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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落弦惊 第15章 危局

作者:蜜禾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3-05-18 14:41:59 来源: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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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弦京吃力地抬起眉眼,却恰好对上了蹲在地上的瓶女沉默的视线。那孩子黑白分明的瞳仁让魏弦京心中涩然更甚,他张了张口,想发出点儿什么声音,却发现喉咙剧痛,粘稠的血块儿将他呛住了,使他只从鼻腔里发出一点儿细微的呜咽。

那听上去真的很可悲。

瓶女放下她用来捣碎草药的木碗,奔出去了。而魏弦京感受到叶翎听到他发出的响动,转过身来,视线落在他身上,也放下手中的东西,径直向他走来。

他垂下眼,并不去看叶翎的眉眼。他感受到叶翎用什么柔软的、汁水丰沛的草叶揩去了他唇角留下的血污,又将一个木碗抵在他的唇边儿。

他费力的吞咽那碗中的液体,合着他喉咙里渗出的血丝和化不开的血块儿。他没有力气去分辨碗中的液体究竟是什么,但那确实让他能凝起几分神志。待叶翎将碗挪开,他说道:

“叶翎姑娘,你们现在必须离开这里,带上所有的东西,不要暴露你们曾经来过这里。”

即便是喉咙仍然肿痛,他还是坚持说道:

“皇上派来监视我的人此刻定然在搜寻我的行踪。若他们发现你们帮我,届时你们性命难保。”

话还没有说完,他便愈发觉得气力不济,最后几个字儿都说得含含糊糊。叶翎蹙起眉头,拉起保暖的衣物,抬手轻轻碰了碰魏弦京被上了夹板的断臂,隔着纱布,都能探出那处肿胀发热。

“唔,凉——”

魏弦京脑中昏沉,一个不小心便吐出了几个不该说的字儿,待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他立刻抿紧了失去血色的双唇,觉得有些难堪。

索性叶翎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身离开了。魏弦京不知她是否听见了自己的警示,他太过虚弱了,脑子里一团乱麻,稍作移动,他的眼前就白花花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晰,耳中更是有连续不断的尖锐嗡鸣。

他这一生,虽说后十三年来备受折磨,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但这具身体并没有受过什么亏待,是正儿八经享受着锦衣玉食长大的。如今这种疼痛他哪里受得住?一直在咬牙强撑罢了。

可这种强撑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却让他那些隐藏极深的软弱思绪借机跑了出来。

在那暴雨之中,他本想就那么去死了。虽然难看了点儿,但他也没什么可怨的。

或许,对他来说,最好的结局便是死在十三年前的那场大火里。那时候他的记忆里不全是浓黑的烟雾,不是皇帝那张杀意肆虐,阴鸷诡谲的面容,也没有那些受他带累,因而被皇帝逐个儿清算的人们的面容。

他也不用在每个无法安眠的晨昏费尽全力地回忆母亲的面容,憎恨这个无用的、任母受辱的自己。

比生不逢时更可悲的,或许是死不得其所。

就在他放任思绪漫无目的地飘散,以逃避满身剧痛和虚弱时,他感受到自己的头颈被一双纤细却温暖的手拖了起来。

接着,他的脖颈儿靠上了一处柔韧,鼻腔里盈满一种生机勃勃的松木香气。带着薄茧的指腹贴上了他的额头,为他轻轻涂抹了一些冰凉的草木汁液。

粗糙的布料划过了他的脸颊,让他短暂的愣怔。而后,魏弦京只觉得浑身还没有流干的血液一时间全涌上了他的双颊,他张开嘴呵气,咕哝半晌,竟一句囫囵话儿也说不出来。

“烧起来了。你必须熬过去,若是得了伤寒,那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叶翎在他耳边说着什么,而魏弦京一个字儿都没有听清。他伤处的疼痛似乎都偃旗息鼓,五感之中唯有那隔着衣物,散发着温热的年轻女子的触感,和那温柔的草木清香萦绕。

“叶…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他听到自己飘忽的声音孱弱不堪,深深喘了两口气,又提高了嗓音,说道:

“叶翎,我是未婚男子,你也是未嫁之身,即便此刻形势特殊,也不该……也不该…”

也不该把他的头放在她的大腿上啊。

魏弦京实在说不出后半句,只能嗫嚅着费力挣动起来,可他委实太过虚弱,在年轻女子腿上乱动更加难看,便只能瞪着叶翎的脸,无声地诉说着他的百般不满。

叶翎垂头看着魏弦京,微微侧着脑袋,一双晶亮的瞳仁直愣愣地看过来,像是没理解他话中的含义。魏弦京望进她清澈的眼底,一时之间被她漆黑的瞳孔吸住了。

叶翎生着一双颜色极深的眸子,却并不是锋利又夺人的漆黑。若是细看,就会发现她的瞳仁是深棕色的,瞳仁四周包围着漆黑的晕环。

那是松木根系的颜色。魏弦京幼时,家中栽种着许多形态各异的云松,它们或被栽种在昂贵的瓷盆里,或与嶙峋的江南湖石相伴,装点庭院,相映成趣。

魏弦京在花园里玩闹,他那做了大将军的父亲将他抱过来,指着云松教他吟诗。

“长松落落,卉木蒙蒙。

青罗落漠而上覆,穴溜滴沥而下通。”

他跟着父亲摇头晃脑,在母亲书房外打扰着她的清净,换来一只滴着墨水的狼毫,正砸在他父亲的发簪上。

那早该被遗忘的记忆突然卷土重来,让魏弦京猝不及防地僵住了身子。而下一瞬,叶翎垂下了头,用自己的前额贴了贴魏弦京的。

“好点儿了吗?”

她轻声询问道。那声音并不清脆,也并不柔媚,远不及魏弦京在高门宴会之中所听过的吴侬软语,塞北高歌。可那声音平稳又坚定,像沙漠中的一只锚,一段系着魏弦京散乱疲惫的魂魄,一端扎根在他微弱跳动的心脏。

魏弦京看着她,一时脑中的杂念尽数消失了。他听到自己孱弱的躯壳内,心脏聒噪又轻浮地搏动,温热的血液缓缓流过他的四肢。

呼吸之间,那针叶般清爽的香气再次扑面,他睁大了眼眸,殊不知他此刻的模样像极了林间被行人骇到的野鹿,睁大的眼眸水光粼粼,楞楞地看着叶翎。

他的反常让叶翎更加忧虑,她再次垂下头,用自己的额头贴上魏弦京的,去丈量他额间的温度。

叶翎不是没听到魏弦京的推拒,可她生于微贱,长于贫寒,高门大户的体面人讲究的规矩体统,对于她来说实在奢侈。

幼时为了吃饱饭,她可以在买卖、虐待她的杂耍班主身前砰砰磕头,讨一点儿能救命的残羹冷炙。再到了被魏弦京出手相帮,获得自由身之后,她走街串巷的乞讨,在冬日里为了一点儿微薄的暖意去与牲畜同眠。

所以是的,她不是没听见魏弦京的话,但她却很难生出半分在意。无论是对于自己的名节,还是对于魏弦京的名节。

“翁伯那儿还有些酒水,我去拿来。”

她自顾自地说着,将魏弦京的僵直的脖颈儿从自己的大腿上移开,而后迈步去寻包裹。而魏弦京也堪堪从那被骇到般的愣怔里回过神来,胸中难以自制地涌起一股又酸涩又无措的惶恐,这使他平白生出一股力气,磕磕碰碰但词句清晰地说道:

“叶翎…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你们带着那孩子,快离开这里,否则你们都会没命!”

叶翎从半散开的包裹里翻翻找找,终于挑出被翁道人藏得严严实实的半壶酒,敷衍地哼一声,权作回应。

她拿着酒壶和半截破布做成的帕子,再度回身向魏弦京走来。魏弦京无处可逃,僵直着脖颈儿瞪着她,那一向和光同尘的温和面孔上平白透露出几分惊恐。

可一根筋的叶翎哪里看的出来?即便是她有这般细心,也绝不会放在心上。对于她来说,挽救魏弦京的性命才是当务之急。

她在裹着草药的布包之上洒了酒水,而后大剌剌地坐在草席上,不顾魏弦京的抗拒,将他的头搬到自己腿上,神色严肃地一点儿一点儿擦拭着,魏弦京的前额和脖颈儿处的要害。

魏弦京逃脱无门,身体又愈发虚弱,但他仍撑起眼皮问道:

“叶翎,我不明白你为何执意要救我,可我这条命你救不了的。皇帝要我死,我本就没有活路,你何必搭上你自己的命呢?”

叶翎再次将酒水倒在帕子上,擦拭过魏弦京的前额和脖颈,又去扒开他的衣领儿,而魏弦京已然无力去阻止她了。

“因为你不该死,若别人要你去死,那该死的是别人。”

魏弦京头一回儿听闻这般粗鄙又直白的话,一时竟弯了弯唇角,久违地露出一个笑来:

“你不明白。这世间若有人不该存在,那便是我了。我本就是个未被终结的错误。”

他低声说道,抬起他完好的左手,松松隔着衣袖,握上叶翎的手腕儿:

“别再管我了,带着其他人离开这里,就当没有见过我。就算你要冒险,难道要拿其他人的命一同冒险吗?”

当魏弦京企图说服别人的时候,他的声音中有一种古怪的韵律,那几乎魔魅的力量似乎是传承自他的母亲,让倾听者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

这几乎是无往不利的,但此刻于魏弦京肌肤相贴的是执拗到有些一根筋的叶翎。

叶翎的动作被他烦扰,不得已暂时停下来,定定看着他:

“什么错误?生而作恶才是错,助纣为虐才是错,麻木不仁才是错。魏世子,我们一行人都是街头抛头露面的下九流,胡同里吆喝讨赏的卖艺人。我们之中任何一个,包括年仅十二的瓶女,生来便不受待见,遭人嫌弃。”

“觉得我们怪诞、丑陋、荒谬、无耻的人多了去了,想让我们消失的人也多了去了,若说这世间什么样的生灵有错,贫贱才是最大的错。”

“我们从生来便是向死的,没有什么大好前程等着我们,也没有什么世间公正论断我们,只有一次次的危局,和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

“是的,我不怕因救你而涉险。”她在魏弦京无言的视线中歪了歪头,声音平静:

“因为我人生中从未有一日安枕无忧,每一日都在奔波搏命。救你的性命对于我来说就是对的事,就如同让从不受待见的我自己活下去一样。”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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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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