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染尘（民国修仙.群像） 第221章 芝圃：仙草篇【11】

“就当我求你了，芝宇，神女仁慈，她曾在雪山里遇到你，你献上自己的花帮过饥饿的她，她为你找回了丢失的灯芯，你们有过这样的相遇，只要你我认错，再向她求情，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侍芝不断落泪，“我不怕死，更不是不敢和你一起死，但若能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啊！”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芝宇十分困惑，他记得自己遭遇过险境，之后逢凶化吉，但不记得还有这样的事。也许是记性真的太差了。

“不要再吵了。”神女冷冷道，“我不管你们那劳什子爱不爱，无论如何，就是因为你们，紫芝草才变成雌雄同株，灯芯质量大不如前，你们当真不反思自己？”

“我悔过！”侍芝哭得泪如雨下。

“我不悔！”芝宇倔强无比，绝不认错，“我和侍芝犯下天规，又关其他仙草什么事？仙尊大可以只发落我和侍芝，让仙草保留原样，这样还是会做出和以前一样的灯芯！”

“大胆！”仙尊被气得就差吐血，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仙尊！仙尊啊！”一旁的仙子仙童忙去扶他。

芝宇心中狠狠一痛，心急如焚望着仙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深感愧疚，流着泪，百感交集。

“让仙尊先在一旁歇息吧。”神女柔声道。

晴鹤拿着一瓶药过去，放在仙尊鼻子下，他吸了一口，顿时好多了。

“神女啊，您要为我讨个公道！”芝圃仙尊气愤道，“老朽竟然栽培出此等畜生！实在是无颜面见天地！”

“仙尊待我有恩，芝宇无以回报，也自知愧对仙尊栽培，只想以死谢罪。”芝宇含泪道，“可情一事，我不服就是不服。”

“若真有错，”芝宇朗了朗声，“便是我错生在这片不该有情的天！错在我要经历劳什子情劫！错在我有感情！错在世界上本就有情这种东西！如果爱是为了放下而存在，那一开始为什么要有爱呢？”

“爱不是为被放下才存在的，也不是为被拥有而存在的。”神女语调柔和，娓娓道来，“爱有喜悦和悲伤，圆满和破碎，爱会求不得和已失去，你本来就要经历它的多面。不懂爱的人会嘲笑为爱欢喜与伤神的人，你经历情劫，懂了什么是爱，便会对俗世的男女生出怜悯和慈悲。”

他们隔着一层又一层的屏风，却好像能望见对方的眼睛。

“爱，是灵魂的碰撞，心灵的渴望，灵与肉的激情交织，会让人温暖，也会灼痛，就像太阳一样。”神女又道，“我们有时不知道怎么爱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滋养自身的灵魂，于是通过爱这件事去思考这个问题。从爱之中窥见俗世，从爱里感受无奈和不易，甚至是背叛和丑陋，然后怜爱世人。这就是你要经历情劫的意义。”

芝宇突然热泪盈眶：“可相爱之人若能在一起，为什么要分开？仅仅因为我生在这不该有情的地方？”

“一方天有一方的规矩，”神女的语调柔软下来，又不失她坚守的原则，“你生在这里，就要守这里的规矩。”

“那我再不要生在这里！”芝宇心绪难平，大声道，“如果修仙要我丢掉爱，我宁可不再修仙！”

“你不要生在这里，那你要去哪里？你以为你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就能百分百更好生活吗？你以为别的地方就是你的归处？”神女怜悯他，柔声问道，“这里的规矩保护你，自然也会限制你。芝圃除了不能有情，哪里亏待过你？”

“仙尊对你的师徒之情、爱子之心，就不是爱？众仙子仙童与你往日相处的同门情分，就不是爱？爱有很多种，你单单为了男女之爱，破坏规矩，忤逆仙尊，自断前程，还说不愿生在芝圃，太愚蠢了。”神女不悦叹息，“修仙之人，不能只有情情爱爱，你还有大爱，你要肩负责任。”

“请神女给予指点，若我顺利又正确地度过情劫，该是什么样子？”芝宇红了眼圈，诚心求问。

神女于是为他掐算一番，告诉他：“你遇到心爱的女子，为她尝尽爱的美味和痛苦，不论你多深情、做再多事，你们都无法在一起，求而不得，辗转反侧，饱受煎熬。终有一日，你豁然开朗，明白世上有些人和事就是自己得不到、不属于你的，明白人生就是充满遗憾，不圆满才是常态。然后看开，放手，顿悟，从此看淡自身所求，将一生重任放在苍生。”

“什么看开，放手，顿悟，不过是心死罢了，”芝宇并不赞成，“我为苍生和我想要心爱之人有什么矛盾？”

神女道：“不矛盾，可你经历的劫，是求不得。你必须接受求不得。”

“求不得难道就不求了吗？”芝宇问。

“既然求而不得为何还要求呢？”神女反问。

“我不拼尽最后一份力，怎么知道得不到？我深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金石本是无情物，无生无死，无心无爱，金石为开不过是自欺欺人。都这个关头了，你何必不见棺材不掉泪？”

“我还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他的心剧烈抖动着。

“不属于你的，就是不属于你，你到黄河、撞南墙也没用。只会如夸父追日，空有一腔热血和孤勇，反丢了卿卿性命。”神女不为所动。

“可夸父在追逐太阳的时候，心怀希望，满心欢喜，他相信他能追到太阳，相信追到太阳后就能为他的族人带去温暖，他雄心壮志，日夜兼程，谁说这不是一种幸福？”芝宇心潮澎湃。

“夸父追到了太阳又如何？太阳滚烫炽热，让夸父口渴而死，夸父绝对想不到追到太阳后，换来这样的结局。”神女清冷平静。

“夸父在追日之前就早已明白太阳滚烫又危险，这样的结局又如何？在神女看来，死是最悲哀的事吗？”

“你们两个很快就要被烧死，你还不觉得悲哀？若是你一开始能克制自己的情和爱，至少你们还活着。”

“我既然有心爱之人，如何说服自己不爱？我可以不得，但怎可能不求？与我而言死不悲哀，心死才是。”芝宇依然不放弃。

“人常说‘哀莫大于心死’，可心不死是更大的悲哀。你说你要追求所爱，可你有没有想过，对被你追求的人而言，你的爱是一种负担？一种纠缠？”神女反问。

“你怨恨这里不能有情，可和你在同一片天下有所成就的仙人们，每一个都经历过情劫，能留在这里的，每一个都顺利通过，他们照样好好生活着，为苍生鞠躬精粹。”神女叹息，“偏执只会入魔。你资质不错，是可造之材，念在曾经有缘，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断了情根，承认自己有错并悔过，我就留你一条性命。”

顿了顿，又补充道：“自然也会留侍芝一条性命。”

“也许那不是偏执，就是深情呢？我爱侍芝，侍芝也爱我。我与她自愿结成夫妻。”芝宇依然不肯松口，“我无怨无悔，不曾有错。”

“混账东西！冥顽不灵！”神女动了怒气，“掌嘴！”

于是晴鹤上前，走到芝宇身边，狠狠打了他三巴掌。

芝宇吐出一大口血，痛到整张脸麻木，依然望着神女的方向，目光灼灼，他愉悦地笑起来，似乎十分快乐，抬高声音道：“我与神女论情，各执己见，却相逢恨晚，惺惺相惜，只是，您是否能看着我的眼睛说话呢？”

“不可对神女不敬。”晴鹤不悦呵斥，“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神女若看着我的眼睛，便知道我说的发自肺腑，可我看不到神女的眼睛，便不知道您说的那些大道理，是不是空话。神女如此机敏善辩，言辞通透，莫非早已超脱了对情的执迷？”芝宇大胆问道。

他不明白这胆大妄为来自哪里，却又控制不住自己，还为这不该有的大胆偷偷欢喜着。

晴鹤正要再抬手打下去，神女却忍了忍，示意她不要动手。

“我并非对神女不敬，只是都快死了，还能遇到一个相逢恨晚的人，上天待我不薄。”芝宇望着一层一层的屏风，恨不得望穿它们。

“我与你，分明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神女心里有气，闷闷答。

他再次笑出声来，双眼明亮又快乐。

凝光在一旁终于忍无可忍，她原本以为在上重天的神女面前，这芝宇就算再胆大包天，也会忌惮神女，有所收敛，没想到他还是这么自以为是！

“你要死你自己去死，不要拉上侍芝！”凝光忍不住大骂，“是你自己色迷心窍，诱//奸了侍芝，骗她说什么做夫妻的鬼话，不然她清清白白，怎么会受罚受苦！你为了自己的爱，偏要拉侍芝一起死，你自私！”

“我自私？难道你就不自私了？”芝宇嘴角流着血，挑眉望着凝光，“你非要侍芝在我外出的时候服侍你，非要带她去东海，难道你就不自私？凝光仙子，你放着大喜之日不管、家族联姻不顾，丢尽了两个部落的脸面，不会是专门跑来骂我自私的吧？

我做的是错事，你做的就不是吗？你说我会害死她，你带她逃出芝圃，你以为不会害死她吗？只因你是鲛族贵客，仙尊不好发落你罢了！”

“你……”凝光涨红了脸，不知要怎么回话。

向和白论情对峙这一段，桃子写得很开心，很痛快，也很喜欢这一段。写文最大的幸福大概就是乐在其中，让角色绽放光华，其它的都是后话。

希望能磨练出更好的文笔和技能，写出更多更好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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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芝圃：仙草篇【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