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染尘（民国修仙.群像） 第120章 南诏：小白篇【2】

小白在女娲庙里躲了半年，半年后，终于连她自己也觉得再这样下去人要闷疯了。

“你终于想去外面走走了？”向天很高兴，心想她总算不那么顽固了，“我们这里可好玩了，我们可以去集市，去湖边，去山里看孔雀……”他说了很多很多好玩的事。

她一双眼里渐渐露出欢喜，然而还是有些害怕，于是化作一条白蛇，钻进他的衣服口袋。

也行吧，他心想，至少她愿意出去了，是个进步。

他带着白蛇出去玩耍，不时和口袋里的白蛇说话，白蛇有时悄悄探出脑袋，又很快把脑袋缩回去，一双好奇又警惕的眼睛打量着这个寨子里的一切。

“你这人真有意思，竟然还在和一条蛇说话，我以为你新鲜个几天就没兴趣了呢。”黄先勇笑个不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失心疯。”

“你懂什么，”向天道，“这是一条有灵性的白蛇！”

“真的假的？”黄先勇笑得更欢，“再有灵性也是个畜生啊，还能变成人不成？变成一个大姑娘？所以你这么宝贝？”

“你才畜生呢！”少年脸一红，扭头就走。

傍晚的时候，向天问小白：“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你可以变成蛇和我一起回去，我娘还问过我，说白蛇怎么不见了，我说，小白自己回山上去了。你要是回去，她肯定也很高兴。”

小白认真思考了很久，好像……外面也没那么危险，而且，独自呆了半年，真的会好闷，好无聊。本来这一部分自己就不是很聪明，一个人一直呆着，越发要变笨了。于是她点了点头。

化作白蛇的样子，又回到家里，向青山和蓝雨莲见了也感到很惊喜，心想也许真是一条有灵性的白蛇。山上的蛇很多，但纯白的蛇，一直少见。

小白回来后，向天开始给它讲各种故事，讲很多好玩有趣的事，又经常拿一些糕点过来给它吃。白蛇张开嘴，一口将食物吞下肚，肚子顿时滚圆滚圆，这时少年才觉得，它果然是个小动物，不能被人形的她迷惑住，不然就和被妖精迷了没什么区别了。

她的力量一点一点恢复，虽然还是很弱，但比以前好多了，胆子也一点一点大起来，会趁着他熟睡的时候，悄悄游走过来，仔细观察他。他把眼睛睁开，看到眼前昂首挺着一条蛇，也不害怕，笑意十足地用手拨弄它，权当玩耍，玩一会儿后接着睡。

我得回报它。白蛇心想。

于是，它施展术法，窥探他的将来。并不好的将来。

他是我的恩人，白蛇心想，我怎么能让自己的恩人受那种苦难？必须结束这一切才行。

***

用蛇的样子逛街未免无趣，再加上胆子一点一点大起来，她想变成人。

第一次变成人的样子在寨子里走动时，小白还是害怕，害怕得整个人紧紧贴在向天旁边，不敢与任何人对视，稍微有些大点的动静就会吓得泪花四溅，紧紧抱住身边的少年，恨不得再变成蛇躲起来。

寨子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穿着打扮像是中原人，胆子奇小，围着她的人只要稍微一多，她就会瑟瑟发抖，然后哭起来，一脸惊恐地呜呜哭着逃走，向天拽也拽不住，只能一直跟在她身后追，无奈她跑得飞快，怎么也追不上。

他们问向天：“这小闺女是哪里来的？怎么胆子这么小？”

向天也很头疼，总不能说是白蛇变的，于是他灵机一动，想了个故事：“外头来的，被拐子拐到这里，路上吃了很多苦，非打即骂，吓坏了，好不容易逃出来，怪可怜的。”

于是他们都理解了：“确实可怜，我听说拐子会把女孩子卖给山里的老光棍做老婆，为了让她们听话，不给饭吃，不给水喝，用绳子捆起来，又打又骂，难怪她胆子那么小，肯定是吓坏了。”

向天终于在山上一个很隐秘的洞穴里发现了她，她窝在里面瑟瑟发抖，呜呜哭着。

“我以后再也不逼你出门了，”他感到愧疚，趴在地上往里面瞧，“要不，你还是变回白蛇吧。”

她又使劲摇头：“我一定要克服，这一点也不可怕，我只是……”

只是因为曾经差点被杀死，而很难从恐惧里走出来。

但这样一直恐惧也不是办法，我，我毕竟也是白素弦，我怎么可以一直害怕呢？于是她又逼自己从洞穴里出来。

爬出来的时候脑袋与他撞到一起，两人吃痛，向天顺势一把揪住她，把她从洞穴里拖出了来，两人一起栽到地上。少女的身体紧紧贴着自己，就在怀里，他顺势又搂了她一把。

“不行，不行！”她忙推开他，惊慌失措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只是个凡人！”

“凡人怎么了？”他问。

“凡人没有术法，没有灵力，很容易生病，很容易变老，也很容易死，我们白家女子，有些不想婚嫁却又不得不婚嫁的，就去找个凡人成亲，男人一死，就能名正言顺守寡，之后过快活自在的日子。”她很认真地告诉他，“凡人是方便守寡用的。”

“噗！”他笑出声来，“你怎么想那么多？我不过是不小心和你跌在一起，你连守寡都想好了？”

“你和人形姿态的我，认识了也大半年了吧，”小白望着他，依然很认真，“很少有男人和我接触大半年后不喜欢我的。所以……”

向天微微红了脸，再次控制不住笑出声来：“你也太自恋了吧！凭什么觉得我认识你大半年就会喜欢你？我又不是没见过好看的女人，而且，你是一条白蛇，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你？”

“还是……”他有些捉弄的眼神看着她，故意凑近她，放软了声音问她，“你们和书上说的一样，见到个年轻俊俏的人类男子就瞧上了？那分明是你喜欢我，不然你为什么想那么多？”

“我有恋人。”小白望着他，“而且你确实喜欢我，但现在你没发现，你要再过个一年左右才会发现你喜欢我。我有灵力，我能看到将来。将来你会……非常喜欢我。”

“胡说八道。”向天脸上红热更甚，把她从地上扶起，“我才不会喜欢一个有恋人的女人，到时牵扯起来多麻烦。”

她跟着他下山，走到寨子里后，又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停在地上不肯走。

“怎么了？”

“腿软。”

“……算了我背你吧。”

镇上都传向天捡到了个被拐子拐来这儿的女子，长得美若天仙，就是胆子很小。因为吓坏了，有时显得呆萌，不管说再要紧的话，说话的语调总是很慢，声音也一直是软软的，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怎么什么都喜欢往家里捡呢？”当向天把人形的小白背回家的时候，向青山眉头又皱紧了。

“爹，你就当可怜可怜她吧，”少寨主道，“被拐子拐来的，吓坏了，记不清从哪里来的，您是一寨之主，就给她安排个住处吧。”

蓝雨莲瞧她生得又美又可怜，顿时起了怜悯之心，收拾好了一间屋子就让她住。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蓝雨莲问。

“我叫小白。”她答。

“你也叫小白啊？”蓝雨莲有些惊讶，又笑，“那家里有两个小白了。”

“我就是……”但她的嘴很快被向天捂住了。

总之，小白姑娘就在向家住下了。

向青山做为一寨之主，心想就当做好事，给她找个安身落脚地吧，他和妻子商量，给小白找个镇上还没成婚的人，撮合撮合。

蓝雨莲一皱眉，顿时道：“我看你真是没眼力见，这明摆着天儿是想把她留在家里的呀，你还把她说给别人做媳妇？”

“天儿？隔壁寨子的寨主可是暗示我好几回了，一直想把他们家闺女许配给天儿呢，这外头来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我们也不清楚，要是她家里几年后找过来，以为我们是买媳妇的，要把人带回去，那不又得闹一场？”向青山可不赞成。

“再观察观察吧。”蓝雨莲道。

观察着观察着，越发觉得儿子这心很好猜透。好在小白虽然有时看上去很呆，傻傻的，但学东西不笨，蓝雨莲很是喜欢。

“娶媳妇，长得好看，性子又好，干活勤快，两个人感情好，这就够了，我不也不是寨主的女儿嘛，干嘛非得让天儿娶隔壁寨主的女儿呢？”蓝雨莲劝丈夫。

于是向青山不再强求，看着儿子和小白姑娘相处得很好，心里也很欣慰。

罢了，就当做好事做到自己家里吧，只要几年后她家里不来个什么人一定要把她带走就好。

向天和小白同住一个屋檐下，过了一年左右，果真发现自己无比喜欢她。

小白起初犹犹豫豫，但架不住他的热情攻势，又觉得他俊美心善，便愿意舍下昔日恋人，与他成为一对。

“我原是有恋人的，”小白告诉向天，“但和他在一起太辛苦了，我爱他，恨他，又怨他，不想再爱他了。我们总是分分合合，确切地说，总是我单方面和他分分合合，因为爱他太辛苦了，有时我心想，我要是爱上其他人该多好，那样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到底是怎样的辛苦？”向天问，“受穷？受苦？受累？他家里不同意？还是他有很多个女人？”

“你只是个凡人，我说的辛苦，你不会明白，”小白道，又仔细思索了很久，心想怎样才能简单易懂地解释给他听，“他，很厉害，杀过很多坏人，坏人们都很怕他，但也有的坏人，一直想报复他，所以，有一个坏人找上了我，想杀掉我。”

“杀你做什么？有本事直接杀他呀！”向天为她鸣不平。

“就是因为杀不了他，才来杀我呀，杀了我，让他伤心难过，坏人就会很开心了。他们是坏人，你和坏人讲什么道理呢？”小白答，“总之，这就是爱他很辛苦的地方之一，虽然他给我施加过保护的术法，可我还是觉得很辛苦，这样你能懂吗？”

“我懂。”他立刻把她搂在怀里，心疼无比，“如果真是这样，那爱他确实太辛苦了。和我在一起吧，小白，我不会让你辛苦。”

“我是她的一部分，”小白道，“是她的一些念想，她的避世而居，她不想再爱他了，想撇下一切过自在的日子，我就是那一部分。”

他望着她，忍不住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