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麟抬头看向柳黛,心中疑惑不解,这是什么?助我解围吗?他眼中流露出一丝感激,但更多的却是疑惑和警惕。
那夜闪烁着微微银光的铃铛一直在他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到底是想干什么?”
沈寻芷也看向柳黛,朝她躬身表示谢意,而后缓缓走到大殿中央,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落于陆麟身上。
古井无波道:“我即为仙首,现在容晚辈斗胆保下陆麟。”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喧哗起来。
“保下一个歪门邪道?沈寻芷,你要是如此品行不端,仙首之位你可也是坐不得的!”姚宗主拍案而起,怒目冷对。
有几位宗主出声附和道:“就是,我不同意!我们不同意!”
柳黛坐下来,神色淡然下去,似乎不会再牵扯进来。
沈寻芷朝那说话之人微微颔首,语气淡然道:“姚宗主,请问你要如何定罪陆麟?”
姚宗主冷哼,道:“废话!当然像晏璃庭前辈一样,斩其头颅,悬挂城门,警醒后世。”
“好,那请问,他做错什么了?”
“哼!又是废话,封魔山上的弟子难不成是我打晕的?”
沈寻芷道:“你认定是他?”
“除了他还能有谁?”有家主反问,情绪激动。
陆麟疑惑指自己:“我?”他笑笑道:“诸位可有什么证据。”
沈寻芷点头道:“可有陆麟动手证据。”
“要什么证据,你修了魔就是最好的证据。”
陆麟欲言又止,最终不争辩了,也不知道怎么去争辩。
突然,沈寻芷语气十分诚恳的开口了,他道:“我信他。”
短短三个字让陆麟原本已经低下去的头猝然抬起,瞳孔微微睁大。
陆麟心中流过一丝暖意,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说不出口。
姚宗主冷笑:“你相信?你相信有什么用?你的相信可以改变事实吗?”
沈寻芷不与他争辩,反而是望向殷涧,道:“殷宗主,如果陆麟修了魔道杀人无数,那么他该杀。如果他反抗追捕,可说畏罪潜逃,但他并没有,他什么都没做,反而很配合我们。”
他言语依旧平和,娓娓道来。众人看着他,心中暗自思忖。
“我为仙首,自当视众生平等,若只因为一人与我们身份对立而杀了他,那么此为黑白不分,泯灭人性,自然我就不配为仙首。”
殷涧捋着下巴胡须低头沉默。
沈寻芷说完又转向晏璃庭,道:“修魔有错?”
晏璃庭毫不犹豫地答:“自然。”
“哪有错?”
“……”噎住了,说不上来。如果按照几年前,晏璃庭当然会滔滔不绝,将魔修做的好事抖落干净了。但现在,这位魔修做错什么了,如此,他修魔的错又从何讲起?
沈寻芷并不停止,他语气平稳道:“众家之所以对魔修围剿,让其功法绝代,是为了防患于未然,防止又一次仙魔动乱。”
他说着深深弯腰,道:“陆麟现在既没有犯错,那么之后我也可以保证他不会做杀人放火之事。”他衣袍如明雪,白地亮人眼睛。
姚宗主冷笑:“你保证?你怎么保证?”
晏璃庭也道:“你话之有理,但规矩在前,无以规矩不成方圆。今日若不除掉他,日后必然成为修真界大患。”
说着站起身,对陆麟道:“我问你,你可知道修魔道的下场?”
陆麟卡住了一下,而后沉声道:“知道。”
“明知故犯,很好。不过你能承认算你有几分傲骨。”晏璃庭拔剑,“你死后,陆家被灭一事老夫会全权负责,尽心尽力,你可以安心去了。”
话音刚落,他已一剑朝陆麟劈下,陆麟拔剑抵挡。
晏璃庭在仙魔大战中伤了修为根基,此时出招虽然凌厉却是轻飘飘的没有威胁。几招下来,陆麟便占了上风,将晏璃庭击退了回去。
姚宗主上前喝道:“陆魔头,休伤我晏前辈。”
锃的拔出剑袭上,他身后心腹紧跟,并有几人早已蠢蠢欲动,一下子剑光闪闪,瞬息将陆麟围在中央。殿内霎时杀气弥漫,气氛紧张至极。
陆麟手又附在了腰间储物袋上,随时准备摸出传送符逃走。沈寻芷则站到了陆麟前面,脸色看上去并不太好。
姚宗主道:“沈寻芷,你黑白不分,快让开!”
沈寻芷不说话,骨节分明的手要去拔剑。
就在这时,魏珞在上方忽然道:“姚宗主如此心急,真的不在意沈仙首的话吗?”
姚宗主回头看他,怒道:“魏宗主你这是什么意思?引导我们杀他的人是你,现在又来说这些话,白脸红脸都给你一个人唱了,你到底是哪边的?”
魏珞不屑的看了姚宗主一眼,冷冷切一声,不去搭理。
“你……”姚宗主顿时火冒三丈,不过却也只能面上不快,暗暗咬牙,不敢上前争辩。
魏珞看向陆麟,森然道:“刚才沈仙首说的话我颇为赞同,毕竟陆麟确实没有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诸位,不如这样如何,只要陆麟将精血和一丝神魂附在随心琴上,那么以后就算他犯错,也可立刻绞杀。”
随心琴,与魔魂幡一样是林魔头生前三**器之一。林魔头死后被玉沅门所得,其功能甚多,魏珞方才所说的是其中一种,名为“瞬杀”。
将一人的精血和神魂滴入其中,炼化之后,再弹奏特定音律,那么此人不论身处何地,距离多远都会气血翻涌,暴毙而亡。
魏珞自顾自说话,不理别人古怪的眼神,“这样一来,既可以保住陆麟性命,又有强制手段防患,还能不让沈仙首与众家分离。如此一箭三雕之计,我认为十分完美。”
姚宗主脸色一变再变,道:“你与陆麟关系匪浅,当真愿意使用此术?”
被打退了的晏璃庭也道:“没错,万一你趁此机会让他逃走呢?”
魏珞道:“魏某面前公是公,私是私,倘若我真有心庇佑他,那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思考了一会儿,晏璃庭缓缓收了剑,道:“未尝不可。”
见他收了剑,其他人思考之后也都放弃了进攻想法,殿内霎时传开一阵“锵”然收剑之声。
众人相顾窃窃而言,不久之后看向殷涧,听他发话。
殷涧站起身,捋了捋下巴处那长长的黑胡须,不卑不亢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光要限制监视陆麟的所作所为,还要保证让他不再传播术法。并且诸位是否都忘了一件事,那就是,陆麟到底是怎么学来这魔道术法的?”
仙魔动荡之后,仙道对魔道的屠杀惨无人寰,可以说是已经绝种。所以这也引的人好奇,陆麟是怎么修炼到魔道功法的。
他话音一落,众人这才有股恍然大悟之意,皆将目光投向陆麟。他们刚才注意力全在如何杀了陆麟以绝后患,全然没有询问源头之意。
陆麟外表看似与常人无异,可任何修士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凌厉凶狠的魔气,这魔气与灵气截然不同,让人心中发寒。
数道不善目光聚集,事已至此,陆麟缩了缩脖子,良久才道:“诸位宗主不必如此看我,此事我现在想不说也不行了。”
他现在受人所制,没有反抗能力。要是真鱼死网破,那陆家的仇谁去报?而且林恭颉的儿子也没有找到。对比之下,陆麟觉得,出卖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要轻松一些,大不了之后对林恭颉的儿子好点。
形势所迫,情不得已,相信林恭颉也不会介意的。这么一想顿时没有了心理负担。
魏珞似笑非笑道:“陆麟,你说吧。我们大家可都是好奇的很呢。”
陆麟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将那夜陆家被灭门发生的一系列事都说了。
“在我十八岁生辰晏上,有人在饭菜中下了无色无味不易察觉的奇毒。这毒药性并不猛烈,但可让中毒者的灵力修为慢慢流失。它隐于体内,等我发觉之时已经晚了。”
“毒?”殿内众人已经坐下,听他发言,纷纷思索起来。
“陆公子。”柳钰师叫了声。
陆麟皱了皱眉,和她说话尽量软下语气,道:“什么?”
柳钰师微微一怔,似乎感受到了陆麟对她的不悦,还以为是怪自己打断他说话,报以歉意一笑,道:“你说的这毒好像是,空雨梨花散。”
“对,无色无味,极难发现,就是空雨梨花散。”众人也想起什么,纷纷附和。
“只不过……”柳钰师微微低眉,欲言又止。
陆麟却是瞪大眼睛,知道她欲言又止的内容。
空雨梨花散乃是林魔头的心腹所创,在仙魔动荡时期可是威名赫赫,让众家极其头疼。
良久,姚宗主不可以思议道:“怎么可能?如此一来,就是说当今世上还有一群规模不小且修为了得的魔修在世。”
陆麟也是吃惊不小,他对药道不精,又满心满脑是那个铃铛,注意力根本不在药物身上。此时被点出这事,心中迷雾重重,看向柳黛,难道我真的错怪她了?
殿内此时的哗然声比之前更为嘈杂,此事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当年的魔道还有留存。
二是仙门之中出了叛徒,他藏匿魔修,偷偷修炼培养手下。
相对而言,众人更加倾信第二点,当时形势的严峻性不可能让大规模的魔修遗留下来,只能藏匿。加上之后仙门法规也颁布修魔的处罚,如此严厉把关之下,外界魔道传承九成概率已经灭绝。
能出现陆麟这个意外已经是不可置信,令人发指。如今再告诉他们有一支能一夜屠灭一家仙门的魔修队伍在世,谁人不担惊受怕,惶惶自危。
此事严峻非常,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严重到他们已经越说越恐惧越说越愤怒,完全省略掉了殿内陆麟。
殷涧看向陆麟,沉声问道:“后来呢?可有看清他们面目?”
他一开口,众人这才慢慢安静下来,注意力重新回到陆麟身上。
“没有。”陆麟却没有将那枚铃铛说出来。他现在内心是复杂的,一直闪过刚才柳黛出言帮助的画面。
“没有?怎么可能没有?你是不是想包庇他们,然后回去重整旗鼓,要搅的修真界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陆麟回过神,看向这位出言的宗主,有些心虚,旋即正了神色好笑道:“这位宗主你的想象力可真令我佩服,你可以动动你那聪明的脑袋瓜子想想,谁会去趋炎附势自己的灭门仇人。”
那宗主知道自己方才话语有欠考虑,一时羞怒交加,涨的满脸通红说不出话。
陆麟又对众人道:“他们是我的灭门仇人,我要是真的知道他们身份我保证不在这里废话,不等你们出手我已经砍去他们头颅,剜下他们眼睛泡酒喝了。”
他语气嘲讽,词语残忍,说着眼神盯着柳黛想看她表情。岂知柳黛接触陆麟目光微微皱眉,而后又是抱有歉意的一拱手。陆麟一愣,后微微一笑还礼,将视线移向他处。
“那好,那么你的修为功法到底是谁教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