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成画 第14章 第十四章

宋落君把新的滑板背回了宿舍，与老板分别前，老板还好心送她了一个配套的包，背面有一层棉，她背上也不会被滑板硌到，滑板店老板把他俩送到了路边，“你小子，多来看看我，半年不见人，别老玩失踪那套。”

她抬眼，瞳孔稍稍有些放大。荆雨疏忙归忙，玩失踪倒是没有，也许老板误会了不是。

仿佛脸上的疲惫和眼青不存在似的，荆雨疏了有趣味地推辞道：“忙着呢。”

老板拍去他肩膀染上的灰，用着半个长辈的语气关心，“忙也要抽空，多来几趟放松下，老紧绷着也不是个事。”

他会心一笑，模棱两可地含着“嗯”。

不是肯定，也不是拒绝，处在两者之间的回答。

来时便是荆雨疏开车来，车上她不说话，他也适应着沉默。回学校的路途上，气氛反而好上了一些，荆雨疏关上了车窗玻璃，老板原路返回。

她欲言又止，支支吾吾地说：“看刚才……师哥很忙吗？”

荆雨疏娴熟地启动车辆，调试操作杠的手闲散了下来，黑眸起了兴，意味深长地看向她，“关心我？”

前座上挂着的摆件晃啊晃，拨乱了她的思绪，气息涌来，宋落君着急移开对视的视线，一时半会儿说不出来，像意外他这几天的亲密举动，又进一步。

他嘻笑皆非地替她拉过安全带的带子，扣进座椅旁的收口，“不忙，跟那大叔说着玩的。”

车子行驶了几米，他自胸膛沉下的深深嗓音补了话，“你约时间，我都有空。”

心弦一下又一下被隔着窗的风悄然拨乱，时见的话悠然入耳，“胆大点主动出击，荆帅哥分分钟拿下。”

一股冲劲怂恿她脱口而出，但看荆雨疏的眼色有些厌厌的，越说，声越小，“有部电影，最近上了，一起去看看？”

车子转了个弯，荆雨疏空下来调了下车内的音响，扯了扯嘴角，“你也喜欢看科幻片？”

顾名思义，他自己喜欢，成功知道了一个小喜好。

对科幻片一知半解的她不自然地附和道：“嗯嗯。”

“那也约在周末吧，周六中午老地方等你。”

“好呀。”

眼前晃得头晕，时见扒拉着她手，使劲摆，她一回宿舍，滑板都没揭下来，就被时见摁在桌前问问他俩关系的进度。小机灵鬼难以招架，她凹不过，就把今天和约了荆雨疏下周六的事告诉了时见，自动略过了那个小插曲。

起初时见还“不错不错。”觉着自己闺蜜开窍了，到后来听得浑身不对劲，“怎么最后主导权都到他手上了。”

她双手撑着脸，纳闷从抿成一条线的唇边掉落，“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性格吧。”

难为她这个性子追人，时见选了一种旁敲侧击的方式，“你可以问问看，能不能你决定什么时候看之类的。”

“不了，他挺忙的，现在说还要改票。”她挡回了这话，虽说荆雨疏有讲过她任何时候都能找他聊，但她也是有事才找，而且线上那个话少公子的人设是一直不变的，经常是嗯哦好，这种单字的冷漠结尾。她反而觉得，现实里狙击相处比网上语言狙击，来的更痛快一些，“而且，他不一定有空。”

时见不再揪着她不放，转头抱着吃了半碗的外卖，坐到她身侧，“荆大帅哥可太有空了，前天我还在宴会上见过他，本来就帅，穿的西装衬得人更俊了，荆世杰还隆重介绍了他一番，给了他一个荆家人的身份。”

她得空放下滑板，从冰箱里拿了点吃的，放在微波炉里加热，“他以前不是荆家人吗？荆世杰又是谁？”

时见托着碗，陪她热玻璃碗里的食物，眼里多了几分兴趣，“至少之前荆雨疏是不算的，这扯到荆家上一辈人的事，我不太清楚。荆湘月听说过不？曾经在商界翻天覆海，玩弄人于鼓掌之间，可惜人不在了，不然还能见见她。荆雨疏是她的孙子。荆世杰也是她孙子，年纪轻轻在荆氏集团当了CEO。”

她知道的，家里的阁楼收着一落烟尘扑天的报纸，母亲曾在小时候教她读书写字时念过相关的报道，也说过荆湘月的事迹。大致是不记得了，但也会多少了解点，那位曾经救荆家于水火危难中的奇女子，可她从不知荆湘月背后的荆师傅。

她斗胆地问了荆湘月的老公，时见却表示不知道。荆湘月生前就和荆家关系不好，只是公布了自己已婚，并没说配偶是谁。后来生的两个儿子长大了，一个去当了飞行员，一个接手了荆氏企业，风光无限。也没人去细究她那相伴一生的人是谁。

时见吃成了小花猫的花脸，打了塑料袋的结，丢进垃圾桶里，重拍了宋落君的一肩，“挖他家秘辛没啥用处，又不是谈婚论嫁，现在谁管这些弯弯绕绕的，直接出击，拿下荆雨疏，我看好你。”

好闺蜜晚上有事，擦脸收拾东西完就走了，留她一人在宿舍待着，她还是努力争取一下时见所说主动权，转忙打开聊天界面，【师哥，订好票了吗】

落：【没订好的话，我来看看位置，人满了就换一部看看】

混水摸鱼把科幻片换爱情片，爱情片还能跟他聊聊片子的看法，科幻片她只能傻愣愣地往嘴里塞爆米花。

鲸：【订好了，周六下午三点半的场子，挑了最佳观影的位置】

白色聊天框跳出，宋落君跃跃欲试的心突然如沉进海水般安静，荆雨疏发来了电影票的二维码截图，六排六座和六排七座。

落：【那我带奶茶，你就当开个惊喜】

最后果不其然也是【好】结尾，之后便没看见他是正在输入中的状态了。

该挑什么奶茶呢。电影院底下就是商城，商城里有许多家奶茶店，可以慢慢挑，回头问问时见，喝的上有什么忌讳。荆雨疏那俩兄弟虽然没能见上面，但说的话倒有**分真实，也很靠谱。

她保存了几张奶茶店的电子菜单，将弹出的窗口往上滑灭，又挑了几家心水的截图下来。挑的正起兴致时，宋母的电话打断了那几幅图。

宿舍只剩她一人，她摁了免提，“喂，妈。”

宋母向来以严肃为保护色，说话也直来直去的，一丝不苟的语气自手机传出，“阿君，给你规划了一份出国计划，我发到你微信里了，你看看，没多大问题，明天就开始执行。”

宋落君写执笔的手顿了顿，提了一口气浅浅呼出，“妈，我不想出国。”

“不行”宋母就是这样，规划好的，她只能一项项执行。宋母也意识到那两字咬得多重，而后舒缓了一些，苦口婆心道：“简历上多一个学位，多添光异彩的，你现在这个学历出去找工作，不说别人得公司，咱自己家的公司面试，你也过不去。”

她心闷着，敷衍地回答，“是是是，你看不上这学历，我就不是这块料子。”

忽有宋父过来关照的声响，催促着宋母去吃饭，她见着了吹来的东风和救星，“您先吃饭吧，这计划以后再说。”

说完，便挂断了，手机哗啦地滑去桌墙，她双手抱着小腿，头蒙在大腿和膝盖处，蔫了花似的合上眼睛，她不想再照着母亲的话做了，前途她要自己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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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有课，她去寻鹿园。出门前精心搭了一身乖乖可爱挂的衣服，被时见拉回去，换了一套白色初恋仙女裙，对着镜子，时见自认信得过自己的眼光，跟她打包票，绝对好看。她外配了一件保暖的针织开衫，下公交时身上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阵。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寻鹿园。荆师傅摇了一杯水，仰头吃进手心里的药片，合着水吞下，侧眼瞅着了她，她两手抓一块搭在裙子的腰线之下，“师傅。”

师傅收起药品袋子，藏在身后，“落君来了就做早课吧，落下几周了，不能再松懈了。”

她听着点点头，顺着荆师傅的台阶下，步子迈向工艺间，师傅的身体在她看来是健朗的，每天都能坚持锻炼身体，养生泡枸杞早睡样样都有。她转过身子，担心地开口，“师傅这病……”

“老毛病了，不碍事。”荆师傅收起那袋子，转头泡了茶，又见她回头，盯着那茶水杯子，“我就泡茶不喝，吃药不喝茶，我还是懂的。”

宋落君才放心去了工艺间。“鸽子”模型立在大理石桌上，一旁贴了一张A4大小的便利贴，上有笔记，说的是细节处理问题，还有一开始起头的问题，导致后面再怎么精修也补不回来。她撕开贴纸，与模型细细比对，展开的翅膀纹路修的模糊，但更为逼真，身体上的绒毛却雕琢地更为仔细，羽翼颇丰的实满感。眼珠子那块倒没动，笔记上写着让她自己琢磨。

荆师傅踏进门槛，看她拿着纸若有所思，指破迷津，“那是阿疏改的，那张纸也是他写的。”

那般刚强有力的字居然是荆雨疏所写，宋落君撇下纸，眼珠子在不停地打转，“我以为是您写的。”

荆师傅仰天大笑地拿了把雕刀走，“我的字，你早见过几十遍了。”

她听的一头雾水，云里雾里地做完了早课，师傅布置的作业是巩固之前的基础，她大体都会，也消化了荆雨疏初为人师的技巧。额头渗出薄汗，外头太阳正晒着大地的屁股。

手机叮铃的提示音传来。

鲸：【下课了？】

宋落君边敲着字，边往外走，【下了】

她走出了村口，远远望见的影子近在咫尺，

“跟爷爷和好了？”

“算是吧。”宋落君抬手将碎发往发际线后放，新长出的指甲勾到了纱裙，薄纱飞到了半空，“他还开玩笑说……”

他捏住了勾到纱的手指，摁了摁后，剥下捣乱的纱，俯下身来抚平，想听她的后话又轻靠近她的脸，“说什么？”

怦怦是谁的心跳在作祟，她听不见，装无辜地道：“说我见过他的字。可我没有印象。”

荆雨疏两道浓眉刮起了湖水涟漪的笑意，“呵”的哨子声也来源于他，浓墨重彩的风景里唯一的淡色也是他，低音提得清亮，“抬头往上看。”

她仰视着村口，红色长字幅迎风起舞，秀丽无比的字迹在柔软的布料中依然清晰可见的漂亮，下有题字石，连笔字笔锋犀利，与红幅交相辉映。那是她来到这里，第一次就见到的字，也是几十次的路过中的偶然一眼。

她不由得联想起荆雨疏的字，学的样子倒有两三分像，但到底是没经历过岁月沧桑的洗礼，多了几分孩子的稚嫩。她绕了半步，起了玩笑心，眸光盛着盈盈柔意，“那你的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