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他们俩现在一个腿残了,一个贫血,谁都没有站起来的力气,就这么相互依偎了一会儿,千羽逐渐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刚刚差点要了她命的荀如言呢?他们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拍了拍九幽的后背,在他耳边道:“荀如言死了?他人呢?”
九幽耷拉着眼皮,慵懒道:“嗯,死了,在你身后躺着!”
千羽欲回头,九幽牢牢按住她的后脑,“别动,我浑身疼得要命!”
千羽叹了口气,语气中略有些惋惜,“他是怎么死的?”
“嗯......我也不太清楚,瘴林深处传来一道天光,人一下子就没了,或许是浮虚境里的神仙发了怒吧!”
他睁着眼说瞎话,不自觉心虚起来,但好在千羽瞧不见他的脸也看不见他这副心虚模样。
千羽皱着眉,在心底大大叹了口气,不晓得该如何同荀绯交代,她虽极力想救下荀如言,但荀如言却铁了心要去送死,就算是神仙也帮不了他。
两人又开始沉默起来,但九幽似乎很享受抱着她的感觉,软软的人抱在怀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踏实感。
“休息好了吧?该回去了!”
千羽催促道,九幽这才依依不舍撒开手,扶着脑袋道:“还是晕,晕的很......”
千羽瞥了他一脸柔弱的模样,不晓得是真的还是装模做样,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示意他可以支着自己,“慢慢站起来试试!”
九幽见千羽这副还没恢复的病弱模样,生怕自己稍稍用力就会按碎她,哪里又敢用力,他站得有点猛,眼前瞬间一片漆黑,最后扶住了一旁的树才稍稍站稳。
可千羽就没这么幸运了,她腿上的血脉尽裂,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只能忍着疼艰难动了动,可微微挪动一下结痂伤口便不受控制破开,九幽见此一把将她拦腰抱起,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温柔笑意。
千羽被抱着只觉得心里的小鹿忍不住乱撞,但没撞多久,九幽微微开口道:
“没想到圣女也会沦落到这般境地,我若将你掳走,你怕是连逃跑都做不到。”
好的,小鹿这下死了个彻底,千羽瞪了他一眼,只想将他嘴巴缝上,好歹也是为了救他才沦落到这般境地,这人怎么还不忘落井下石!
这么想着,千羽不知不觉在九幽怀里沉沉睡去,等再次醒来已回到了拂衣院。
这次受的伤有点重,她昏昏沉沉睡了好几日才醒来,但醒来后腿依旧没有恢复的迹象,往常受了重伤失控不久便能恢复如初,可这次她不仅没有失控杀人,还失去了强大的修复能力,这具身体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嗓子里传来难耐的血腥味,又干又痒,她艰难支撑自己坐起来,伸手就去够床边的茶水,但无力的手刚拿起就掉到了地上,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吸引来了一直在院外候着的人。
九幽推门走了进来,看起来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倒是相舆满脸担忧,面色枯槁,像是多日都不曾好好休息一样,千羽疑惑看向相舆,心中泛起微微的感动,她从没想过这个往日对她毕恭毕敬的相舆竟会担心她至此。
但随后她环顾一圈没有发现青斛的身影,这个小没良心的!不知道此刻又跑到了哪里!
“青斛呢?”她疑惑问道,声音有些微微沙哑。
九幽瞥了一眼相舆,端起手来一言不发,瞧不出有什么异样,千羽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相舆,他低下了头,忽地往前一步跪在了地上,“圣女,是属下看管青斛不力,还请圣女让我以死谢罪!”
千羽初醒,脑子还是懵的,这般要死要活,真不知道青斛闯了什么祸,自己明明都厉声厉色交代过她不允许去瘴林了,难道她还真能违抗自己的命令不成?
等等,相舆怎么开始掉眼泪了,不会吧?
“圣女,青斛见灵机蛊有异样,非要硬闯瘴林,我被她用蛊虫迷倒,一不留神人就不见了!”
千羽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个彻彻底底,她心里一慌就只想跳下床去寻人,但动了动却觉得这副腿重如泰山,如何都无法挪动,只得板着一张脸暗暗掐自己的大腿,好让自己能快点冷静下来。
“人找过了吗?瘴林里里外外都找过了吗?”
相舆不敢合眼,始终绷着一根弦寻了好几日,此刻再也绷不住,擦去脸上泪痕道:
“都找了,剑灵宗和焕颜宗弟子都在帮忙找,一点都没消息......只遇到几个巡逻的玄阳宗弟子,他们见到青斛朝着瘴林深处走去,最后消失在了云雾中,怕是......怕是已经被雾气吞噬得干......干干净净......”
千羽忍不住攥紧被子,难以置信地盯着相舆,她深深吸了口气,喉间却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你再去给我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相舆身体微颤道,起身离开了卧房。
九幽看向相舆离去的背影,轻叹一口气,随后替千羽倒了杯水,递到她的嘴边,安慰道:
“先喝水吧,喝了再说!”
千羽低着头呆愣愣看着地板,但微红的鼻头和泛红的眼眶无不在诉说她此刻心底的难受,九幽见她不肯喝水,坐到床边扶住她,柔声道:“会没事的,你养好了身体就能去找她,她说不定还在林子里等你......”
千羽重重拍了拍被子,悔恨交加看向九幽道:“我当时就不该答应她种灵机蛊,也不该不听你的去阻住荀如言,我错了......是我害了她......”
九幽轻轻扶住了她的脸,看向她的眼睛:“这不是你的错!”
千羽直到此时才发现九幽的脸色和瘴林那日一样透着一种病态的白,不仅青斛因为她失踪,就连九幽也被她所伤,想到这儿千羽心痛到难以自已。
她害死了宋府几十口人,如今却又伤害了身边的人,她简直就是个灾星......
“都是我害了你们!都是我......”千羽紧紧捂住胸口抽噎道,她不想哭,可被九幽这么柔声安慰,内疚像是一把刀在剜心割肉,让她痛得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九幽见此将她搂入怀中,轻轻摸着她的头道:“不是你害的,这一切都不是因为你......”
是他们的命该如此,纵然没有千羽,宋府的那群人也一定会死,这是早就写在生死簿里的事情,凡人命数早就被规定得好好的,又岂是人力可更改的。
九幽见怀中人哭了一会儿没了力气,他轻轻拍着千羽后背想将她哄睡,可千羽就像是块年糕一样紧紧黏着他,谁又想得到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赤蛊宗圣女会有这样一副面孔。
他忍不住吻了吻千羽额头,躺进被窝任凭她抱着自己,不一会儿也随着她沉沉睡去。
九幽恍惚间做了一场梦,他梦见自己站在天罚台上,他伸出手想要紧紧抓住千羽,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万丈雷霆劈成一道烟雾,醒来后惊恐万分满头冷汗。
可身侧人睡得很熟,似乎被梦魇困住了,眉头始终紧蹙着,九幽忍不住低下头吻了吻她的眉头,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待千羽醒来后看见身侧人她稍稍撒开了手,她感受得到九幽的爱意却不知如何面对,只得将自己埋进他的怀里,贪婪攫取他的温暖。这个人似乎有一种神奇的能力,偶尔让自己厌恶到不行,但大多数的时候,看到他就觉得莫名心安,就比如此刻像这样抱着他,千羽觉得自己好像喝醉了一样,短暂逃离尘世,逃离那些痛苦和不安。
九幽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饿不饿?”
千羽在他怀中摇了摇头,她实在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但九幽却动了动想要起身,千羽疑惑抬头看向他,只见他的嘴角轻轻勾起,懒懒道:“可是我饿了!”
千羽眉头微微一皱,随后却见九幽凑近了她,眉头上忽地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她心中一惊,睫羽不禁微微煽动起来。
“别皱眉,我会忍不住想要亲你!”
“大胆”两字憋在喉咙里,还没说出口,九幽又吻了上来,“怎么又皱眉了?”
千羽不可置信看着他如此肆无忌惮的模样,瞪着他的眼神仿佛要将他大卸八块,九幽见此又要亲她,千羽伸出手挡住了他的嘴,“你怎敢?”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九幽眼疾手快拨开手堵了上去,双唇相接,千羽只觉得有股暖流徜徉在心口,吃惊之余眉头不自觉平铺开,她心里憋着一股劲,翻身将九幽按在床下又狠狠吻了上去。
末了,她看着九幽一副吃了瘪的模样心里才觉得痛快起来,但九幽嘴角却不自然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微微一笑道:“圣女这般主动可是心悦于我?”
千羽翻身又躺了回去,轻蔑一笑道:“护法未免对自己太自信了些,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九幽侧过身来看向千羽,眉眼中的欢喜快要溢出来,之前的他并不确定千羽对自己的心意,但自从那个吻后他便一切都知晓了。
“圣女既然亲了,难道不准备给我个名分?”
千羽看向厚脸皮的他,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又扭过头来:“不准备!”
“圣女可知道你这叫作始乱终弃?之前在瘴林里也是,哄骗我要我血喝,喝完了却什么都不作数了!”
千羽目光微微一滞,她从不知晓自己失控后是如何模样,偏过头来看向他,“我哄骗你什么了?”
“你说喝了我的血就是我的人,一辈子都是我的人!”
他故意提高了最后几个字的音量,看着千羽一副惊恐的表情,忍不住在心里大笑起来。
“你既说是失控后,便做不得数!”千羽谨慎答道,潜意识告诉自己这可能都是九幽胡诌的,但吸了他的血,叫他如今还没恢复过来也确实是自己的错,她不自觉看向九幽的脖子,伸出手就想摸,却被九幽半路截胡。
九幽摩挲着她雪白柔嫩的小手,语气带着些笑意,“不疼了,早就不疼了!”
但随后千羽却发觉他今日穿了一件阔袖衣衫,没有穿戴往日的护腕,骨节分明大手下缠着一条白色纱带。
千羽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解道:“你这里何时又受伤了?可是被我伤的?”
九幽摇摇头,将她搂入怀中,“伤身就罢了,你伤人心倒是个好手!”
千羽一把将他推开,紧蹙眉头就想瞪他,却又怕这人来了兴致又要亲自己,只好展开眉头,讪讪道:
“不是饿了?去吃东西吧!”
九幽直到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这才肯松开她,但自他离开后千羽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一双泪眼盯着空荡荡的房间显得格外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