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前男友重逢后 第2章 微妙

4.

孟斐很久没见周湛了，很久没见，至少七年，他不知道周湛是怎么想的，但在这七年间，他心里倒是过得挺自在的。

就算是胃病，也是老早的毛病了，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高中，只是去年因为一点事情突然病发，所以不算什么——那时候因为他的病，还在学校闹了不小的麻烦，但那时候周湛不知道，后来他问，孟斐没怎么在意将事情就揭过去了。

孟斐盯着电梯的门缝，面色沉静，心情说不出到底是怎样的。

当年两人的矛盾热烈而激烈，即使时隔多年，孟斐依旧能记起当时尖锐如同铁钉扎入柔软心间一般的话语和双方皱得扭曲成一团的表情。

“叮！”

电梯到站，陪护推着轮椅走出了电梯，这时候酒店大厅的游客并不算多，一些人在边走边聊天，还有一些人窝在沙发里看手机。

大厅一边是一家室内咖啡馆，有原风格的桌子，同色调的围栏裹出一片还算避世的“世外桃源”，周湛身着一件浅色的休闲装——孟斐少见他穿得这样轻松的，就算是从前学生时期，这位的衣着打扮也一直是以深色或者严谨规整的服装为主，禁欲又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压迫力。

孟斐轻轻叹了口气，心道时间果然是一把蛮不讲理的杀猪刀——不，也不算是杀猪刀，要是准确说的话，说是整容手术的手术刀，如同发丝一般纤细的柳叶刀的刀刃在虚无缥缈的灵魂之上悄无声息地刻画出各种各样微妙的痕迹，或许连本人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

周湛没有在看手机，公司的各项事务的权力派给专业的人比他自己攥在手中效率要高得多得多，他的助理也会帮他看着公司各个部门的运转，几个股东最近似乎在地下商量着要夺权或者将自己的女儿给他塞过来，以获得更久远稳固的利益，但他似乎固若金汤。

周湛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提过自己的性取向，但他身边亲近的人还是知道的，偶尔公司在酒店团建的时候，周湛独自握着酒杯站在天台眺望遥远的夜空下广袤无垠的远方时，也不少知道其中关窍的人过来搭话凑近乎。

然后他的助理便会熟练地挡在那些人身前，询问他们的来意和身份，然后和他们商量预约时间，再排自己的日程表。

酒店门口的旋转玻璃门发出轻微又细小的声响，几个同周湛一样穿着休闲装的男男女女结伴走了进来。

周湛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穿过玻璃一直看向不远处的椰子树，有沙滩自行车停在那里，还有一对身穿比基尼的情侣站在树下，吵吵闹闹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周湛？”孟斐叫了他一声，眉心轻轻地皱了起来，声调一下子冷了下来，“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可能见到你了。”

5.

周湛撑着胳膊站起身，孟斐从来没见过这人穿休闲装的模样——这么说也不是，孟斐自嘲一笑，他俩分开大约七年时间，很多事情都变了，他觉得周湛或许也变了。

于是他扬了扬下巴，脸上表情也释然了不少。

看他这副模样，周湛却悄然皱起了眉头，他站在孟斐面前，挡住射进来的光，在孟斐身上落下一片浅淡的阴影。

“如果你我真的是在法庭上重逢的话，感觉似乎还算不错，”周湛眼神中带了几分厉然，他抬头看了眼孟斐身后的陪护——是个男孩，面容很是青涩，看上去似乎刚刚大学毕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听孟斐道，“是医院的学弟，不要为难他。”

“叫什么名字？”周湛面色沉了沉，他朝四周看了个遍，周围的人并不多，环境很安静，只有细碎的风声，他最后开口，“我对你们的故事并不感兴趣，你可以把你细腻的心思收一收，否则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我想听实话。”

孟斐心中立刻生出些难以抑制的酸痛，他微妙地顿了下，眼中懵懂呆滞一闪而过，片刻后缓过神来之后，才道：“安然，回去帮我找一下我来的时候带的一个黑包，里面有医生之前给我开的药。”

安然怯生生地看了周湛一眼，最后应了他的话走了。

人走之后，周湛推着他到木桌之前，自己坐在他对面，面上颜色和缓不少。

片刻后孟斐开口：“为什么跟踪我？”

周湛满不在乎地搪塞：“我来相亲。”

“哦，所以，成功了么？”孟斐目光下移，对这人敷衍的行为选择视而不见，他看到他身后的背包挂坠，嘴角悄然戴上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他道，“说实话，我挺希望看到你结婚的。”

孟斐还记得，当初他们两人在一起被周湛家人发现之后，周湛和自己的家人闹了多大的矛盾，甚至这人直接被赶出了家门。

当时他和周湛两人挤在他的房间——孟斐的父母对自己儿子极强的控制欲自从大学后就消失了，转而换成了希望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能谈个对象。

当然，孟斐觉得，他最好还是不要让他父母知道他谈了男朋友，否则这两人不知道又会变成什么样？

所以那时候他也一直瞒着——好在他还有个妹妹，他过关了，二老的心思注意就都转到他妹妹身上。

他就见缝插针慢慢地让二老接受了他是同性恋的情况。

孟斐想着，最后收回了心思，又听周湛道：“所以为什么辞职？”

“我记得很久之前，我跟你说过辞职的事，但是你拒绝了，”周湛开口，答非所问，“所以，为什么辞职？”

孟斐笑了下，说出口的话却冰冷刺骨：“我有我自己的理由。”

周湛很快接上：“那现在呢？”

孟斐徒然一愣，压抑着的分别许久的想念和各种微妙的情绪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潮湿阴雨，就这样劈头盖脸哗啦啦地淋了下来，他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于是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言简意赅：“身体问题。”

不过七年的时间，明明两年之前他还和这人做过最亲密的事情，聊过最私密的话语，吵最热烈的架，七年的时间，孟斐想，时间真的很不讲道理。

他这句话落下，周湛却突然收起了自己的攻击性，像汪汪乱吠的恶犬突然遇到自己最喜爱的主人，被打了一巴掌，伸着爪子满脸愧疚地坐了回去。

“我只是恰巧路过而已，”周湛抬手抹了下鼻子，“你不会真的要告我吧？”

孟斐突然很好奇，这人这两年间到底经历了什么，从前的他热烈张扬潇洒肆意，如今却像威猛傲娇的雄狮主动走入牢笼，他缓慢地开了金口：“难说。”

话像一块石头一般“扑通”一声沉入平静的湖泊，留下湖面上一圈一圈粼粼的水纹，还有渐渐下沉最后落在湖底的圆石。

6.

孟斐心里又有点慌了，周湛紧蹙着眉头，从微微皱起的眉心和面部表情上，看不出这人到底是什么心情，孟斐想开口叫他，最后又忍住了冲动，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他不知道他们之间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

普通朋友？还是男男朋友？

也不知道现在面前这个似乎像刺猬一样的周湛对自己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看法？

但周湛最后还是没开口，他抬手招呼来服务生，让人拿来菜单，问孟斐想吃什么？

“酒店里有监控，”孟斐其人，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很温和好说话，但极少数时间也会呈现出一种可爱的执拗，尤其在对于自己认定的事情上，简直让人惊叹，他绕开这人将话题扯开的话题，意图很明确，是想要将叙旧持续得更久一点，他道，“过来的时候，我和安然说了跟踪的事，我告诉他你是个十分恶劣且霸道无礼的人。”

周湛的脸色微妙改变，但和从前的他不同，现在的周湛并没有恼火或者怎么样，只是将紧绷的身子向后靠在椅子皮质的靠背上，带着花纹的衬衫被他压出一层的褶皱，他整个人的姿态却是放松又随意。

但其实不是，佯装的随意不过是蓄势待发的警惕，像孤狼伏下高扬骄傲的脑袋，接下来可能是冷不丁的狠狠一抓。

一下子将人的面容抓得鲜血淋漓。

他轻轻开口：“那你呢？”

他睥着孟斐，眼神中带着几分暴躁的轻慢，目光如同刀尖般落在孟斐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周湛是在去年开始联系私家侦探跟踪这人的，所以最熟悉的还是监控和各种图片中这人的模样，连周湛自己都可怜自己。

每每午夜梦回，被撑胀了的情丝缠缚得严严实实之时，他便轻轻抚摸着照片上那人的脸，冰冷的照片没有温度，没有人体柔软的触感，唯一聊以慰藉的只有曾经一点点如焰火般火般热烈璀璨的记忆。

周湛想，如果孟斐经历这一切，他会怎么样呢？

估计会故作严肃地用手抵在口唇间，然后老干部一样咳嗽两声，最后用冰冷专业的话语说出最科学且最有据可查的东西。

比如骨骼，比如神经，比如各种奇奇怪怪的他连听都听不懂的专业术语——那些东西对他来说太惊悚，像遥不可及的禁地，周围是尸山血海，面前是孤伶独木，人们颤颤巍巍地走在独木之上，白骨的手攥着心脏，酸痛难耐——周湛最讨厌他说这些东西。

一点都不可爱。

周湛将胳膊搭在双眼之上，他恶劣地想——其实周湛很少对孟斐生出多么恶劣的心思，这个人太好也太板正了，板正到好似一个明察秋毫的神明，但偶尔眉宇间流露出的呆滞的神情又让人自我怀疑，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

所以很久以前——对于周湛来说，和刻骨铭心爱过的人分别就算是只有一分钟，也算很久了，更别说这还是结结实实的两年多。

但是在周湛这边，虽然嘴上这样说着，甚至情.动时可以说出各种荒唐且毫无逻辑意义的话语，但是私心里对于周湛来说，孟斐对他确实很重要——非常重要。

他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什么都好，怎么说都好。

唯有孟斐，不可以。

感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