丝了。”
洛夜桐撇撇嘴,无奈:“好吧。”
“还有,殿下让你过去恒冬阁找他。”
洛夜桐一愣,很快点点头:“我知道了。”说完转身往恒冬阁的方向离去。
雷安卡缓慢地跟着竹笙的脚步,抿了抿唇还是决定问一问,他赶紧攥住竹笙的衣角,竹笙停下脚步回头看他,问:“怎么了?”
“我……我现在该去找殿下吗?”雷安卡对上竹笙的视线,莫名感到心虚,连忙低下头。
竹笙以为他在害怕,于是安抚般拍了拍他的肩:“殿下现在估计抽不开身,要不你现在先去我的房间等着?”
雷安卡一顿,有些失望地吐了口气:“好吧……”
弥雅随意扫了眼雷安卡,暗自翻了个白眼。
没有人注意的墙后,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天刚蒙蒙亮,整个天空都是铅灰色的,太阳应该不会露脸了。
路一泽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用异能联络德尔斯的妹妹——尔莎·安菲特。
尔莎小德尔斯五年,长相漂亮,性格文静沉稳。原本安菲特的前公爵大人和夫人希望路一泽娶她的,但由于路一泽当时已经有了爱人,他俩的计划只得作罢。
“亲王殿下?”女孩子温柔平和的声音传来,温柔的脸庞出现在路一泽的视野里,她朝路一泽行了个礼。路一泽应了声,确定只有她一个人后开口:“德尔斯出事了。”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路一泽没给她反应的时间,继续道:“你放心,我会找到凶手。”
路一泽安静地望着她的脸,等待回应。
又过了一会儿,她的声音再次响起:“……需要我做什么吗?”没有继续问德尔斯现在的情况,没有哭泣,更没有怨恨,只有带着颤抖的询问,脸上的表情如常,虽然担心,却努力不让自己真正的情绪泄露出来。
路一泽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眼神微微一动:“我需要你稳住安菲特,并且德尔斯出事的消息不能让除你以外的任何人知道。”
尔莎用力点点头,应了声“好”。
“麻烦你了。”
尔莎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刚通知完尔莎,厚重的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路一泽随手整理了一下桌面。
洛夜桐推门而入,脸上没有表情,机械般行礼后单刀直入问:“需要我做什么?”
路一泽抬眸看他,洛夜桐站得离自己很远,估计一转身就能出门的那种距离,路一泽估摸着他还在气头上。
“不用你做什么。”洛夜桐听出路一泽的声音和平时有点微妙的不同,可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同,他并没有在意。
路一泽两手交叠,像是在组织语言,洛夜桐一点也不想和路一泽多待,手移到身后,碰到了冰凉的把手,正要施力往下压。
“先处理我们的问题。”路一泽重新正视他,洛夜桐的瞳孔微微一缩,下压门把的动作一顿。
路一泽起身,洛夜桐迅速开口:“我觉得没有处理的必要,路一泽。”
“你说得对,我也想通了,你觉得我不能信任,那你就当雇佣我当杀手,就像协议上写的一样,你花钱我出力,不需要信任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洛夜桐把话说完,也没等路一泽接话,拉开门要出去。
他不想和路一泽在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上浪费时间。
他开始是在意,希望路一泽能多信任他一点,不为什么,只因被人信任可以获得特殊的情绪。
后来他也想明白了,路一泽对他不信任就不信任呗,反正他的工资又不会少一分。
他想通了,没骗路一泽。
手腕被拉住,冷的不像人的温度,洛夜桐被拉进去,门被重新合上。
路一泽将他抵在门上,洛夜桐挣扎,想甩开路一泽钳制住手腕的手,却纹丝不动。
“现在是你不信任我。”路一泽压下脑袋,考得很近,黑白发丝交缠,近得洛夜桐有种可以透过发丝把体温传递给路一泽的错觉。
洛夜桐想躲,但后脑勺紧紧压在门板上,无处可躲,两个人鼻尖的距离极近,路一泽深邃的紫眸一错不错地直视洛夜桐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他一般。
洛夜桐的呼吸一窒,他的声音不自觉压低:“我又为什么要信任你?”
路一泽安静一瞬,再开口时嗓音带上了难以忽视的认真:“我们接下来的所有合作都需要彼此的信任,我相信你,洛夜桐。”
“没有信任的合作是维持不下去的。”
洛夜桐的呼吸细微地急促起来,不过这种起伏不会因为距离传递给对方。他突然觉得路一泽有病,信任说给就能给的吗?没事吧。
路一泽眼神认真,带着难以忽视的存在感,洛夜桐蓝色的瞳孔缩了缩,然后目光慌张地移开。
一开始说清楚不就好了,为什么现在要搞那么恶心的表白!?
路一泽不满洛夜桐逃避的视线,捏着他的下巴扳回来。
“你的答案?”路一泽问。
洛夜桐动了动被路一泽捏得发红的手腕,这才察觉两人的姿势很……奇怪,他没回答路一泽的问题,只说了一句无关紧要话:“你让开,别压着我。”说完用手去推路一泽的脸,耳尖却染上一层可疑的薄红。
路一泽捏着他的手指从自己脸上扯下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洛夜桐不自在地清了清嗓,用紧张过度导致冰凉的手摸了摸脸,压下脸上不断升腾的热意。
绝对是因为路一泽那张脸!
路一泽不觉得刚刚的举动有什么,神色淡漠如常。
过了半晌,洛夜桐心中那点别扭消散,他望着重新坐回办公椅上的路一泽,问:“你喊我来不只是说这个的吧?”
路一泽颔首,薄唇轻启:“找到给德尔斯下毒的人。”
洛夜桐满脸疑惑:“……?”
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让他找凶手?
路一泽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简单把合并索里顿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洛夜桐。
路一泽只说这件事的原因是他自己的猜测围绕着索里顿,别的多说无益。
洛夜桐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托腮想了想,作出几个猜测:“按你说的,第一种可能就是竞争对手下的毒,但是由于竞拍索里顿的对手太多,筛查起来太麻烦。”
路一泽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第二种可能……”洛夜桐眉头紧蹙“你说索里顿一直在提高收购价格,并不想被我们这些买家收购……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对方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买家,只是索里顿不方便透露,所以一直在提价推拖吊着我们?”
路一泽接话:“你是想说……是那个所谓‘合适的买家’下的手,因为德尔斯代表的安菲特家族对索里顿势在必得,那个人担心索里顿会改变主意投向我们,所以要杀德尔斯?”
洛夜桐打了个响指:“对。”说完,洛夜桐又撑着下巴思考起来。
他确实是这样想的,但又感觉哪里的线索有点连接不上……
比如为什么要用慢性毒药……明明可以迅速杀死德尔斯,却非要等到现在……
路一泽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抽了支羽毛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洛夜桐阖上眼,整理着现有的信息。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敲响了,路一泽说了声“进”,进来的人是德尔斯的特使,德尔斯出事后由路一泽代理了安菲特的所有大小事务。
特使急匆匆地进来,声音带着慌张,那人朝路一泽行礼后急急忙忙开口:“殿下,索里顿来消息了,他们发话说只要德尔斯公爵大人迎娶索里顿的三王子殿下,他们便将索里顿作为聘礼赠送给安菲特!”
洛夜桐震惊:“??!”
路一泽眉头紧蹙,从德尔斯出事后就没怎么松过眉,他冷声道:“我知道了。”
特使退下,门被重新关上,发出一声闷响,洛夜桐的心沉了下去。
他的推断是错的,不过好在排除了一个错误方向。
洛夜桐将视线投向路一泽,而他也刚好看过来,两人对视一眼。
“……我不懂,索里顿这个操作是怎么回事?”洛夜桐想不明白。
“……”路一泽沉思片刻,再次开口:“偏偏在这个时候。”
洛夜桐理解了路一泽的意思,为什么偏偏在德尔斯中毒的节骨眼上提出这个要求?
“事有蹊跷,反正绝对不能答应。”洛夜桐提醒他。
“德尔斯还没醒,没人能替他做出决定。”路一泽当机立断“想尽一切办法让德尔斯醒过来。”
洛夜桐起身,路一泽迅速用异能联系菲妮丝。
“殿下,我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让德尔斯大人醒来,毒素已经深入骨髓,苏醒很困难。”菲妮丝面露担忧,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路一泽的神色极其不好,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让菲妮丝尽快。
“把德尔斯身边血仆的血都验一遍,尤其是雷安卡。”
“是!”
路一泽转而联系奥伯伦:“奥伯伦,立刻筛查一个月内进出过安帝列斯的佣人或厨师,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立即逮捕。”
奥伯伦没有多问:“是,殿下。”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洛夜桐犹豫了一会,看着路一泽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
路一泽目不斜视:“见个人。”
洛夜桐疑惑:“啊?不去找下毒的凶手吗?”
“多半和索里顿脱不了干系。”路一泽脚步不停,边走边解释,嗓音极冷:“刚好在德尔斯中毒期间想塞一个人进来,并且用索里顿当成聘礼做幌子。”
哪怕洛夜桐再迟钝,也悟到了路一泽的意思,不由眉头紧蹙。
洛夜桐不知道如何评价,反正这手段绝对只赚不亏。
洛夜桐跟上他的脚步,微微仰头看路一泽,问:“可是他们怎么确定我们这些买家会上钩?”
“会。”路一泽顿了顿“强者一般不会用平等的眼光看待弱者。”
“那些强者根本不会去想其实弱者也会有反咬甚至吞食强者的念想。”
“而且我们之前根本没想过他们会有这野心。”
洛夜桐沉默,索里顿的想法直接又有效,只要索里顿任何一个王室成员嫁给德尔斯,等德尔斯毒发死亡后名正言顺地继承安菲特和索里顿的一切,不仅能重振自己的家族,还能吞并什么都不缺的安菲特家族,可谓是一举多得。
洛夜桐冷笑一声:“吃太多也不怕撑死。”
“不过他们算错了一件事。”
洛夜桐嗓音低沉:“估计他们自己也没想到,德尔斯会在联姻之前毒发吧。”
路一泽赞同般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