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疫庄的腐气漫过窗棂时,晏清猗正握着金错刀剖开尸首咽喉。
黑血喷溅在素纱面衣上,她盯着尸身脖颈处蛛网状青纹——与萧霁蛊毒发作时的纹路一模一样。
“姑娘,第七具了。”小满掀开草帘,手语比划得急促,“全是当年晏家旧部”。
晏清猗刀尖挑出一枚生锈的麒麟钉。钉头刻着“景和十七”,正是鹤阙案发那年。
门外忽然传来马嘶。
萧霁的轮椅碾过满地药渣,狐裘领口沾着夜露。他手中提的琉璃盏里,蛊虫正疯狂撞击器壁。
“疫症是幌子。”他将盏沿贴在尸首伤口处,蛊虫瞬间化为血水,“有人用同命蛊母体炼尸毒.。”
晏清猗的玉镯突然发烫。她扯开萧霁的衣袖,看到他腕间青纹已蔓延至心口。
“炼毒者需日日取中蛊者心头血。”她金错刀抵住他脖颈,“你瞒我去过疫庄?”
萧霁轻笑,喉结擦过刀锋:“我若说这是十年前替你试药留的旧疾,阁老信么?”
薛窈娘送来密信那夜,解语轩的“枕上秋”香浓得呛人。
“青州递来的。”她丹蔻划过信笺火漆,露出半枚焦黑指印,“疫庄烧剩的《千金方》残页,夹着这个。”
晏清猗对着烛火细看。焦黄纸页上,父亲的字迹与萧霁批注交叠:
“……清猗胎中带毒,需以血亲为引。”
“已取清鸾三碗血,药性仍暴烈。萧霁恳试新方。”
砚台轰然坠地。
十年前长姐腕间总缠着纱布,母亲说是顽疾。原来那下面藏着取血的刀痕。
“萧霁现在何处?”
“在祠堂跪着。”薛窈娘抿了口胭脂酒,“说是要给晏公上香,可那香炉里……”
晏清猗踹开祠堂门时,看见萧霁正将带血的帕子埋入香灰。供桌上赫然摆着三碗猩红液体,与她腰间同命蛊玉瓶共鸣震颤。
“你拿自己试药?”她劈手打翻药碗。
萧霁抹去唇边血迹:“当年你长姐的血只能缓解,要根治须至亲心头血。可惜我终究不是晏家人……”
铜铃骤响。小满撞开门:“疫庄暴动!他们说要烧死阁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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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民举着火把围住疫庄时,晏清猗在焦尸手中发现半张婚书。
泛黄的“萧霁”“晏清鸾”字样下,压着崔令仪私印——这才是真正的通敌铁证。
“十年前萧霁与我长姐的婚约,是你伪造的。”她剑指崔令仪咽喉,“北狄狼主收到的婚书盖着你的凤翎印,这才是鹤阙案开端!”
崔令仪大笑,腕间铃铛晃出血纹:“你以为萧霁真是被迫的?他若不默许,我怎能用他私印调兵!”
火舌舔上房梁的刹那,萧霁的轮椅冲破浓烟。他手中紫毫笔蘸着心头血,在暴民额头画下解毒符。
“当年私印是崔家所盗。”他咳着血将晏清猗护在身后,“但我确实借此布局,用婚约换先帝放松警惕,才能保住你长姐。”
同命蛊在两人心口同时发作。晏清猗看着萧霁腕间青纹爬满脖颈,忽然咬破舌尖吻上他唇齿。
混着蛊毒的血渡入口中,她在他掌心写:“要死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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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薛窈娘撬开崔令仪口中毒囊时,发现半枚带血的玉玲珑。
“北狄王庭的信物。”她将玉玲珑浸入药酒,显出“明月”二字,“和您碎玉珏上的字迹一样。”
晏清猗握紧胸前玉珏。当年母亲塞给她的半枚,与萧霁珍藏的恰好拼成“明月”——那是北狄王室嫡系的象征。
轮椅声停在帐外。
萧霁披着染血的鹤氅,手中药碗腾起苦香:“你周岁时我埋的杏花酿,其实是解药。”他颈间青纹已褪,露出旧疤,“当年北狄细作在你药中下毒,我不得不将计就计,用假婚约换真解方。”
晏清猗扯开他衣襟,心口疤痕赫然是玉玲珑形状,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是北狄埋在昭胤的棋子?”
“是前朝公主与北狄质子的弃子。”他握住她执刀的手按向心口,“现在,是你的棋子。”
窗外忽然飘雪。小满捧着火盆进来,盆中炭灰里埋着烧剩的婚书,依稀可见白首不离”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