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卿卿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敬畏

昭宁跳着朝裴青钰挥手，吸引来不少目光，她旁边是刑部主事，脸上满是尴尬的笑，两手交握放在身前也不敢动，眼睛眨啊眨的，对于公主的行为，是不敢拒绝也不敢表态。

昭宁想与裴青钰在一起，女儿家的心思很容易猜，她是公主，也不必顾及别人的眼光，落在旁人眼中，倒是多了几分看热闹的意味。

众人都转头瞧着裴青钰，也有人起哄。

“裴世子，公主殿下既然已经邀请你了，你便过去呗！”陈郡谢氏的小公子看热闹不嫌事大。

“是啊，还给你求了个刑部的好位置，多好的机会。”庐陵姜氏的大公子也跟着附和。

这样哄声四起，裴青钰的处境就是骑虎难下了。

兰茵看着他，心道裴家不好与皇室牵扯过多，为了长宁侯府着想，也不该让裴青钰去公主那边，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猜测。

但是她也得看看裴青钰的想法。

“你要过去么？”

她声音轻轻的，大概也只有两人能听到。

听她这样问，裴青钰莫名觉得烦躁。

就好像这句话，不该她问，不想她问。

哪怕是拒绝也应该谦逊有礼地婉拒，可这一问过后，裴青钰直接冷了脸。

“不去。”

他这一声也不知对谁说，留下干巴巴冷冰冰的两个字后，他转身去了大殿中最冷清的角落——太仆寺员外郎那边。

这下，整个聚贤殿都静了一静。

昭宁公主脸上的笑立时僵住，看着裴青钰从眼前走过，表情从怔忪慢慢变成羞恼。

当众给她下脸子，借别人十个胆也不敢，偏偏裴青钰不在乎，也不畏惧她尊贵的身份。

兰茵无可奈何，对昭宁草草行了一礼，便也去了太仆寺那边。

昭宁一日内被裴青钰落了两次脸面，早已压抑不住怒火了，关蕴雪忙拉住昭宁，又小心翼翼放开手，小声道：“殿下别生世子的气，我看着，是因为继夫人对世子说了一句什么，世子才突然变脸的，殿下一定是遭了池鱼之殃了。”

旁人也一道哄小公主：“阿雪说得没错，我瞧着也是，殿下平日里待殿下也是恭敬的，从没像今日这般不留情面，定是因为那个继夫人说了什么，又惹了世子不快了。”

昭宁听了两句解释，心情好了一些，可还是生气，眼神幽怨地看着裴青钰的背影，决定再原谅他最后一次！

**

太仆寺员外郎是个模样清秀的女郎，穿的是官服，所有人里她最体面，也最冷清。

裴青钰黑着脸走过去，兰茵怕他又将员外郎冲撞了，便快走几步，到了裴青钰身前，先是对员外郎施礼问候，才道：“不知大人可否收下我们二人？”

员外郎怔了一下，随即边上浮现喜色，连连点头：“好好！自然可以！”

眼下就她这边还没人呢，她当然来者不拒。

甚至很热情。

“你就是长宁侯夫人吧，我老远见着你便想上前搭话了，又怕唐突了夫人。”太仆寺员外郎握住兰茵的手，她面相三十出头，长得很有福气，因比兰茵年长，看她便多了几分关爱。

其实兰茵也有意选择太仆寺的，一来这里清静，二来太仆寺历来掌管马政，与兵部关系紧密，若说谁与粮草押运官关联更深，抛去兵部户部，找不出第三个地方了。

这一点极容易被人忽略。

就是不知裴青钰是不是也想到了此处。

兰茵对太仆寺员外郎笑了笑：“大人说的哪里话，是学生怕唐突了大人。”

“我姓申，你叫我申姐姐就行，不用一口一个‘大人’的，太见外了。”

她先前往那一站并不说话，兰茵以为她性情内敛，没想到如此爽朗。

就在这时，方才拒绝过兰茵的胡主事吹了吹胡子，阴阳怪气道：“往年太仆寺都是捡些别人不要的，今年攀上长宁侯府了，倒是幸运。”

胡主事的话不难听出是针对谁，就差直接指名道姓了。

兰茵就见申世兰脸上的笑一寸寸隐了下去。

周遭像是突然落入一潭幽水中，霎时变得鸦雀无声。

兰茵感觉到申世兰手心微凉，一下子沁出好多汗，不清楚胡主事突然言语挑衅是冲着谁来，还以为是自己连累了她，方要转身说话，申世兰却按住了她的手。

兰茵回头，申世兰用眼神安抚了她，然后笑着向前迈出一步。

“太仆寺向来冷清，跟户部这种身处中枢的地方比不了，我就是知道，才不像胡大人一样挑来挑去。大人说我是幸运的，这我不敢反驳，若是人人都像长宁侯夫人这般不争那几分油水，不去追名逐利，那也是我大荣朝的福祉，我心中自是感激的。”

申世兰之前不出声，给人一种唯唯诺诺的样子，实则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连兰茵都对她投去几分好奇的目光。

但这话容易让人抓住把柄，果然，就听胡主事冷着声音道：“你这意思，是说除了长宁侯夫人外，别人都是为了搜刮油水、趋炎附势的功利之徒？”

胡主事企图祸水东引，谁知申世兰笑着打断他，直言道：“我不是说学生，我是说某些为人师表的尊长，对选荐来的宗族学子挑三拣四，不能一视同仁，这样的师长，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受人尊崇？”

“你！”胡主事脸色青白，指着申世兰，嘴唇气得发抖。

两人吵得有来有往，让旁边的人看了一把热闹。

兰茵心中狐疑愈深，转头与裴青钰相视一眼，发现他并不意外。

虽然在回京前，外祖母跟她盘点过京城势力布局，但毕竟离京多年，不能面面俱到，对于京城各部官员的了解，裴青钰恐怕还是要多于她。

兰茵便压低了身子，以手遮面，轻声问他：“他们二人……莫非有什么过节？”

裴青钰不喜背后说人闲话，不过兰茵这么好奇的样子也是罕见。

胡主事和申世兰之间的纠葛满京城的都知道，自己说了，应当也不算背后说人。

他端正了脸色，下意识清了清嗓子，看着前方，一本正经道：“申员外郎是胡主事儿子的下堂妻。”

兰茵张了张眼睛。

这可就难怪了！

虽然仅仅只是一句话，兰茵多少也能猜到其中的纷乱纠葛。

那边胡主事“你你你”好半天，终于找到了能牵制住她的话头，收回手甩了下袖子，冷哼一声：“吾不与妇人论长短！像你这般不守妇道、抛夫弃子之人，也没资格在聚贤殿这等大雅之堂对别人置喙！”

胡主事两顶帽子扣下来，申世兰反而没刚才那般咄咄逼人了。

她收起嫌恶之色，意味深长地看了胡主事一眼。

“如胡主事这般，说不过便搬出偏见，才是深明大义之人，申某自然是比不得的。”

胡主事吹胡子瞪眼：“这怎么就是偏见？我莫非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妇人之见就是肤浅，永远也上不得台面，所以我才不愿招收女徒。”

他一下说出心中所想，在场听到此话的人，有些皱眉不甚赞同，有些深表同感频频点头。

对于申世兰，久居靖阳城的人并不陌生。

单是她遭胡家休弃一事，就足够一些人对她鄙夷嫌弃敬而远之了，况且她又在并不受人重视的太仆寺任职，一个小小的员外郎，还不足以让人放在眼里。

若是平日里两人互相挤兑，没人会掺和进来，只是胡主事方才那句话无形中得罪了好多人，气氛就变得微妙起来。

没人愿当这个出头鸟。

倒是兰茵先张口了。

她上前一步，走到申世兰身旁，对胡主事浅浅一笑：“胡大人此言差矣，九门佥院最初就是为女子而建，太、祖帝征战四海一统八方，也是以女子之身做到的，如今胡大人站在九门佥院，口口声声说出‘妇人上不得台面’这样的话，莫非是想否认太、祖帝的功绩，连她也贬上一贬吗？”

胡主事听了大惊失色，这罪名他可担待不起，他急忙拱手对天边拜了拜，嘴硬道：“太、祖帝的功绩我岂敢妄言？天子乃人中龙凤，自然与常人不同，我指的是那些寻常妇人，是那些头发长见识短，鼠目寸光，困囿于后宅争端中止步不前之人，族荐中多了那种经过九门佥院这样的圣地熏陶，最终还是将所学抛在脑后，回去做深宅妇人，这样的人，又怎对得起太、祖帝的苦心？”

“哦？这就怪了。”兰茵黛眉轻皱，“方才胡大人说申大人不守妇道、抛夫弃子，可见申大人并非胡大人口中所说困囿于后宅之人，怎么还是招胡大人不喜？依大人看，女子要怎么做才算是对呢？在家相夫教子，被说胸无大志，在外苦心经营，又要说她不守妇道，这正反话全都让你说了，对女郎来说是不是太不公平？”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胡主事被呛得哑口无言，半晌后冒出这么一句。

他已没有能驳倒人的言论，这番话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申世兰拉住兰茵的手，对她摇了摇头。

这等口舌之争，就算争赢了也无用处，太、祖帝坐上皇位后，女子的地位已经比前朝高出不少，但还是在巴掌大的圈子里反复被鞭笞，像胡主事这样，与生俱来就有着独属于他们那种骄傲和自负的人数不胜数，这种处境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兰茵不过是看不过胡主事那张嘴脸，但申世兰让她不要再继续说，兰茵便就住口了。

昨天着凉了，下班就回家睡觉了，请了一天假，本来想今天码字，结果醒了之后就开始收拾屋子打扫起来没完，到现在还没吃上饭，做家务好累(?_?)

今天先更这么多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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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