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染尘（民国修仙.群像） 第105章 修仙

阿三拍了拍手，幻境消失。

“早该直接灭了，”阿三拍手称快，“何苦费那力气？”

“我杀他是杀他，不杀不行，必须得杀，但祈愿死者不堕恶道，受完惩罚后归于正途，是我自发的心。”小仙女答，“世间少一个堕入恶道的人，于这世间便多一分善。”

说完，她施展术法，之前的场景消失，众人眼前展现一幅地狱之景。

十八层地狱，每一层都有不同刑罚，哀嚎不断，血腥无比。

夏暖暖有一丝害怕，但见其他几人都在克制，冷静沉默，她也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么久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悔过。”小仙女说着，找到了方才幻境里被她送下地狱的魂魄。

“放过我吧，神女，”他哀求道，“我一定洗心革面，从恶向善！这里太残酷了，比我曾经对待别人残酷千倍万倍，我已知晓错误，求您高抬贵手，宽恕我吧。”

“你真的知道错了吗？”小仙女问。

“我错了，大错特错。”他跪地求饶。

“如果我放你出去，你还会危害苍生吗？”

“怎么会呢？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罪大恶极，我一定当一个善人啊！”

“哎，”小仙女叹气，“你并没有啊。你分明还在恨我，你没有悔过，也不觉得自己有错。但凡有一点机会，你依然会杀掉我，侮辱我。你从不后悔作恶，你只懊悔战败。”

“对！我何错之有！你们这群畜生，凭什么拥有比我们更肥沃广阔的土地！凭什么你们可以安居乐业，我的子民却要在贫瘠的土地上受苦？你们是比我们低等多少倍的生物，就该主动出让一切让我们享用！不过杀了你们一些人，却被你们叫做邪魔，你们才是邪魔！不配活着的劣等生物！”那恶鬼激动起来，神情狰狞恐怖。

“你这邪魔不知死活！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也敢在老子面前嚣张！”阿三气血上涌，正打算出招让他魂飞魄散。

“退下。”小仙女柔声劝慰道，“他汇聚了地狱里诸多邪恶和憎恨，你再杀他，依然会被诅咒。”

“诅咒？我用自身力量破了就是，哪里怕他？”阿三不屑一顾。

“确实可破，但，何必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一脸平静，“我来。”

“地狱不能让你悔过，力量的绝对压制也不能让你归顺，某种角度而言，我很佩服你。”小仙女道，“但你我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太棘手了，也很强大。我若不灭你，必有后患，所以，我还是要再杀你一次！彻彻底底杀你一次！”她突然不再清净祥和，有了怨憎和惊恐，露出杀气，眼神凌厉，小女孩的身躯，力量却不容小看。

阿三的眼神也凌冽起来，嘴角勾笑，热血沸腾，却叫人胆寒。

方才还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地狱，现在无一人敢发出声音，那些犯过罪恶的人，感受到他们两人的杀气，顿时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便是那地狱里的官差，也吓得战战兢兢。

这就是神仙的杀气吗？

强大到完全没有抵抗之力，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只能服从和敬仰。

这就是修仙吗？

因为所行正义，不惧怕颠覆天地。

若遇上这样的对手，这样的敌人，即便死在她手下，也心存敬佩。

此时此刻，锦离和向天心想。

敬佩，同时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不敢轻举妄动的害怕，两人流下了冷汗。

锦戮不修仙，但也被震撼到了，像一个小孩子看偶像一样很是崇拜，同时，也充满恐惧。

他去看向天，他激动且战栗，同时有一种……无限的安心和骄傲？

亡灵继续辱骂。阿三忍不住又要上去，却被她拦住。

“将这万物之灵，归于天地吧。”小仙女深吸一口气，平息自己的怒气，她的杀气又收敛起来。

那恶鬼顿时惊恐：“你这个贱妇！”

她不为所动，开始施法。

恶鬼诅咒她，然后求饶，以头抢地，卖惨，哭泣，自残。

悔之晚矣。她心想，不，他并未悔过，他从未悔过。

她叹息，调整心态，不悲不喜，任由他辱骂和求饶，波澜不惊，无情无欲。

“你活着，若只会继续危害苍生，我杀你，是与你为善，即便你从来不觉得我是善。”小仙女恢复了方才的清净自然，眼带慈悲，“若我不是善，就让我承担这杀人的罪孽；若我是善，我杀你，便是行菩萨道，将你的罪孽加诸我身，以我的罪孽来阻止你的罪孽。”

“万物有其母，你也并非从石头缝里生出，我只是在想，纵然你这般十恶不赦，出生时，也是会有人为你欢喜流泪的吧。”她柔声说着，去探寻他的过往。

幻境中，只见婴儿呱呱落地，一出生却直接咬断了母亲的脖子，杀掉了屋子里的人，吃下他们的心脏，然后变成六岁大孩子的模样。

“哎，”小仙女叹气，“当我什么都没说。”

世上有生物就是这样，是浑然天成的恶，世间所有的善都对他无用，他只有恶，纯粹的恶。

她念起咒语，自如吟唱，不悲不喜，不惊不怖，不恨不嗔，是一团清净的“无”，彻底将他毁灭，他的憎恨、不甘、诅咒、三魂七魄，彻彻底底消散，成为“虚”和“无”。

这一次，她连对生的怜悯也没有。

地狱众人，皆对她恭敬合掌而拜。她亦合掌，对他们一拜。向天也忙合掌，恭敬对地狱一拜。

凡间四人并不知道她方才吟唱的是什么，却也感受到了一种莫名且前所未有的战栗。

万物之灵，他们这样形容人，而那个掌握了神奇术法、长生且强大的罪恶灵魂，生前死后更加汇聚了不知道多少天地灵气，现在，他却彻彻底底消散，化作尘埃的亿万分之一，归于宇宙，还于虚空，彻彻底底，成了“空”和“无”。

无受想行识，无眼耳口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地狱暗处，有高僧双手合十，合掌而拜。

夏暖暖在地狱看到了当初被她杀掉的四人，他们浑身是血，衣衫褴褛，正饱受折磨，她顿时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倘若有重来的机会，你们还会当马匪杀人，奸淫掳掠吗？”小仙女施展术法，将他们召唤到面前。

“不会了，再不会了！！”那四人求饶，诚心悔过。

“倘若你们当年还活着，还会继续作恶杀人吗？”小仙女又问。

在她面前，凡人无法撒谎，他们答：“会！当一天马匪，就会做一天恶，杀一天人，除非不当马匪了。”

夏暖暖突然落泪。她双手合十，对当初遇到的那个孤独了几百年的孤魂在心中道谢。她哽咽着望向小仙女，与她对视的一瞬间，千言万语也说不清的情感又明了在一切尽在不言中。

锦离过去，为夏暖暖擦了擦眼泪。

向天望着她，若有所思，又觉得既然她不想被人知道这件事，便很快移开了视线，装作若无其事。

“好，”小仙女十分欣慰，“那我便为你们祈福，等你们偿还干净罪孽，便引你们往好地方去，来世做个善人。”她说着，双手合十，一脸慈悲。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地狱永远是不会空的，然地藏菩萨的功德和威名受八方敬重，成不成佛，已经不能只用名号来衡量了。”小仙女对着某处，合掌而拜，向天也顿时跟着她对那边合掌一拜。

“地藏是名，是行，是道，是法，是心，不名地藏而为地藏，不名佛而亦成佛，您说是不是呢？”小仙女微笑。

话说完，金光乍现，莲花绽放，梵音渺渺，天女散花，这本处处惨状的地狱里，有了难得的祥和与馨香，罪人们纷纷落泪，忏悔生前的罪过。

金蝉合掌而出，泪流满面，立于莲花座上，对她一拜。

锦离和锦戮也立刻恭敬对她一拜。

“你终于现身了。”小仙女欣慰。

“幸得神女亲临说法。”金蝉双目低垂，无比谦恭。

“我也只是正好路过。”她答。

“哥哥，我教你一个咒语，”小仙女转头对阿三说，“今日，我也是为此而来。你是战士，我是巫女，你我修行不同，热血杀敌是你的天性。但有一个咒语，可以让你不被杀戮扰乱心智，不惧邪恶反噬、不生惊恐忧憎，亦不怕诅咒所伤。”

“你们三人今日结拜成兄弟，锦离是锦戮的妹妹，也是你们的妹妹，你们四人又恰好命宫里都有杀伐之星，这个咒语，就当是我送你们的礼物。”小仙女神态祥和，仙气飘飘。

“谢谢妹妹！”阿三忍不住想去抱她，却被狠狠推开。

“谢神女。”向天跪下，向前行礼，双手结了一个锦戮从未见过的手势，神色恭敬。

暴露了，他心想，绝对暴露了，但对白娘娘的敬重和礼仪比什么都重要。

金蝉眼神暗示，锦离和锦戮也忙跪下行礼：“谢神女。”

“这么客气干什么，快快起来！”小仙女忙去拉向天，“你们都起来吧。”

三人于是起身。

“妹妹！”阿三喜不自胜，“我还以为你一直不管我，以为你真不把我当回事呢！”

“我若真不把你当回事，你还能活蹦乱跳惹人嫌到现在？”

“我果然还是最喜欢妹妹你了！嫁给我吧好妹妹！”

“滚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