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染尘（民国修仙.群像） 第213章 芝圃：仙草篇【3】

这之后完多久，果然有几个仙女因为犯不同的错被打下去了。

仙尊很生气，对所有仙子仙童们教诲了一通，仙女们从此再不敢心生傲慢，对侍芝态度好了很多。

小花仙受宠若惊，欢欣无比，努力融入他们，甚至有些用力过猛，被暗中嘲笑她惯会溜须拍马、讨好人。

凝光很不解：“你自己过自己，为什么要拼命想和她们成为朋友呢？”

侍芝叹气：“可是芝宇不在，我好孤单啊。侍芝是为了伺候芝宇才存在的。”

“他不是让你好好修炼？”凝光问。

“可是，我并不是只看书就会了，他是怎么学会的？又是怎样熬过漫长又孤独的岁月啊？我做不到。”侍芝很苦恼。

“生性不同罢了。”凝光答，“你被提前幻化成人形，身体成熟了，心却还没有。爱玩又受不了孤单，正常。”

侍芝默默叹气，继续做灯芯。

她做的灯芯燃烧得最亮最持久，凝光很欣赏。

只有这样的灯芯，才配的上我们鲛人的酥油。

她想继续和她聊聊，但每日给自己规定修炼的时间要到了，只能先离开。

*

芝宇这次去了很久也没回来，早已超过了原定的时间，众人议论纷纷，连在外游历的仙尊都特意回来，向神明卜卦，问他是否平安。

侍芝吓得魂不守舍，她听仙子仙童们说，这次去的是十分艰险的地方，很多人一去不回，去的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本不该是芝宇去的，他却偏要自动请缨，自告奋勇，真是不自量力，强自出头，好大喜功云云。

仙尊得到的结果是“凶多吉少”。

仙尊叹气，好不容易得到一个聪慧的弟子，十分器重，悉心培养，却遇到此等祸事……

早知如此，他就不逞这个强，不要这个功劳了——西北有险境，崇山峻岭，终年冰雪，邪祟怪物常年出没，妖魔横行，若能将灯芯送到险境对面，为守护那里的神明供灯，以灯火连通三界，便能驱散邪祟，造福一方，芝圃和自己也会更受尊敬。

芝宇啊芝宇，那一大车的灯芯和礼物，没了就没了，精心培养的弟子要是没了……仙尊连连为他感到可惜，也懊悔自己的过错。

人人以为他死了，侍芝哭得天昏地暗，没有芝宇，她不知道自己要为了什么活着，难过地甚至一度想重新变回没有感情的小草。

凝光见她如此哀伤，便去安慰她：“人死不能复生。”

侍芝哭了很久很久，哭够了，决定坚强起来。

“我们是仙草，”侍芝擦了一把泪，“只要有土壤，就能扎根活下来。我不信芝宇死了，他一定还活着。他也许只是变成了仙草的形态，只要他努力扎根活下来，继续修炼，直到能变成人形，他就可以回来，不管等多久，我都不怕。”

“你可以好好修炼，然后去找他。”凝光告诉她。

“没有仙尊允许，任何人都不能离开这里，擅自离开芝圃是死罪。”侍芝道，“你是客人，随时可以出去，但我不一样。”

“我帮你去找他吧。”凝光道，“鲛人的祭司也擅长占卜，如果我去求求他，也许他会给我指示。”

“谢谢你。”侍芝含泪感激。

凝光于是动身返回鲛人族，其实她早该离开了，即便是当贵客，在芝圃呆这么久，也太叨扰了。现在她有了说服自己回去的理由，也有了下次再来这里的理由。

回到鲛人族后，凝光请求族中的祭司为芝宇占卜，给出的答案依然是：“凶多吉少。”

“要做好最坏的打算，”祭司安慰她，“如果他真的……至少，我可以把他的魂魄唤回来。”

凝光一时不敢去芝圃，怕侍芝得知这个答案后再度伤心欲绝。

三年后，芝宇却回来了，风尘仆仆，还带着一大队的车马和赏赐——去的那一群人，只有他坚持活到了最后，他把剩下一半左右的灯芯送到了目的地，助守护那一方的神明，以光明驱散了黑暗和邪恶。从此险境也不再邪魅丛生，神明大喜，给他诸多赏赐。

“我回来的路上，在寻找同伴的尸体，让他们入土为安，为他们祈福来世，所以耽搁了一些时日。”芝宇一双眼里满是疲惫和沧桑，人也瘦了一大圈，“我已竭尽全力披星戴月，马不停蹄。”

“回来就好。”仙尊无比欣慰。

那一片险峻，后来成为风景秀丽的山谷，使者再往那里送灯芯，已经不会再有危险。

仙尊受到上重天的神明们的嘉奖，他因此也越发喜爱芝宇。赐他一个“君”字，他的地位从此比这里的仙子仙童们都高，他们见了他，要尊称一声“芝宇君”。

小花仙也因此被高看一眼，不用再费力与人结交。

凝光从水镜里看到这一切，欣喜芝宇的逢凶化吉，心想下次要多准备一些礼物去芝圃，这样哪怕她呆得久一些，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甚至她找好了久呆在那里的理由——就说芝圃人杰地灵，聚天地灵气，适合修炼，恳请仙尊怜悯，让她在芝圃修炼。

她这么想着，有些期待，准备大批礼物时，侍女来传达父母的命令，让她最近这段时间不要外出，多和鲛人族的男子们走动，并好好考虑和别的鲛人族部落通婚的事。

凝光顿时闷闷不乐，却又无可奈何，很小的时候她就明白自己的命运，要为了家族的利益和贵族鲛人和亲，就像她的兄弟姐妹们一样。

*

芝宇依然会陪同仙尊去不同的地方，也会继续去护送灯芯，有时往南走，有时往北走。他很想再去曾经的险地看看，几次提出请求，仙尊都没有同意。

又一次，芝宇恳求：“仙尊，请让我再去那天堑变通途之地吧，我比任何人都熟悉那里。”

仙尊问：“你差点死在那里，对那地方就没有恐惧吗？我刻意不再让你故地重游。”

“我确实恐惧死亡，可也是在经历死亡的恐惧后，有了全新的感悟，”芝宇道，“如果我再去一次，就能彻底战胜它。而且上次护送灯芯时，因为遇到魔物，有一些经书、绘卷和其它礼物丢失，我想去把它们找回来，重新送到目的地。”

“丢失的东西就丢失了吧，物品只是物品，放下它，不可执着。”仙尊答，“我早已派人把新的礼物送去。但你既然坚持要战胜过去，就再让你去一次吧。”

芝宇领命，他和同伴护送灯芯，穿过那片花谷，再次见到守护那片地方的神明。

神明还记得他，与他畅聊一番后，神明说：“你竟然还敢回到这里，实在胆识过人。那片险地给人的恐惧和伤害是很多人一生都无法自愈的，我见过的幸存者，回去后再没来过，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芝宇道：“我亦是挣扎百遍后才敢再来。”

“你的心性又有了新的境界，”神明赞他，“我会写信告诉你的仙尊，我很赏识你，以后，你随时可以来这里。”

芝宇谢过。

*

又过了两百多年。

芝圃的仙草得了一种感染性很强的病，一大批仙草感染并死去，仙尊用了各种方法都没有效果，看着原来茂盛的芝圃成为一片焦黄，人人心急如焚。

芝宇灵力强，没有被传染，侍芝被传染了，全身起了褐色的斑点，她先是感到身体疲惫，几天后晕倒昏迷，高烧不退，全身泛黄，软弱无力，性命危在旦夕。

芝宇和仙尊都在为这种病焦急不已，没有健康的仙草就做不了灯芯，没有灯芯就会被更高的神明责罚，他们担不起这个责任。

凝光正好也来到这里，她给仙尊出主意：“我听说上重天有一位女神，掌管万物生发，又擅长治病救人，甚至能起死回生，不如我们向她祈求吧。”

仙尊顿时像找到了救命稻草。

仙尊点了整整三千盏灯，和众仙子仙童一起做法祈祷，希望他们的苦难能传达到女神那里。

仪式结束时，天空洒下天光一片，天降乐声，身着五彩华服、抱着不同乐器的仙子们弹奏着天籁之音，从天空缓缓降落，人们纷纷抬头仰望，只听得一个仙子说：“不可目视神女。”

他们便又垂下头，不敢往那边看。

白家的神女被奏乐的仙子们围在中间，在一片乐声中翩翩起舞，从天而降，她落到地上，拿起一株枯黄的紫芝草，开始起舞。乐女们一边奏着宛如巫术的曲子，一边用芝圃众人听不懂的语言吟唱，配合她的舞蹈。

芝圃的众人见不到任何情景，然这乐声和歌声，足矣感动他们的心。

一个时辰后，天降甘霖，草木生发，原本枯死的紫芝草，长出新的枝叶，并迅速成长，恢复得比以前更好，还提前开出了美丽的花朵，比以前的花型更大，颜色更鲜艳，香气芬芳，令人沉醉。

侍芝的病很快就好了，芝宇也不再觉得疲惫，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谢神女。”仙尊跪拜，芝圃众人也跟着他一齐跪拜。

“紫芝的花原本很美，为了做出更多更好的灯芯，将开花的养分用在长茎叶上，牺牲了原本的美貌和馨香，这种精神着实让人感动。”神女身边的一个仙子道，“让它们尽情开一次花，又不影响茎叶生长，是神女对它们的奖励。”

神女看了紫芝花一眼，眼神中对它们的美貌颇为赞赏，之后她们很快离去，重新回到了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