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之家 第13章 罗盘

雨寻回到了山顶，慕念坐在桌边，桌上摆放着一个罗盘，上面银纹错综复杂，正是暖似平时从不离手的那一个。

雨寻倒是没有多诧异，不过慕念就显得有些憔悴，侧马尾散开几缕，轻声问雨寻：“哥……你知道了吧？他怎么会是魔呢？他……我……哥……”

雨寻坐在他旁边，问道：“你既然可以接受落雨是魔，为什么接受不了暖似是魔呢？”

慕念抬起头，眼尾嫣红，哽咽到：“那不一样，所有人都知道落雨是那场大战后当上的魔王，暖似不一样……我本来都把他当作朋友了的……哥，你说，暖似会不会也沾染过我们族人的血？”

雨寻不太知道怎么做才能让慕念不那么难过，只能实话实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呢？慕念，暖似确实是十七岁，他是昨天晚上才认魔族血脉的。他从来都没有参与也不知道魔族的罪行，等他回来，亲自问他，好吗？”

慕念也说不上来自己的情绪了，复杂的心情错杂，眼泪止不住的溢出，他趴在桌子上，宣泄着忍了上百年的悲伤。

……

暖似回来已经是深夜，但没有人睡着。

他的瞳孔不再是黑色，而是变成了魔族清一色的暗红色，甚至好像还长高了。

雨寻离开了屋子，慕念自己的心结要靠他自己来解开。

暖似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还是慕念开口打破了那份安静：“你不是说你要做最强道士，除魔歼邪吗？”

“我们不是朋友么？”

“为什么一声不响就回归了魔灵歌？”

“我们……要为敌了么？”

最后一个问题，慕念既是在问暖似，也是在问自己。暖似是他在所有亲人朋友死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虽然只认识了十多天，但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

一连串的问题让暖似有些发懵，张了张嘴，却只说了四个字。

“我不知道。”

慕念莫名的很崩溃，百年来的所有委屈、愤怒好像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就好比沉寂许久的火山，收也收不住。

“你他妈凭什么？是我哥救了你！你现在反过来要背叛我们？！”慕念气息不稳，尖牙因为妖气的暴涨慢慢龇出。

暖似轻轻开口道：“我以前不知道你和寻道长与魔灵歌的仇怨，是归族后才知道的。对不起。”

慕念只觉得哭也不是，生气也不是，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带着颤音开口：“我不信你做人十七年没有听过妖魔两族的传言……”

暖似不说话了，他确实听过，只是没有放在心上。

慕念深吸一口气，道：“我们打一架吧，你打赢我，我不会杀了你，也不会让我哥去找魔灵歌的麻烦。”

暖似想要说什么，却在看到慕念眼中的失望后闭了口，默默聚起黑雾，选择了应战。

慕念左手幻化出一把大弓，那是他百岁生辰寻道长送他的成年礼。

此刻弓被开到了最大，慕念以自身妖力蕴养，眨眼就射出三支破空的气箭。

暖似的罗盘刹那间飞出，伴随着黑雾硬生生挡住了慕念的气箭，两物相撞，强大的气流扩散，又被观战的雨寻挡下。

暮念有些疯狂，见三只小灵箭伤不到暖似，就猛地一吸气，向着暖似的方向射出了一支比原先大了五倍的灵箭。

暖似瞳孔骤然收缩，左手挽起黑雾，绕在身前想挡下慕念的攻击，但是刚归回魔族的暖似魔攻用的还不太熟练，此刻紧急状态下准备不够充分，黑雾绕成的防护十分脆弱，慕念的灵箭刚撞上来，黑雾就轰然破碎。

眼见慕念下手没轻没重，暖似就要死在他的灵箭下时，雨寻眉头轻蹙，拦下了本该落在暖似身上的那一击。

不过暖似还是被妖力残留所伤，喷出几口鲜血。

“哥，你干什么！”慕念有些恼怒。

雨寻也不太高兴，道：“你要杀了他么。”

慕念夺门而出，直奔山下。

见慕念走了，雨寻背对着暖似，微微侧头道：“你要是想走，我不拦着你。日后若在战场上遇到，就当没认识过。”说着抬脚也准备离开。

暖似咬了咬嘴唇，犹豫中向他的背影喊道：“寻道长，我也是有苦衷的！”

雨寻脚步顿了顿，缓缓开口：“你有苦衷？我的族人就没有苦衷么？”

“我……”暖似只觉得口中阵阵发苦。

雨寻低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

暖似其实更像是一个异类，他是魔族的一个叛子和人族的一个村女所生，他出生时母亲就难产死了，他父亲也像一个疯子一样，说什么也要暖似继承他的魔族血脉，于是他父亲就从手腕割下一滴魔血，强行喂入了暖似口中。

不过暖似当时太小了，甚至没有满月，根本接受不了魔血的冲击，以至于造成了一种假性死亡的错觉，他父亲也根本不去确认，就判定他死了，把他扔到了村子旁的河边，最后暖似就被现在的“父母”收养了。

当然，被收养前的事情暖似自己并不知道。

……

暖似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收起那只跟随着他17年的罗盘，走向了魔族的方向。

他对不起慕念和寻道长的救命之恩，但他要弄清当年的真相，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而那只罗盘就是17年来唯一的线索。

雨寻来到了两族大战前他的那个家，而现在，原先富丽的皇宫已然变成了一片无边的墓地，墓地当中埋葬的都是他的亲人与族人。

雨寻静静地蹲在他父皇与母后的墓前，轻声道：“我好像搞砸了，是不是就不该将妖族交给我的啊？当年的战况好像又要出现了，我明明很努力的在守护了啊，为什么挡不住呢？”

“所有人都在和我作对，我不希望战争的发生，但是他们好像不这么想，他们更渴望战争早点到来，早点结束，抓紧结束这场噩梦。可是……战争一旦开始就无法结束了啊。”

“我不知道怎么办了，我认识的小道士也归顺了魔族，慕念也被气走了，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啊？身为妖族的带领者，我连身边的人都处理不好。”

抱也抱怨完了，总不可能真的指望父皇母后从墓中出来或放弃妖族。雨寻沉默着站起身转身离去。

慕念到了人族的街市，此刻那里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但慕念并没有那闲情雅致享受悠闲时光，他来人族，不过是为了躲避雨寻，而躲在人多的地方也是希望雨寻不要找到他，可是他又有点儿想让雨寻可以找到他，把他接回家。

真是好矛盾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