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青丝 第73章 第 73 章

韩聿趁着天刚蒙蒙亮，将武贞锦送回凤栖宫，他临走时，武贞锦特意写下一个药方交予他，叮嘱他今晚来请安时定要带着药方中的药材进宫。

韩聿以为她身体不适，紧张的问了好几遍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招太医来请脉。武贞锦怎么好意思告诉他真相，闪烁其词的将他打发走，便趁着过年宫中放假，在床上补眠片刻。

韩聿上午带着文绣白和陈褚回了王府，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久别重逢的陈家人欢欢喜喜的抱在一处，互诉衷肠。众人慰问过孤身被掳进皇城的文绣白后，这才转头去逗陈褚。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让从未体会过家庭温暖的韩聿心生羡慕。

陈褚伸着小手去摸父亲的脸颊，初为人父的陈绪礼激动的直落泪，抱着孩子兴奋的和陈老爷和陈夫人炫耀：“父亲母亲，您快看，这是我的孩子！”

韩聿忍不住想，若是武贞锦有朝一日为他诞下一个孩子，他会何等幸福。

不忍打搅陈家人一家团聚，韩聿转身回到书房，正巧他让启荀找来查看药方的大夫已经恭候在门口，他将武贞锦写下的药方递给大夫查看。

大夫仔细看过药方后支支吾吾解释：“这是女子同房后服用的避子汤，不过这方子开得高明，倒是没那么伤身。”

听到这方子是避子汤，韩聿霎时变了脸色，启荀见主子神情不佳，忙送走大夫，转身回到书房听吩咐。

韩聿知道这药方的效用后十分受伤，紧皱眉头不住重复：“她不想和我有孩子......”

启荀有些无奈，不得不出声提醒：“您二位现在的情况，确实不能有孩子。”

“若是真有了，生下便是，我自有法子保下他/她。”韩聿越发难受，狠不得让启荀评理，“我们的模样都这么出挑，若是真有了子嗣，定是个招人喜欢的。你说，她是不喜欢孩子，还是不想和我有孩子？”

启荀如何能插手主子的房事，只得转移话题：“主子，南疆那边还在等您回信呢。”

韩聿正情绪激动，启荀一句话将他扯回现实，他无奈的拿起笔，准备写回信，可刚写了一个开头，他便放下毛笔，将药方举起，示意启荀接下。

“照方抓药，药材要最好的，然后找药铺的老板问问，有没有男子吃了可以避孕的方子。是药三分毒，她又向来身弱，不能总让她一个女子吃苦药。既然她暂时不愿生，我二人又是浓情蜜意之时，我就得另寻他法，以防万一。”

懋宁和韩元辰早早守在凤栖宫外等候请安，武贞锦虽困倦，却不得不按照规矩起身相迎，待她姑侄二人请安完毕后，武贞锦命赤玖拿出提前备好的红封和礼物，以祝愿她二人新的一年处处顺意。

“谢皇祖母，孙儿亦为母后备下礼物，这狐狸乃是儿臣前年随皇祖父围猎时偶然猎得的一只紫狐，十分罕见，天气寒冷，孙儿便让尚衣局赶制成了围脖，望皇祖母身体康健，万寿无疆。”

武贞锦接过韩元辰送上的狐皮围脖，摸着狐狸柔顺的长毛，不禁感叹元辰的懂事，动容道：“陛下有心了。”

义父，他如此懂事，不枉我呕心沥血，尽心尽力。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懋宁亦是送上亲手绣制的绣鞋，有些腼腆的站在稍远的地方回禀：“前几日母后说喜欢儿臣的鞋样，儿臣特意寻得母后的尺寸，亲自赶制了这双绣鞋，希望母后喜欢。”

武贞锦摸着精致的绣鞋，心中别提多欢喜，通过昨日的新春宴，武贞锦才发现懋宁的聪慧和巧思，如今她又肯这般用心准备，她自是越发喜欢这乖巧懂事的孩子。

武贞锦朝懋宁伸手，懋宁羞怯的将手递了过去：“你的孝心，母后十分受用。日后莫要整日呆在宫中，时常来母后宫中坐坐，或者如之前那般去宫外逛逛。母后从不曾想过时时将你困在宫中，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自己拿主意就好。”

懋宁听到这话，眼中顿时有了光彩：“谢母后，儿臣定会谨记。”

待韩聿傍晚入宫，赤玖主动上前接过他手中的药包，躲到宫殿后悄悄用炉火煮药，不肯假于他人之手。

肃潇拿着一盒胭脂凑到她身边，赤玖却不肯接，反倒恶语相向：“躲远点，挡着我的光亮了。”

高大的肃潇赶忙蹲下赔礼：“上次是我不对，不该口出恶言。你看如今我家主子和你家小姐已经重归于好了的份上，你能不能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

赤玖见他高高大大的身躯为了不挡她的光亮尽力缩成一团，哀求她时又摆出一副可怜模样，不由得感叹他的外表和个性反差极大，不过他倒也是个知错就改的汉子，这才大发慈悲的伸手接过他手中的胭脂，打开在手背上试了试。

肃潇见她接下胭脂，便知她已经原谅了他，忙接过她手中扇炉子的蒲扇，帮她看起火炉上的药。

武贞锦接过已经晾凉的避子汤一饮而尽，韩聿心疼的往她口中塞了一颗梅子：“下次你开些给我喝的避孕汤药，别总是为难自己。”

武贞锦并不接话，昨夜是情之所至，深宫之中，此举实在荒唐，她怎会重蹈覆辙。

她是嫠妇，若真的再如之前那般有孕，该如何跟文武百官解释？

“文姐姐见到我表兄可高兴？褚儿可还乖巧？”

韩聿牵着武贞锦的手，笑着解释：“一切都好，他们重逢后很开心。你的外祖母还提及了你，说想尽快见你呢。”

武贞锦听到家人惦念她，更是感动不已，思及母家，她便想起胥朝向来重农抑商，可如今国库空虚，若不想办法开源节流，便很难勉力维持。每年秋收收上来的赋税自有定数，可经商却可以一年四季，风雨无阻。

“提起我外祖家，我便想起外祖一家常年以经商为生，家财颇丰。自你我出事以来，他们便不得不舍弃家业，颠沛流离，我一直愧疚不已。你说让他们在京都经商，同时尝试提高商人的地位，可好？”

“你是为陈家考量，还是鼓励全国上下一同经商？”

要不说韩聿一点即通，武贞锦拿出户部近来提供的账本，指着其中的几串账目给他看：“商人经商后积累了万贯家私，可我朝历来限制他们穿戴、出行的方方面面，让他们累计下万千家财却没有机会花出去。若我们能解除这些限制，鼓励他们花钱，让他手中的钱财流动起来。富商每买一件东西，百姓卖出去的东西就能给国库上缴一分税利，如此一来，富商享受更优质的生活，百姓有机会得到更多的经济来源，国库也能日渐充盈，岂不三全其美？”

韩聿倒是十分认同武贞锦的观点，他曾陪老皇帝三下江南，江南富户万千，可却无法明目张胆的穿绸缎衣衫，出行也只能乘牛车，他们攒下万贯家财，只能通过丰富美食做法，在吃的方面尽情铺张，其余的部分根本消耗不了多少钱银。

如此一来，富户家中的钱银都堆在家中，完全无法流通起来，只会让富户更富，百姓更苦，国库更加空虚。若真能如贞锦所想，还何愁户部无钱银？百姓无米粮？

“这帮老学究出了名的重农抑商、看不起商户，想让他们放弃根深蒂固的偏见，只怕难上加难。”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说到底，不过是他们不缺钱，没有体会过被钱卡住咽喉时的举步维艰，既然没有困难，那咱们就帮他们制造困难。”

韩聿霎时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问道：“你有什么主意？”

武贞锦兴致勃勃的走到案桌边，拿出了一份早就准备好的计划，韩聿端在手中看了看，越看笑意越深：“你怎么敢保证，他们会听你的吩咐，只用三两银子？”

“他们自是不听我的，还会质疑我荒唐。可陛下只有十岁，正是贪玩的年纪，找一群老臣扮家家酒，倒也说得通。至于他们听不听从，若是你这个摄政王都没有意见，我看谁敢出头反抗。”

韩聿越发喜欢眼前这个将坏心思写在脸上的武贞锦，此刻她的自信和锋芒，已经遮掩不住，可他偏偏爱惨了她的张扬，恨不得奉上所有，只为博美人一笑。

七日春节假期一过，武贞锦便召裴朗入宫：“爱卿以为如何？”

裴朗第一次抛去情爱认真审视眼前这位被众大臣称为绣花枕头的太皇太后，她先是让百官主动同意设立女官制度，不出两月，又打起了提升商贾地位的主意。她的确是个美貌的女子，可她也是个野心勃勃的政治家，一个名副其实的监国。

裴朗许诺过，会成为她手中的利刃，如今她有所求，他自是不会推诿，反倒愿意竭尽所有助她一臂之力：“娘娘为国为民，殚精竭虑，臣自是义不容辞。”

新年第一次早朝，裴朗的奏折瞬间让百官从懒散变为警觉，他们听到科举出身的状元郎想解除朝廷对商贾的限制，提高商贾的地位，甚至建议全民从商，霎时觉得这位裴太傅新春喝酒喝坏了脑子，才会想出这般糊涂的主意。

“裴大人，士农工商自有排序，千百年来不曾更改，历朝历代，严格践行，怎么到了今日，就要偏袒那末流的商贾？岂不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