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一潭星 第43章 祝福

白露时节，秋意渐浓。

高一的新鲜面孔入了学，高三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随之而来的是周测、月考、模拟考和不断被拉长的晚自习。

日子重复而枯燥，被诸如此类的琐事填满后行进的飞快，随着黑板上倒计时一天天地减少，桌上堆积的试卷越来越高，窗外的树叶渐渐变得金黄。

十一月的全市联考成绩下来，排名倒是有了些新鲜变化。

林柚的成绩在班级十名左右徘徊。

许之洋自返校后，没了竞赛的压力，全身心投入备考中。

再加上一轮复习进行了两个月，他高一掉下的那点基础也补回来了，再加上全市联考的理综出题很难，又是他的强项，所以他稳稳当当步入了年级前五十的行列，一举成为进步最大的学生之一。

向铭在班里毫不吝啬地表扬了他，把他之前竞赛失利的事情也渲染了一番，还用了些知耻而后勇的词汇，说得甚是有感染力。

许之洋在台下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这样的表扬，大可不必。

年级第一也换了人。

许云梦在公示栏面前发愣，她感觉自己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她眼神里有些迷茫，问身旁的林柚：“他以后是真的打算再也不来学校了吗？”

林柚拍了拍她的肩，语气尽量轻松地安慰她：“是不是突然少了个竞争对手，感觉有点高处不胜寒。”

许云梦眼里有些落寞，安静地摇了摇头。

自竞赛结束后，冯若兴的名字被张贴在校门口最显眼的公示栏上。

同时，他的名字也出现在贴吧里，出现在同学们的口中。

甚至林柚早上上学的时候，都能听到高一新的入校生在讨论这么个八卦。

——金牌保送生、年级第一，这么光辉闪耀的头衔下，父亲却因种种恶劣行径进了监狱，多好的谈资。

高悬朗月一朝跌落泥潭，是世人都爱看的戏码。

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连带着林柚之前的遭遇也被扒出来，甚至还有不少人为她抱不平。

冯若兴就这样被推出来，站在风口浪尖上。

这是林柚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她发声过，解释过，但也无济于事。

流言一再发酵，为了学生的身心健康考虑，冯若兴也因此被老师批准了不用再来学校。

南附是萱林市排名前列的高中，按往年的录取率来看，一年能考上TOP2的学生少说也有十来个，其实按冯若兴的成绩，就算是参加高考，也能考进心仪大学。

思及此处，她感觉有些难过。

没人问过他想不想来上学，被流言裹挟的滋味自己也尝过，知道有多么的不好受。

林柚眨了眨眼睛，拉住许云梦的手，问道：“你想去看看他吗？”

“诶？”许云梦回过神来，“你知道他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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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店内。

冯若兴穿戴着统一的黑色工作服，金丝边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换成了黑框，一身打扮配得上清爽干净四个字，看上去就像出来兼职的大学生。

此刻的他正在给咖啡裱花，神情专注又认真。

他修长的手指往上稍微带了一下，随后唇角微扬，应该是勾勒出了一个完美的裱花。

许云梦道：“他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做化学实验呢。”

林柚笑了笑，“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像。”

买咖啡的顾客貌似也是个大学生。

她接过咖啡后没走，和冯若兴攀谈起来。

林柚被许云梦拉着转移了阵地，坐到离操作台最近的桌子上。

然后就听见那个买咖啡的女生问道：“同学，你是南大的吗，在这里兼职？你哪个系的呀？”

冯若兴诚实道：“我不是南大的。”

那个女生还是笑意盈盈的，“不是南大的也没关系啊，我们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

林柚观察着冯若兴的反应。

只见他熟练地拿出手机，打开二维码递给那个女生。

那个女生扫完码后，扬了扬手中的微信离开，还不忘交代一句：“记得通过我的申请哦。”

“不是吧！”许云梦拧着眉，“他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从来不随便给别人联系方式的。”

林柚也觉得奇怪，旋即，她狡黠地笑了一下，说道：“他好像已经成年了吧，想谈个恋爱，多接触接触别人也很正常？”

许云梦反驳道：“我们可是高中生，学校的早恋稽查组是干嘛的？教导主任是干嘛的？”

“咳咳…人家好像已经是准大学生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没错…”许云梦撇撇嘴，“亏我们还那么担心他！”

“担心我吗？”冯若兴温润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手中还端着两杯咖啡，“我做的咖啡，你们尝尝。”

冯若兴在许云梦身侧坐下，他拿出手机递过来：“帮忙加个我们店的微/信，我们老板给我们布置了推广任务。”

许云梦低头看过去，正是刚刚展示的二维码，名字是咖啡店的名称。

他肯定听见了她们刚刚在聊什么！

许云梦的脸唰一下变红，她愣神了几秒，十分捧场地拿起咖啡抿了一口，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好巧啊，冯若兴，在这也能看到你，你在这打工吗？”

冯若兴十分坦诚：“嗯，攒攒学费打打工，等下这边忙完了还有个家教，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他笑了笑，问道：“不过这个点，你们不是应该刚开始上晚自习吗？”

许云梦有一种被戳破的心虚感，她扯了扯林柚的袖子，示意她开口说话。

林柚抿唇笑道：“许云梦说她有点担心你，我们和向老师请假了，没去晚自习。”

许云梦扯她袖子的幅度更大了，林柚点点头，一脸了然地翻译道：“她说你不在学校，她一个人高处不胜寒，很不适应，希望你有空就回去看看，向老师给你把座位也留着。”

许云梦脸唰地一下红透了，低声咬牙切齿道：“柚子姐，你别乱讲！”

冯若兴怔了怔，笑着望向许云梦，“高处不胜寒吗？那一模的时候我回去陪你考试。”

陪你考试，这几个字一说出口，莫名多了几分暧昧的意味。

许云梦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最后含糊不清地哼了一声，说了句：“到时候你都那么久没学习了，肯定不是我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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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模考试安排在十二月下旬，圣诞节当天。

高一高二年级的节日氛围浓厚，学校门口的苹果价格连带着翻了几番。

高三生这边却死气沉沉，步入十二月，萱林的天气转冷，刚进高三的那股热情被冲淡，取而代之的是打不完的瞌睡、晚自习冻僵的手和背不完的重难点。

一模是对一轮复习的一次检验，难度较大，成绩也在这个阶段基本定型。

到了这个节骨眼，就算真的有人内心懈怠了，也不会表露出来，每个人都提着一口气，等待着一模的审判。

不同寻常的是，考前一个星期，冯若兴回来了。

之前的流言随着时间渐渐平息下来，但他回来也在班内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他桌旁人来人往，每天都围满了人。

不知道是脑中构造确实不同，还是什么别的缘故。就算阔别高三课堂数月，那些复杂的题他总是扫一眼就能想到解法。

又因为他已经获得了保送资格，其他同学也毫无顾忌地去打扰他。

活脱脱一个现成的辅导老师，不用白不用。

一模前一天，晚自习结束后，许之洋把要走的冯若兴叫住。

许之洋一直没有开口，但冯若兴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

他放下书包，拿出笔记本：“说吧，哪题不太懂？”

许之洋抿着唇，仿佛有些不好意思，最后支支吾吾地拿出错题本递给冯若兴。

这些题其实他已经弄懂了，但他还是想听听冯若兴的思路，他听林柚说过，冯若兴融会贯通的能力很强，听他讲题，很容易获得顿悟的体验。

冯若兴拿起题目扫了两眼：“都是数学题啊？”

许之洋轻轻嗯了一声，“理综成绩一直都还行，语文和英语一时半会也提升不了太多，就剩数学还能抢救一下。”

冯若兴顺着他的错题本，讲完后又讲了几种常见的导数题型，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等他讲到差不多结束时，教室的灯啪一下灭掉。

冯若兴的眼镜反射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显得亮晶晶的，他笑道：“居然都熄灯了？那我考完试有机会再给你讲，数学这个学科，技巧用好了，做题速度加快，很能提分的。”

许之洋认真地说了声谢谢，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你确实很厉害。”

黑暗中，传来微不可闻的一声笑。

接着，许之洋感觉自己的肩被拍了拍，随后听见冯若兴说：“我在A大等你，我帮你算过了，你之前不是拿了省赛一等奖吗？强基计划有加分，你要是学化学，到时候咱们还在一个实验室。”

……

虽说好像是鼓励没错，这话好像也确实有强心剂的作用，冯若兴这小子好像还挺关心他。

但他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不过好歹这人给自己补习了一晚上，许之洋无声地反驳着，谁要和你去一个实验室了，他可是要考B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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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模考试如期到来。

林柚做完最后一科英语试卷时，时间还剩约莫半小时。

在考场上，还能听见窗外街巷的店铺内的声音，尽管很小，但集中注意力也能听见，是一首歌。

——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

圣诞氛围十分浓厚，发着呆，林柚突然想起陈黎芳今天早上给她备了把伞，嘱咐她说今天天气预报有雪，也会是今年的初雪。

因为和圣诞节重合，所以又添了几分浪漫。

去年的初雪天，她在考场上翻译着繁琐的句式，今年的初雪天，她在做一模的英语题。

她的考场座位在窗边，林柚侧着头向外看去，天色雾蒙蒙的，看不清远方，但毫无要下雪的迹象。

可能是天气预报误报吧，她想。

考试铃声很快响起，几人都在第一考场，交卷后在门口汇合。

许云梦自信地抱拳：“这一模难度也就这样嘛，冯若兴，你这次绝对考不过我！”

冯若兴笑笑，没反驳。

只见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酒红色的包装，上面还用金色丝带打了礼结，“给你的圣诞礼物。”

“诶？”许云梦怔愣了片刻后接过。

冯若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径直走开。

林柚和许之洋在一旁起哄着让他拆开。

许云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回去再拆嘛。”

林柚还在起哄：“圣诞礼物诶，我们都没有哦。”

许之洋补充道：“啧啧，冯若兴这小子还挺上道的。”

其实许云梦包里和桌洞里都有不少同学送的圣诞礼物。

可此时此刻，拿着这个小小的盒子，她却感觉内心有种别样的感觉。

她有些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

耐不住两人的围攻，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丝带，认真地打开盒子。

是一个玻璃瓶。

和上次冯若兴给她的那个如出一辙。

不同的是，这次的瓶身是金色的。

窗外天色渐暗，今天是个大雾的阴天，没有阳光，这点金色就显得很耀眼。

许之洋感慨道：“这小子真的下血本了啊，我就随口说了声你想要，他还真的去做了？”

许云梦疑惑地抬头，问道：“这个很贵吗？”

“四氯金酸，几百一克吧，而且这实验的失败率非常高。”

许之洋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冯若兴那小子，应该不会失败。”

霸榜年级第一这么久，竞赛又稳妥地拿奖，在实验室也没见他失败过。

许之洋想，他怕是都不知道失败两个字怎么写。

许云梦呆呆地看着瓶身，眼神十分触动。

她从许之洋这短短几句话里捕捉到的信息是。

——这是一个很费劲的实验，而且好像很贵。

她想起上次在咖啡店时他忙碌的身影，内心不自觉的换算着，这些耗材，他得做多少杯咖啡？

她在内心暗暗腹诽了声，真是个笨蛋！

林柚提醒道：“盒子里好像还有东西。”

许云梦顺着视线望过去，是一张卡片，她好奇地翻开。

字迹苍劲有力，纸上是真挚的祝福。

——希望你每天都开心，圣诞节快乐。

明明是一句很简单的祝福语，许云梦却不知道怎么，莫名红了眼眶。

她拎起书包，大踏步向前飞奔而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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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