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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卿兵甲事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冤家路窄

作者:乔己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2-08 13:51:52 来源:文学城

对于这个娇生惯养集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哪怕是高四叶也没这么吼过她。她出了府坐在轿中越想越生气,捏紧手绢低声骂道:”二哥真是太过分了,难怪王妃不喜欢他。一个病秧子,阴晴不定,也不知道父亲偏爱他什么!”

婢女忙去拽她的手,仔细看了裹着纱布的位置是否又潺潺流血。她心疼自家主子,含泪劝她,“公主,二公子孤僻惯了,身体又不好,难免异于常人。咱们今天来是为了青面公子的事啊,看在青面公子的份上,不要与他一般见识,也犯不着生这个气。退一万步说,便是再生气,也要仔细您自己的手啊,到处都是伤口,再崩了,溃脓了该如何是好?”

三公主却颇感幸福地抚摸着腕上的伤,幽幽道:“绿湖你说的对,为了青面公子我该忍忍的,不该就这么一气之下走了的。这下事情没办好,我该怎么回去见青面公子啊?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怪我?”

“唉,公主你也尽力了,这么早就来求二公子,光是这份心意就难得,青面公子若是知道了,该感动才是。”绿湖自幼跟着三公主,公主学什么,她便在一旁看着,好些功课公主不愿意做的,都是绿湖代劳。久而久之,倒培养出个知书达礼,颇有见地的婢女来。

“再者,您是公主的身份,委实不必要对一个异族男子讨好至此的。”绿湖轻叹口气,瞧着自家公主一幅为情所困的模样,只恨自己长了张不能巧言善变的嘴,不能叫公主醒悟过来。

“你不懂绿湖。”三公主一想到情郎就笑得连眼睛里都是蜜糖。“他与别人不一样。”

除了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外,绿湖实在不知道他还有哪里好。平日里冷漠得像块冰,惜字如金,哪怕与公主在一处,也好似眼里没有任何人。只时常深情凝望着棺面上的那株长年不开花的绿茎,仿佛那才是他的一生所求。

及至午时,有人在公主府外求见。

原是少公子遣来的,说是事情已办妥,叫公主放心。

三公主坐不住了,兴奋得在房间走来走去。绿湖为她打扇,忍不住道:“公主,歇会儿吧,这天气炎热,当心出一身汗腻得难受。”

“绿湖,如果青面公子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吧。”她两眼放光难抑激动之情,“你叫人去报信了吗?”

绿湖笑吟吟回道:“已遣了个腿脚麻利的去送口信了,公主您就放心午睡吧。”

三公主笑着坐下,刚碰着薄被,眼珠子转了转,一骨碌又站起来了。口中唤道:“不睡了,绿湖更衣。”

“啊?公主您要亲自去吗?大将军才说过,不许三天两头就跑去,您昨日里才去过,今日再去,恐怕侍卫不放您出城啊。”

“拿王妃的令牌,谁敢阻拦?”

三公主已挑了件珠饰环绕的衣裳,一边由绿湖伺候着穿上,一边唤来下人,“去备轿。”

“不,轿子太慢,去备马!”

炎炎夏冀季,日头毒辣,晒在皮肤上热腾腾得不说,很快就红了大片。三公主戴好遮阳帽,又披上蚕丝斗篷,毫不犹豫地翻身上马,直奔着城门而去。

冯逆之倚靠在一株榕树下遥遥望着,果然不出那高闻邸所料,三公主甫一得了消息,必然亲自去一趟。

她摸了把额上的汗珠,眯眼看向碧蓝如洗一丝云彩也无的天空,以及树上震耳欲聋的蝉鸣。这天气,热得烫脚底板,没什么急事谁会大中午还外出啊!她啧啧嘴,心里总惴惴不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唉,这三公主,真是恋爱脑,爱得深沉!

抱怨归抱怨,该干的活还是要干的。自从知道这个率然族人被高闻霁带回来后,高闻邸几乎一次都未曾见过。都说滋事重大,此人不宜抛头露面。

哼,越是不让,高闻邸越觉得是高闻霁在搞什么阴谋,尤其那遗址的守卫几乎全是高闻霁的人,一直以来派去的人几乎没几日便被人在乱葬岗里发现,不能插手这件事,令他寝食难安。

他不死心,命冯逆之前去,必要打探出情报来。

偏执至此,高闻邸性格上的缺陷暴露无遗。

冯逆之跟了一路,晒得都要掉皮了,才在一处坡下瞧见三公主的拴着的马。绕过马桩映入眼帘的是一条一人见宽的通道,通往地宫般漆黑狭长,半个人也没有。

她摸索着走进去,没两步便是一个转弯,绕出去眼前豁然开朗,居然绿树成荫,居中一片碧绿的湖泊。绕湖泊南侧是一排排吊脚竹楼,四面环山,想出去只有这一条路。

再往前就是出口,一列披甲士兵手持长枪站着,三公主与侍女举着一块牌子说着什么,为首的士兵仔细看了看,还给她后让出一条道来。

少顷,冯逆之掀起袍角裹着块石头搂在怀里,满脸匆忙神色,见到守卫士兵,劈头盖脸先行发问,“公主殿下呢?进去了吗?不是说不给来得如此频繁吗?”

士兵答道:“公主殿下手持王妃令牌,谁敢阻拦?”

“哎呀,我就付钱的功夫,三公主就趁机溜了。这下可如何是好,我如何向大公子交代啊。”冯逆之一脑门汗,又是叹息又是跺脚,“小的这回可吃不了兜着走了。”

士兵也刚被为难过,深有同感,“刚进去,兴许你快着些,还能找到。”

“是吗?”冯逆之满脸喜色,忙掏了碎银悄悄塞进他手中,“谢谢大哥,我这就去追。”

为首的士兵暗暗捏了捏碎银,颔首道:“即是大公子的人,那便去吧。”

冯逆之应了声谢谢,谢谢,便连忙跑进去了。

就这么会儿的功夫,再找就不见了人影。

冯逆之攀上一处大树举目四望,到处空空荡荡,破败的吊脚楼群静静伫立着无声无息,沿湖的羊肠子小路扑满枯叶,湖面如镜,哪里都没有一丝人气。

呵,她自嘲地笑了笑,居然也有自己跟丢人的一天,这里地形还真是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两个只识三脚猫功夫的女孩子脚程有限,绝没有甩开冯逆之的可能。

除非,她们拐进另一条路,或距离出口不远处有什么秘密通道是直达遗址内部的路。

正仔细搜寻,她脊背突然一紧,凉意瞬间爬满全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就这么一刹那,一只精钢带羽的长箭擦着她的头皮飞过,带起的风声凄厉,叫她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她心里隐约猜到是何人所为,是以她更不敢稍动分毫。阔叶随着风反复摩挲她的肩头,乍起的风吹皱了一湖碧水,也叫她心底涟漪泛滥,举棋不定。

对峙的时间其实很短,远比冯逆之所感知到的时间短上许多,但她处于被狩猎的一方,这一路的恃勇傲物春风得意,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她哪是什么天之骄子,分明是井底之蛙小人得意罢了。一旦遇到真正的高手,竟被压制地毫无还手之力。

不,冯逆之深吸一口气,她劝慰自己,许是这个人占据天时地利之便?自己精进了多少,她还是心中有数的,不说一日千里,但百里当还是有的。寻常人哪可能与自己一较高下?

他也不行!

冯逆之以极慢的速度欲去摸腰间的赭色绡,可手指才懂了半寸,嗖嗖几下箭羽破空声惊得她极限走位,连着变幻三个身形才敢回头。

就这么迎着夏日午后最刺目的阳光,仰着头,眯着眼,努力去看清那个站在半山腰的男人。

灰白色的粗衣布衫,未冠发,手持一柄巨大的玉弓,白得瘆人的面具盖在额顶。他孤身立在那里,溶于一片**喧嚣的热焰和极致纯粹的碧翠中。

鬼魅妖邪,容颜依旧,不是那妖人郁汝癸,又是谁呢?

第一箭时冯逆之已猜到是他,却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骗自己这世间总有奇迹。人总喜爱自欺欺人,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却还道是天意。

可笑。

然,事已至此,再不情愿,也还是要面对的。她整理好表情,从大树上纵身跳跃,几个起落便来到他跟前。冯逆之笑意吟吟,开口道:“果真是妖兄,许久不见,姿容愈见勃发,令人仰慕。”

郁汝癸不语,静静看着她。

压迫感甚强,冯逆之讨好道:“能在此处遇见,真是缘分。”想来他不是刚好出现,更可能是自有人踏入这遗址的一刻起,他便知晓了。撒谎无用,冯逆之没有心存侥幸,但也不可能据实吐露,只真真假假掺和着来,“妖兄可曾见到两个女子闯入此间?”

“不要说废话。”

“那两个女子中,有一位是公主。”她神神秘秘道:“我新讨来一份差事,替高家二公子看家护院。他呢,可能是个妹控,妹妹去哪儿,见了谁,做了什么什么,一定要弄个清楚明白。唉,寄人篱下糊口饭吃,真是什么活都得干啊。”

只看着郁汝癸的眼神,冯逆之虽然笑容还挂在脸上,心里却一点点凉了下去。因为她猛然意识到,三公主那个心心念念的青面公子,该不会就是他吧。自己来偷窥他的八卦,这……

果不其然,郁汝癸冷冷道:“滚。”

冯逆之笑了笑,心道原来是你,难怪把公主迷成这样。可等着吧,看我回去在高闻邸面前如何编排你,非叫你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心心念念拔了去不可。

那时候才有好戏看呢,高家两兄弟阋墙,三公主为了情郎扇风点火,真是不愁高家不乱啊。

她美滋滋地想着,于是迫不及待要回去挑事了。忙拱手道别,“妖兄再会。”

她刚转身,脚还未及踏出,郁汝癸忽道:“慢着,你身上怎么会有不败花的味道?你遇见过宋祛?”

“谁?”

“不败花的毒中有我的一滴血,对寻常人而言几乎必死无解。宋祛是拿来保命的。”

冯逆之憨笑,“闻错了吧,我不就是那个寻常人,要真是不败花的毒,早死了,怎还会在这里遇见。”

“巧言雌黄。”郁汝癸可不信她的话,抬手便朝她抓去。

冯逆之见招拆招,面上神色越变越紧张。要想从他手下逃脱,以自己现在的实力,简直痴心妄想。她进步神速不假,可要追平郁汝癸,仍需三五年苦修。

这个认知令冯逆之格外灰心,她败势已显露,只得服软,“我真不认识什么宋祛,若说遇见过什么人,想来是在小镇上被一个坐圆椅的少女追杀过。啊,那是她一幅志在必得的模样,哪里会说自己叫什么。”

眼见风暴来得更加猛烈,冯逆之肩背都挨了打,疼得吸溜吸溜直喊停。

“对对,我想起来了,她还冒充你的身份,说自己是魔宗宗主我一听这不打着妖兄你的名号招摇撞骗吗?一个小丫头片子到处树敌,靠着抬椅的鬼不鬼的人滥杀无辜,委实令人不齿。”

“但是,苍天为证,我冯宝宝未伤她分毫。”

郁汝癸掌气一推,冯逆之被打个满怀,当即被打翻在地,一抬头就忍不住呕出血来。

这妖人,下手还是这么狠!等我有朝一日能打过他时,非给他拔干净了吊在京都城楼上鞭挞三天三夜不可!

这么想着心里便舒服许多,也能坐好心平气和地运气疗伤。

半晌,郁汝癸开口道:“她的确是魔宗宗主。”

“哦。”冯逆之本是敷衍应了声,但仔细一想,不由抬高了音量,“啊?”

“有什么可奇怪的,你不是知道我非北朝人士。”

“那……”

“她父亲乃上一代魔宗宗主,受了伤,被下属联合追杀。阴差阳错救过我一命,临终托孤,我才花了半年时间将魔宗重整。他的女儿便是宋祛,女承父业,我自然是假的,幌子而已。”

不小心知道了些奇奇怪怪又不得了的秘密,冯逆之抿着嘴翻白眼,还好还好,只是父亲的恩惠,尚不至于因为挟持宋祛就非杀自己不可。

待此间事了,大不了将宋祛送回魔宗。现下只要两人不碰面就万事大吉了。

“妖兄放心,我以后躲着她走。”

郁汝癸持弓负于身后,斜睨她道:“去将射出去的箭捡回来。”

冯逆之百般不愿,却仍旧收了功去一一捡回。

“那我走了,有缘也别再会。”

“且慢。”

冯逆之听见这两个字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不耐烦道:“又怎么了老大,箭也捡了,打也挨了,你怎么没完没了的?”

郁汝癸眼神猝然一冷,周身杀气如瀑布般陡泄,冯逆之被淹得差点喘不上气。“妖兄请吩咐,有什么是我能效劳的?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再过七日有个祈雨仪式,我需要你配合。”

“我哪儿会什么仪式啊,别再搞砸了,给您丢脸就不好了。”

“届时会有红蓝两支令旗,你持红旗,去那绝壁的旗眼站着,我持蓝旗,你随我一道挥舞令旗即可。”

“哦,这个简单。”

郁汝癸顿了顿,接话道:“也并不简单,届时设坛作法,一旦法成,天上恐有雷击。”

“击谁?”冯逆之一脸警惕,“拿旗子的人?还是拿红旗的人?人命关天,这你得说清楚。”

“并不易一定。”郁汝癸敷衍她,“天雷的轨迹无法预测,你我都做好防范便是。”

冯逆之气得捏紧拳头,一幅你当我是个傻子的表情。“我站那么高,又拿个引雷的破旗子,不劈我劈你啊?”

郁汝癸露出看傻子的神情,好像她是个没有见识大惊小怪的神经病一样。

“做好防护就是,怕什么。”

“怕什么?”冯逆之气得大喘气,哆嗦着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怕本来雷要劈你的,结果误劈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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