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情未了 第30章 ［哥嫂］六年前

六年前姜妤及笄这日，小姑娘一大早就跑到皇帝面前去讨赏。

因她身份特殊，以往的生辰都不能在宫里大操大办，唯独这一年皇帝答应会给她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

“阿妤已经及笄，朕也是时候该给你指婚了。”皇帝拍了拍她的发顶，心想这孩子总算要名称言顺地唤自己一声父皇了。

“阿妤不想离开陛下和姑母，阿妤想永远住在皇宫。”小姑娘撅起嘴巴，不耐烦地扯住皇帝的袖子。

“那朕把你赐给太子为妃，让你一直住在宫里好不好？斳昭他会护着你的。”皇帝指了指桌案上那份已经装进锦盒的诏书，他有意将沈斳昭立为太子的事早已在宫中不是秘密。

“不要二殿下，我喜欢序哥哥，他是您的嫡子，陛下就让表哥当太子吧，我只想当表哥的妃子。”

姜妤一如既往地想靠撒娇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可皇帝却突然敛住了笑容。

这一次他不仅没对姜妤言听计从，反而还借口要处理政务，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此时姜妤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将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她甚至趁宫人不注意，还将那份册封沈斳昭为太子的诏书涂涂改改换上了沈序的名字。

其实姜妤心里多少也清楚沈序不可能继承皇位，而她也没打算当太子妃，做出这种荒唐事不过是为了向大家证明她有多在意沈序。

因为满脑子都想着今晚过生辰时要大放异彩，所以从书房出来后，姜妤又乐颠颠地跑到尚衣局去挑裙饰。等她好不容易将晚宴上的东西挑好，还没来得及试穿，姜妤就被皇后派来的人绑到了御书房。

一路上姜妤都没心没肺的不知道怕，直到看见姑母脱簪请罪，她才意识到自己闯下大祸。

“姑母您为什么要跪在这儿？”

姜妤跌跌撞撞冲上前，想要把皇后扶起，却被老嬷嬷扯着胳膊用力推倒地上。

“你还敢问，你爹娘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东西，本宫养了你十几年，没想到你到头来却要害死本宫和序儿！”

“姑母，到底怎么了，我没有想要害你们啊！”

“兰英，给本宫掌嘴，姜侍郎之女以下犯上满口胡言，给我打到她知错为止。”

“啪”一记响亮的巴掌甩在小姑娘娇嫩的脸上，姜妤瞬间肿了半边脸。

她现下还是懵的，甚至都感觉不出脸上的疼，只呆呆地瞪大双眼楞在原地。娇生惯养的富贵花，生平第一次挨打，却连眼泪都掉不出来，明明姜妤平时嫌衣料粗糙都会掉水晶珠。

这时皇帝也听见了书房外的骚动，他拧着眉被一群侍从簇拥着出现在了皇后和姜妤面前。

“陛下，姜妤的话绝非臣妾教唆，都是她自作主张。”姜后声泪俱下地匍匐在地。

“你打了阿妤？”皇帝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声音却无比阴沉。

“陛下，臣妾是代弟弟打的，姜妤犯了死罪，她该打。”一身素袍的美妇人，似乎要把大义凛然写在脸上。

“皇后觉得她错在何处？”

“她，她不该妄议朝政。”

“姜妤只是告诉朕，她心悦序儿，想要嫁他，何错之有？”

“是臣妾莽撞了，姜妤年纪小不懂事一时失言，您又怎么会当真呢。”

皇后讪笑两下，额角顿时冒出一层薄汗，她没想到皇帝竟然溺爱姜妤到了这种地步，为了那丫头竟然把那么大的事轻轻揭过。

阿妤是什么样的孩子皇帝养了她十几年怎么会不清楚，皇帝怀疑的只有这个天真的傻孩子会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比如，她的姑母自己的皇后，甚至六皇子沈序亦有参与。

当晚姜妤带着一双哭肿的眼睛参加完了自己的及笄礼，从那之后她就被皇帝下令禁止面圣，于是她连出入内廷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在西六宫活动，而姜皇后和六皇子沈序也被软禁在各自寝宫里。

——

姜妤成年礼结束，不到一月皇帝旧疾复发，身子每况愈下。

眼看大限将至，他开始认真为自己的孩子们考虑将来，除去那两个已经去了封地的老四老五，他的三皇子早夭，大皇子又随自己出征死在战场。

如今留在身边的这两个儿子还有姜妤，成了他最放不下的牵挂。儿子们各有所长皇帝只需要立好太子便无担忧，如今唯有姜妤这孩子的归宿让他头疼。

自私的爱让皇帝不舍让姜妤长大，不愿让她沾染世间的阴谋算计。

因此他虽替小姑娘提前安排好了太子妃的身份，却没时间让姜妤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后妃。

皇帝此刻只觉得愧疚，终究是他为了满足对亲情的渴求，把姜妤培养成了一个合格的“孩子”，害她不谙世事柔弱可欺。

他曾以为只要让姜妤永远活在他们沈家男人的庇护下，小姑娘就能继续做朵无忧无虑的娇花。

可此刻皇帝才意识到姜妤的娇蛮任性只有在自己活着的时候才是优点，一旦他离世，姜妤没有依托之人，便会如幼兔掉入虎穴任人鱼肉。

后宫是深渊是牢笼，即便太子娶她也不可能日日看护，光有宠爱却无能自保，姜妤不可能好好活着。

次日，御书房的书案上多了两份诏书，一份写着立二皇子沈斳昭为太子，另一份则是封六皇子沈序为桓王，赐姜氏女为桓王妃。

沈斳昭的耳目很快就把这个消息传到了他手边，成为太子对他而言没有半分意外，可听说姜妤被赐给沈序后，沈斳昭生平第一次失控了。

他等不了了，不管用什么方法，他都要让姜妤成为自己的女人。

明明父皇在半年前就问过他愿不愿娶姜妤做太子妃，他当时已经点了头，可父皇犹豫这么久都没下旨如今还把姜妤给了六弟。

沈斳昭不服，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对自己不满意。

“儿臣想知道父皇为何在立储一事上犹豫，难道因为我不是嫡子？”皇帝弥留之际，沈斳昭终于把这句话问出口。

“斳昭，朕看不懂你。尽管你在治国理政上强过序儿，但当皇帝并不依靠自己单打独斗，朕觉得你太孤僻隐忍了些，你这样的人容易偏执这对社稷安稳十分不利。”

皇帝拖着疲惫的声音一字一句回答他。

“陛下是担心儿臣会像生母，为了喜欢的男人，活成一个疯子？请您放心，儿臣不像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你母亲是个真性情的好女人，是朕负了她。”

“您与母妃的事儿臣不在乎，儿臣今日在此还有一问，为何您要把姜妤赐给六弟？”

“阿妤她不适合做皇后，朕既遂了你的心愿，也该遂了她的，就让她嫁给序儿吧。”

“晚了，姜妤已经是我的人，她会像父皇曾经希望的那样，永远住在宫里。”

沈斳昭漫不经心地从花瓶里挑了枝月季，掐下苞蕾放在了皇帝的手边。

“你这个畜生！”皇帝拖着病体坐起身，指着沈斳昭的鼻子怒骂道。

“父皇教训的是，不过您也不用替阿妤操心，她虽然没被您教好做不成皇后，但儿臣以后定会好好管教她，让她做个听话的妃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