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买桂花与同游 第3章 风雪送旧

丧事过后不久，上京下了冬日的第一场雪。

陈府宅内书房，火炉中烧着炭，火舌随风不断跳动。陈正卿推门进来，身上的裘衣已染风霜，手中的暖手炉熟稔地放进宋寄星手里。

“你这几日都在忙什么？”宋寄星好奇道，她已经连着几天没见过陈正卿。

“有些事要处理，已经解决了。”陈正卿眉眼微弯，笑得温柔。

宋寄星抚着手里的暖炉，外头风雪不停，她忽然想起，已经接近年关了。

这一年里发生了许多事，她有些惘然，看向身侧的陈正卿，对方正在整理书籍，她忽然预料到一些事。

开口想问，却在触及陈正卿目光时，住了口。

“怎么了？”陈正卿声音一如往日温和，带着关心。

宋寄星摇头，“没事。”

宋寄星弯着眼睛，笑得单纯，没再开口。

陈正卿看了她片刻，收回目光，继续收拾书籍。

冷风顺着窗户的缝隙探入，却难以破坏屋内的温暖。

两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心照不宣，都没有开口询问。

“万嘉十六年，正月初二，与吾妻别，迁家至大安镇。

吾妻不解，欲挽留，相谈片刻，略感吾意，送我出府，谓我曰，‘千事万事，勿忘书信通达。’

吾诚许诺。

彼时风雪细微，见其笑靥如花，如清风过平湖，心中涟漪阵阵。”

那日离开了陈府，宋寄星就没再去拜访，直到某日，她听人说陈正卿来拜访她父亲，她匆匆走去书房，却在听到话音时止住脚步。

“你已经做好打算了？”宋父问道。

“是。”陈正卿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

只听闻宋父叹了口气，“既已决定，便去做吧。”

宋寄星听了心头一颤，还没得及躲起来，里面的人就开门出来了。

她抬头，与陈正卿的目光相接，张口欲言，千万种言语却说不出口。

“去凉亭那边吧。”陈正卿语气温和了些，眼中似乎藏了些愧疚。

凉亭离书房并不远，走过去只是几十步的距离，却让宋寄星觉得难过。

她恐怕以后不会再有这样并肩而行的日子了。

雪不知何时开始落，在空中纷飞来去，既含凄零，又显得旖旎。

“你要走了吗？”宋寄星有些生硬地开口道。

陈正卿看着她，“是。”

“去哪里？”宋寄星扯出一个笑容，却遮掩不住她眼中的失落。

“大安镇。”陈正卿道，“可能短时间内都不回上京了。”

宋寄星沉默着，原来还能掩藏些的情绪，此刻展露无疑。

她在失落，怎么样才能挽留眼前这个人，怎样才能避免那不知年限几许的别离……

“我……不想你走。”宋寄星低着头，不敢去看陈正卿。

宋寄星不喜欢干扰别人的决定，这是第一次，恐也是最后一次。

“陈家多年行商，我略懂诗书，不善经营，那些商业落在我手里，我也无法打理妥当。何况我也并无心思打理。

也如你那日所见，虽有人诚心愿意留在陈府，可也有人不愿，我一个人也无需照顾，不如散府。

大安镇是个清静地，我去了，也好继续研究诗书。”

陈正卿一字一句，道出缘由，诚恳至极，“况且……”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宋寄星抬头看了他一眼，陈正卿只笑，没有说出想说的话，也没有解释为什么不说了。

“我明白了。”宋寄星良久笑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希望我们，能够早些重逢。”

她的笑容有点勉强，心中的期许却是真心的。

陈正卿看着那双泛红的眼睛，心中不忍，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了一个字。

“好。”

正月初二，宋寄星去送陈正卿。

那日没有下雪，是个晴天，没有狂风，没有怒雪。

陈正卿并没有说什么道别的话，只是给了宋寄星一幅卷轴和一封信。

宋寄星一一接过，在宋家父母叮嘱完毕后，她才开口。

“前路遥遥，望君珍重。”

“希冀得君书一二，以知近况。”

“祝君来日诗书满腹，前途青云，天下谁人不识君。”

陈正卿听后，有些怔愣，迅速反应过来，双手作揖，朝宋寄星行了一礼。

宋寄星亦抱着手中的卷轴，微微曲身，拜别陈正卿。

便是那刻，天上忽然落下点点细雪，染了两人的发丝，又沾落在衣襟上。

陈正卿上了马车，车夫挥起马鞭，马车向前行，渐渐远去。

宋寄星在原地站着，直至看不见马车，才转身离开。

回了自己的家中，宋寄星将那信封打开，取出里面的信笺。

那上面隽秀工整的字迹写着：

“祝宋寄星，日日平安喜乐。”

“来日即便天下人识我，功名利禄在身，我亦不忘，年少情深之人。”

宋寄星看着那信上的字，久久难言。

过了好一会，她才将信笺叠起，放到了梳妆台上的梨木首饰盒的最下层，那一层是个暗格，不大，恰好能放下信笺。

随后又打开了那幅卷轴，是一幅画——画的是个穿白色衣衫的姑娘，背景是一座庭院，栽满桂花。

笔触细腻，尤其是在画人时，每一笔都细致入微，可见画者的心思。

宋寄星看着那画，笑了。

她发丝上的细雪在屋内炉火的温暖下，渐渐融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城外，马车驱驰在路上，车中人手中握着书册，视线却不禁落在随风而起的车帘处。

他猜想，她已经看过信和画了。

雪依旧在下，如同诉说离别的歌，不曾停歇。

他们都忘了，某一刻，他们一起淋过雪，也曾共了一刻白头。

就是宋家是为官的，陈家是行商的。

设定商人及其子弟可以考试为官。

陈正卿没说完的话就是：况且，我希望考取功名，再迎娶你。

（很喜欢她，但没把握一定能考上，所以不敢说，而且也担心门不当户不对）

但其实两家都不在意门当户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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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风雪送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