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染尘（民国修仙.群像） 第132章 拜观音

“我们许下过相守一生的誓言，这已经超越爱情了。”白素弦望着她，一脸温柔。

“可惜我已经废了，”晴鹤叹气，“我生下来就有疾病，所以被遗弃成为孤儿，我的修行和武术每一天都在消退，我甚至不敢来见你，不然你也不用着急找一把刀。”

“你只需要好好活着就行，在我心里你不只是一把兵器。我可以有好几把刀、剑或匕首，但只有一个你。”白素弦抱住她，“你不是我的族人，我不知道你的身世和家乡，我用尽办法都查不到，无涯说你来自我们的力量也到达不了的地方，不管你来自哪里，你都是我的晴鹤。”

“我不需要过去，我是被抛弃的，所以不要提过去。我会为你找一把好刀……”

“我已经找到了。”

“那个人类？”晴鹤摇了摇头，“他太弱了，我要为你找一把现成可用、又能忠心于你的。”

“我去的都是凶险之地，受的都是恶劣之苦，有几个有能耐的愿意无条件一直跟随我？又有几个能经受住蛊惑和唆使不背叛我？”白素弦抚摸她的脸，宽慰道，“他是很好的人选，从小养起，好过半路跟随。”

“也好，从小养起，我也是很小被你捡到，还被你收养成妹妹，”晴鹤捧住她的脸，“我这个妹妹，长大了还想得到你的爱。”她欢喜地亲了她一下，“我与你小时候扮家家酒，我是新郎，你是新娘，无涯很少和你扮。”

“他比我年长，已经过了玩那些的年纪，他本就是含蓄内敛的，有这时间，他宁可修炼。”白素弦答。

“就算你什么都不会又如何呢？我是一直爱你的。他却只爱优秀的人。醒醒吧，素弦，和我在一起，让我成为你的。你和他在一起，你只会成为他的。”晴鹤道。

“有什么区别呢？只要在一起就好了。”她答。

“我宁愿你嫁给花源武，因为他是真的爱你，我不愿意你嫁给司无涯，因为你是真的爱他。”晴鹤又亲了她一下，“让我彻底属于你吧，趁我还活着，你不会为我情动，我却只要看着你，就足够飘飘欲仙。”

晴鹤说着，散开了头发，撩人至极：“谁说不同种族特性就不能在一起呢？试试啊，我能让你如坠青云，欲—仙—欲—死。”

“我不能回应啊，晴鹤。我不能。”白素弦无奈，然后看着晴鹤倒在了自己怀里，虚弱至极。

“这病就是这样，”晴鹤苦笑，“我会突然虚弱无力，要过不知多久才能醒来，这么多年了，还是好不了，还越来越严重了。所以，我不能拖累你，我不能再继续当你的刀了。”

“明天正月初一，有庙会，人间的庙会也很有意思，我会让你好好休息一觉后醒来。”白素弦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无比怜惜。

***

正月初一。

锦离早上醒来的时候，朦朦胧胧看到了吴妈的脸，周围的场景也不再是灰暗一片，明亮彩色起来，这种变化让她一时有些不适应。

早早起来，出发，扮上了观音，寒冬凛冽，衣着单薄，哈气成冰，在一片催促声中，她坐上花车，站在高处，一手持玉净瓶，一手合于胸前，扮演观音。

鞭炮爆竹响起来了，花车前行，来逛庙会的人越来越多，一派热闹景象。她朦朦胧胧看到很多人，人山人海，拥挤无比，锣鼓喧天，人声鼎沸，一阵一阵传入耳中，只觉得刺耳。

她看到有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对着她双手合十拜，口中念念有词。

你对我祈祷有什么用呢？锦离心想，你想要乞求一个儿子，你已经有三个女儿了，为什么非想要一个儿子？你的婆家并未善待你，你为什么不祈祷能早日离开，却祈祷要生一个男孩？

她听到一个二十岁左右女子的心声，祈祷心爱的男人能不再花心，祈祷外面的狐狸精能良心发现不再纠缠有妇之夫，这样丈夫就能收心回家。

锦离叹气，就算外面的狐狸精不要他，你的丈夫也会找新的狐狸精啊。

她听到一个六十多岁老妇的祈祷，祈祷她的儿子们能有良心，赡养她到死，而不是像踢皮球一样把她踢来踢去。

锦离苦笑，你年轻时纵容溺爱你的两个儿子，把他们教得无法无天，无礼义廉耻，现在祈祷他们良心发现，会不会太晚了一些。

她听到很多人的心声，也观到他们过去的狼狈。

他们对着她拜拜，许下心愿。叫她“锦离仙姑”，叫她“观音娘娘”。

其实对我拜拜对我许愿又有什么用呢？锦离悲观地想，我自己都是一个不幸福的人，我自己也无能为力我的人生，你们对我这样一个无福之人许愿，真的不怕我反而让你们晦气了么？

“你这样不行啊，”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白素弦的身影飞在她身边，温柔笑着，“观音要慈悲，扮上了观音的相，你就不再是你自己，你要有观音的神，要用观音的眼看世界。”

“白小姐？您……恢复了？”锦离看着成年少女模样的她，问。

“嗯。”白素弦点头。

“那个女人因为没生下男孩一直被婆家看不起，百般苛责，她祈祷生下男孩，这样婆家就会善待她。那个新妇明知丈夫花心，却无法指责丈夫，因为丈夫会狠狠家暴她。那老妇，年轻时被买来当续弦，后妈难当，又不敢对他们严厉，辛辛苦苦养大两个不是自己的孩子，老了后那两个儿子只想把她一脚踢走。”

“她们重男轻女，欺软怕硬，短视，怯懦，这不仅仅是她们个人的悲哀，这是一个时代的悲哀。造就她们悲剧的不只是她们自己，更有这个压迫她们的时代。”白素弦怜惜道，“她们何尝不想离开这样的苦境？可世界之大，孤身一人，又能去哪里？”

“你看这人山人海，这苦闷众生，他们每一个心中都有悲苦。你听，这么多人的心声，他们荒唐的经历和卑微的心愿。这么多经历绝望又不甘心死掉、如猪狗一般狼狈活着的受苦的人，依然在渴求人世的爱和怜悯。

他们拜的是你吗？不是，他们拜的甚至也不是观音，他们是在拜自己的心。”

白素弦一脸悲悯：“众生皆苦，不忍苛责。那些他们那当做救命稻草一样、未必是对的心愿，至少帮他们实现后，能让他们有短暂的快乐。可我的力量还是太弱了，只能实现部分心愿，不能实现每个人都心愿。”

“一切有什么意义呢？生下男孩就能幸福了？丈夫外遇的对象良心发现就能幸福了？还是只要儿子愿意给她一个屋子住、一碗饭吃、平时冷嘲热讽出言诅咒就是幸福了？”锦离摇头叹息道，“并不能啊！短暂的快乐没有意义。”

“为什么她们还是在这么祈祷？将它当做救命稻草一样祈祷？我自己都活在悲伤和麻木里，我自己都是一个不幸的人，怎么去怜悯？我本就不通人性，宁愿与世隔绝。不过是庙会上需要一个扮演观音的人，而我年纪合适。”锦离的心颤抖着。

“可是，锦离，修仙就是，不管自己多痛苦，也要在见到苍生苦的时候，为他们祈福啊。”白素弦说着，叹息一声，“我一直遗憾，我只能实现他们浅显的心愿，给人短暂的快乐，治标不治本，倘若有人能从内里改变这一切，该多好。”

“改变不了，”锦离悲观至极，“时代的洪流里，个人不过沧海一粟，又有什么能力撼动这一切？”

“哎，”白素弦温柔地注视她，“看来这观音，你今天确实不适合扮。”

随后，她把她拉了下来，自己化作锦离的模样，化作观音。

一样的眉眼，五官，却有着完全不同的神态和气质，同样是站在那里，接受人们朝拜，她挥洒杨柳枝，将瓶中圣水洒落，仿佛那真的就能为众生带来洁净和福气。

怜悯众生之苦，明知他们中有的人荒诞愚昧，却不去嘲笑奚落他们的苦处，不论他们是好人还是罪人，都愿意为他们驱散戾气和不洁，在这个阴霾漫天的时代，依然渴望着能为他们找到出路。

那才是人们期待的观音，锦离心想，而不是如她般清冷、无情且困惑。

“世上多一个好人，好过多一个恶人。”

“我并非为了杀你而杀你，也非为了仇恨和报复而杀你，更不是为了胜利杀你，我是为了断绝你的恶、让你不堕恶道而杀你。”

“若我不是善，那就让我承担这杀人的罪孽；若我是善，我杀你，便是行菩萨道，将你的罪孽加诸我身，以我的罪孽来阻止你的罪孽。”

“扮上了观音的相你就不再是你自己，你要有观音的神，要用观音的双眼看世界。”

“修仙就是，不管自己多痛苦，也要在见到苍生苦的时候，为他们祈福啊。”

脑海中浮现过她说过的种种话，锦离突然落下泪来。

她站在人山人海里，被挤得不知错所，她的眼睛突然能看清这整个世界，狂欢的人，悲伤的人，落泪的人，单纯凑热闹的人。

这苍天之上若真有神明，请赐福于我，赐福于我吧。

她成为了看观音的人，成为了众多以前她不解的人。

原来这就是卑微又渴望被爱，在这浩瀚宇宙之中，在这众生繁衍的星球之上，有多少人活在泥泞之中，渴求幸福和爱。

我不想当无福之人啊，我不想。

她心如刀绞。

在这浩瀚宇宙之中，在这众生繁衍的星球之上，有多少人活在泥泞之中，渴求幸福和爱。————张震岳有一首歌《无名的情歌》，里面有一句歌词：在偌大的宇宙，在渺小的星球，有多少人在对上帝祈求——这是一首唱爱情的歌。幸福有很多种，不只是爱情。相信很多人会希望自己能得到幸福。亲情，爱情，友情，各种各样的幸福。

这句话是这句歌词给我的灵感，世界上的歌很多很多，后来我也没有再听《无名的情歌》，然而多年之后，它突然出现在我脑海里，让我写下了这一句。

锦离是孤独的，也是骄傲的，她从不觉得自己的孤独可怜，因为她一直都是孤独的，习惯了孤独，她并不知道在孤独之外还有别的人生可以选择，直到后来一个又一个人出现在身边，让她发现，她还可以不孤独。

这个故事里，锦离是孤独的，锦戮是孤独的，关馨月，金蝉，向天，都是孤独的，也是骄傲的，不肯承认自己有软弱的一面，什么爱，什么幸福，装作满不在乎，不屑一顾，直到冰封的心不知不觉慢慢被瓦解。

渴望爱，意味着变软弱，有软肋，从此不再百毒不侵，铜墙铁壁般的身和心，从此长出了人都血肉和情感，经历成为人的修行。

锦离一直都是想出世的，离情断欲，出离人世，她哭瞎后觉得见不到人活得清净，人的世界对她而言太吵闹，她也不愿意接触。她的眼睛好了以后，开始重新看这个世界，发现自己也是众生之一。

是我很喜欢的一章，白也让她开始转变。

白素弦是温柔的，拥有强大力量且温柔的女性，或者女神，她不会去嘲笑那些不幸且愚昧的女性们。

生下儿子就能获得幸福吗？狐狸精良心发现就能获得幸福吗？还是只要给吃一碗饭不被赶出去就是幸福了？她也知道并不能。

可她依然不会嘲笑那些只会这样许愿、觉得这样就能获得幸福的、短视、不幸的女性们。

“她们重男轻女，欺软怕硬，短视，怯懦，这不仅仅是她们个人的悲哀，这是一个时代的悲哀。造就她们悲剧的不只是她们自己，更有这个压迫她们的时代。她们何尝不想离开这样的苦境？可世界之大，孤身一人，又能去哪里？”

“你看这人山人海，这苦闷众生，他们每一个心中都有悲苦。你听，这么多人的心声，他们荒唐的经历和卑微的心愿。这么多经历绝望又不甘心死掉、如猪狗一般狼狈活着的受苦的人，依然在渴求人世的爱和怜悯。

他们拜的是你吗？不是，他们拜的甚至也不是观音，他们是在拜自己的心。”

白素弦是我笔下创造出来的、也是我期待世界上会存在的女神，温柔，强大，怜悯，慈悲，她希望众生获得幸福，即便自己此时身处不幸，也会在看到众生不幸时，为他们祈福。

同时她也是一个小姑娘，一个可以说是任性、喜欢捉弄人、在感情方面自大又胡闹、有缺点、有私心的小姑娘。

我不打算把她塑造成没有缺点、没有过错的神，她有缺点，会犯错，会胡闹。

美玉也会染上尘埃，但只要轻轻拂拭上面的灰尘，尘埃散去，它依然是美玉。这文里没有完美的人。

这确切来说不是一个百分百纯百合的故事，然而我依然把她分类到了百合，也没把它拆成ＧＬ和ＢＧ两部书。主CP是百合，百合占的比重也更大，为了锦夏和鹤白我写了整个故事。

锦夏是主角，我反而不太在作话里提起她们，因为已经是主角了，戏份多。对配角则更礼待些，常在作话里提到配角。

鹤白是鹤单恋的GL，类似白蛇传。按照比例，大概七成GL三成BG，它依然是百合。

这个故事里，我写了很多女性，行行色色的女性。主角或配角，不一定是爱情，也有亲情和友情。我喜欢写女生的故事，各种各样的女性角色。

这个故事我做好了孤独前行的准备，做好了被误解和排雷的准备（毕竟它有BG，且剧情的话每个读者喜好和雷点不一样，希望下一本能让更多人喜欢），也做好了它发到完结也会很冷的准备。

如果有人能不跳章地看到最后，感谢你们的一路陪伴，愿它带给你快乐、欢笑、感动和眼泪。

如果将来能有越来越多读者看它，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而我将继续再接再厉，书写下一个故事，BG或GL或无CP（BL太难了，对男性了解不多，不知道怎么写）。

一本不行就第二本，两本不行就写第三本，第三本不行就再写一本……我会坚持写下去。就算真的无力写作了，停个一段时间，再继续写。

有些故事，是我无论如何都想写的。和你们相遇，真的太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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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拜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