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明城其他地方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玉楼是并不知晓的。
昨夜的她睡得并不安稳,先前在无意之间窥知顾年雪与切斯卡之间的事,明晰自己的心意之后,玉楼总是有意无意想要躲避陈醉。就像那晚顾年雪所说的那样,她清楚明白那句“不是所以喜欢都能得到回应和祝福”的含义,更清楚那句“我没有办法给她未来”带着多么沉重的分量。
但她想要单方面躲避,叫时间淡化这事,是不成的。相比较玉楼的畏缩懦弱,在玉楼看来什么都不懂的陈醉却是那样直白热烈,因为不会恐惧,不害怕被拒绝,所以总像是一团炽热的火焰一样冲撞过来,不会去管玉楼外在所塑造的那些坚硬冰冷的外壳和包裹着的荆棘,她的热情将这一切都灼烧融化掉,强势冲撞进玉楼的内心。
本来已经做好不管怎么样都要把这样的感情藏起来的准备,但昨夜同陈醉一番交谈与接触,更叫玉楼头脑混沌,好似烈酒浇心,神思激荡,她终于清楚地意识到陈醉对她有着可怕且致命的吸引力。
——就像寒冷的人,总是会忍不住靠近那团温暖的火光一样。
彼时陈醉躺在榻上,乖顺听话,服帖柔静。其时灯光昏黄,那缕头发贴合在陈醉面庞之上,玉楼俯身在灯光下瞧她,只觉得手脚发起冷来,可心好似火烧,便是头脑都发起昏,有些恍惚失神。越发觉得昏黄之下的陈醉这样乖巧,脱去了以往的狡黠叛逆,反添柔弱静美。
她伸出手去,先是指尖,再是指腹,她竭力压制住自己想要更多触碰陈醉身体的眷恋渴望,揉按那天脘、天枢三处时的动作克制隐忍,竟有些不敢看她。
但陈醉的身子却轻轻颤抖起来,不知道是因为痒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但始终不曾避开。
虽然陈醉竭力忍住,但相触之间,玉楼又如何不会察觉?陈醉是那样的乖顺,乖顺到玉楼自幼为蒙柳教习穴位,辩穴功夫不差,可双手在陈醉腹上空抬悬停之际,唯觉心跳失常,唇焦舌燥,险些认不出位置来。
更别提那关元穴所在位置为脐下正中三寸,那位置在这一片昏暗朦胧之中更显暧.昧亲昵。
她的气息有片刻不稳,垂眸凝视陈醉,忍不住阖了阖双眼,想要压下心中那再无法克制的腾升的**。
那**险些如野兽一般脱闸而出。
——她不得不停下。
而这一停,关元穴便再也按不下去,那些正经嘱咐的话语也再说不出来。以至于在一片静谧之中,陈醉的发问叫她心神慌乱,而后便是匆匆结束。
虽然陈醉不知道她的半点心思,可玉楼还是有一种自己的心思被赤.裸裸展现在陈醉面前的羞耻负罪感,她深切羞愧于自己的渴望,唾弃于自己的欲.念。
于是理所当然地落荒而逃。
或许是那暂时被压下去的欲念,在恍惚之间挣脱囚笼,这使她昨晚做了一个羞耻的梦,那是不能对任何人提起的旖旎梦境。
梦里面的自己是那样不知羞耻和大胆,**的枷锁在昏昧之中被解开。
她平日睡眠总是无梦,昨夜却梦到了当初葛家村那晚的事。
梦里的她和陈醉紧紧搂抱在一起躺在床上,气味、触感是如此真实,唯一不同的是记忆里的一切都被放大篡改,气氛变得暧昧且拉扯,仿佛她们两个是彼此爱着的,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陈醉还是那样狡黠奸诈,张嘴咬住了玉楼的肩膀。可和回忆里不同,肩膀上不是剧烈的疼,反倒带着酥酥麻麻的痒意,舌尖濡湿,轻轻蹭过,蜿蜒向上。而后陈醉的吐息拂过玉楼的耳鬓,叫她浑身战栗,想要逃脱,却又手脚发软,不知所措。
陈醉那样慢靠近,明明一片黑暗之中,玉楼竟能清晰瞧见陈醉的脸,能够清楚瞧见她衣襟散乱,露出一截如白玉一般的细滑柔腻,白得晃眼,让人心热。
她本可以躲开的,可身子就像她的目光一样僵住,丝毫动弹不得,无法偏移,心也忍不住跳动,好似烈火灼烧。
陈醉的双臂像是蛇一样缠上来,身子也像是没有骨头一样依偎在玉楼怀中,她们两个这样亲密无间,仿佛一对人世中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的爱侣。
“玉楼。”她听见陈醉低低唤她的名字,“我给了你逃跑的机会了。”她的声音柔软,却又带着妩媚的笑意。
玉楼想要逃跑,她的心一方面为之颤动,一方面却又生出一种恐惧,可她退无可退。
朦胧间,陈醉微微笑着,将脸贴了上来,手臂紧紧搂住了她。
玉楼闭上了眼睛。
玉楼忽的醒来,额上蒙着薄薄的一层汗,陈醉与她肌肤相贴时所产生的战栗还未完全散去,残留在她的肌肤上。屋子外头的还是黑成一片,玉楼恍惚间推开窗,叫冷风一吹,这才稍微清醒过来。
是梦。
她稍稍清醒之后,意识到这件事,头有些发沉,思绪却黏黏糊糊的,好像浓稠如墨,黏腻如蜜,无法化开。
天还没有彻底亮,但是叫玉楼再睡,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心口的燥热让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那一日在山洞里的一些细节虽曾被她刻意遗忘,却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清晰起来。
原来从那时候她就已经彻底入了魔障。
躺了不知多久,待到屋子外头有脚步声传来的时候,玉楼长长吐出一口气,从混沌的感受中清醒起来,随意洗漱一番出得门去,正是天明。昨夜又下了一场小雪,庭中盖了一片白,那些婢子们正聚在一起扫雪,瞧见玉楼来了便点头问好。
闻家派来主管她们出行起居的姑娘正站在廊下瞧着人扫雪,玉楼行到她跟前道:“还麻烦姑娘替我备马,我今日要出去一趟。”
那姑娘穿着厚厚的衣袍,对着玉楼还了抚胸礼,点头道:“姑娘是现下就要出去么?既是如此,早间饭食用过了么?今日午间还回来用饭么?晚间呢?备马的话,陈五姑娘也去吗?”
玉楼听她提到陈醉,不由又想到昨夜的梦,梦的余味还未彻底散尽,使她心中一荡,旋即摇头涩声道:“现下就走,早饭的话,现下并无什么胃口,就不劳烦厨房了。另外今日应当都不在府中,午间与晚间的餐食就不必为我思量。至于五姑娘么……她、她不同我出去,只有我一个人。”
那管事姑娘点头应下,旋即行出门去遣人备马了。
玉楼待得那管事姑娘走后,神思有些恍惚,在院中廊下踱步,不知不觉竟行到陈醉屋前,怔愣瞧了半晌,想到:“我此番出门还是要同她说一声才是,不然……”她想到昨夜陈醉咄咄质问,不觉一笑,“不然她又发起脾气来,我如何还能再招架住?”
既寻到了由头,她便抬起手来,给自己稍稍鼓了鼓气,伸手敲门,喊道:“五姑娘,你醒了吗?”
可屋内无人应答。
玉楼又敲门几声,见陈醉仍未有所回应,心道:“她莫非还在睡觉?”正当这时,忽听身旁有脚步声传来,随后耳旁传来一个甜甜的声音:“陈姑娘兴许还在睡觉呢,这样冷的天,屋里头暖和,怕是不乐意起来呢。”
说话的是闻家派来伺候的婢子,年岁不大,约莫十五,汉话讲的并不是很好,能略略听出些口音。
玉楼听她这样说了,心想也对,便不再敲。那婢子又道:“姑娘有什么事要找陈姑娘,是很紧要的事吗?”
玉楼听她这样问了,眼睛微微睁大了,略一停顿,才摇摇头。玉楼其实心中清楚,其实这些事情并不紧要,若真要说,她也不过是想找个机会同陈醉说一说话,便是随便几句闲谈,心里也快活的不得了了。
但现下陈醉不出,她自然只能涩声缓缓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我今日出门去澄雪楼有事情要做,午间与晚间便不回来用饭了,想着与她说一声。”旋即迟疑会儿又道:“府上点心味美,她自然是欢喜吃的,但因此不顾正餐也是不好的,我既出门,还请姑娘帮着看顾一些,不然积食涨肚,到底对她身体不好。”
那婢子道:“这自然是无碍的,小事而已。”
而既得这小婢答应,有恰逢马匹已然备好,玉楼便随意乔装一番,蒙了脸面,打定主意前往澄雪楼去找厉鸣珂,想着今日若有机会得见曲家姑娘,也好请其传讯给自己那位素未谋面的师姐温岚。
天更亮起来的时候,街道上远远就能瞧见有白雾笼罩,屋顶上的雪因为热气融化,却又在垂落下时被重新冻住,成为一根根剔透的冰柱,悬挂在屋檐上。
玉楼起得很早,东西也没怎么吃,直到街上了,那先前在闻家没有的食欲才在大街上被肉香和吆喝声勾起,便随意从路上买了吃食将就,囫囵下肚。吃完时她正好骑马行到澄雪楼门口,店门口正在收拾准备开门营业的伙计一瞧见她就迎上前来。
这机灵的小厮先前已在厉鸣珂的介绍之下同玉楼见过面,一见她来就上来牵马,将人带到巷旁侧门给送了进去。
澄雪楼里寂静一片,想是未到正式开门营业的时间,平日里热闹的酒楼被玉楼窥见了安静的一面,也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在玉楼打量周遭时也冷冷回看玉楼。
楼里面总有一股子清冽的酒香,和当初玉楼在月亮湾时候嗅闻到的味道一样,只是更加平缓,没有那么浓烈。玉楼回头看见小厮将侧门阖上,隔绝了自外而来的冷风,寒意逐渐消散的同时,那楼梯拐角上显出一个人影来。
那人影还是穿着浅青灰色的衣衫,恍惚间让玉楼想到自己还在雾紫花林的时候,雨刚刚下过,河水上笼罩着的薄雾就是这样的颜色。这段时间以来,她总是不由自主想到过去的一些事。
那人影的双手插在缀着兔毛的暖手套筒里,神情松散,未施粉黛,瞧见玉楼站在堂中,便勾唇微笑道:“玉姑娘来了?”
玉楼叫她一唤,缓缓回过神来,淡淡凝望回去,微笑道:“厉堂主早,今日外头很冷啊,用过饭没?”说话间她眨了眨眼,缓下眼中因昨夜没睡好而产生的酸涩。
厉鸣珂似是没想到玉楼也会说出关心人的话,脸上的笑到底是多了几分真心:“外头天冷,玉姑娘也要多穿点才是,饭食我已用过,玉姑娘吃过不曾?”
玉楼道:“已随便吃了些用过了,想着要上课,不敢片刻有些耽搁。”
厉鸣珂点点头道:“上课这事不急的……昨夜下了层雪,我院中景致甚好,可有心赏景?”
这言语之中虽是询问邀请,可厉鸣珂动作起来,却是丝毫不管玉楼会不会拒绝,只是下了楼便往楼梯之后的拐角走去。玉楼稍一迟疑,便也抬步跟上,紧随其后。
这澄雪楼前头是酒楼食肆,偶有说书听曲之用,进了中庭,却见得庭中雅致风趣,竟种了一院子红梅,傲然立在雪中,甚为风雅。
玉楼瞧见这一院子的红梅,赞道:“寒霜傲雪,别饶风致。”
厉鸣珂被人夸赞也无太多表情,只是勾唇也瞧向那红梅,淡声道:“这是我义父感念故人,这才栽梅院中。”说完将手一抬道,“这边请。”玉楼将头一点,紧随其后,心中却暗想厉鸣珂此人口中的“义父”是谁。
那澄雪楼前面气派,后头自然也不小,后头庭院之中更是假山垒石,小桥流水,一应俱全,处处都显幽雅,恍惚之间,若非这雪白一片,玉楼只觉得身在江南,倒不似在大漠了。
行了约有一段路,玉楼却觉出不对来,这位厉鸣珂历堂主先前只说要见得多伽罗,自然有不惹眼的方法,可现下在这院子里走了大半时候,也不知要去何处,只是在这院子里瞎转,难道真如厉堂主所言,这一番为了赏景吗?
但玉楼心思沉稳,又想到这位厉堂主不会诓骗自己,便是一句疑问也不多说,只是跟在后面。
那厉鸣珂见得玉楼竟如此能沉得住气,心里暗暗叹服,随后脚步一错,便转身往院中一座平平无奇的假山中走去。
初入那假山之中,尚有光可透入,但行不了几步,便逐渐昏暗下来。厉鸣珂站在那晦暗之处,从袖中取出什么东西来。玉楼只听得轻轻一些响动,厉鸣珂手中便有光亮起,玉楼眯了眯眼偏头细瞧,这才发觉她手中竟拿了一个火折子。
玉楼见得光亮,这才有空打量周遭,发觉竟不知何时行走到深洞之中,那假山在外瞧着并不宽大深远,可进得内里方能觉出玄妙。烛火随着洞内的风而晃动,向前望去,洞内狭长,只得两人并行,细看之下什么都瞧不真切,只能隐约瞧见前头似是死路,唯一堵石壁而已。
玉楼微微蹙眉,虽有不解,却不多问,只是看向厉鸣珂。厉鸣珂观她神情从容,呼吸平稳,虽有些疑惑,却还能保持淡然,便微微一笑,伸手往墙上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左右各转几下,便听得极轻微的机簧动作声响。不多时,那堵石壁上忽的出现一条如门一般的裂缝,那石壁往后一退,随后悄无声息滑动开,露出其间悠远深邃的黑暗。
玉楼不由微微吃了一惊,心道:“这地方果然隐蔽,若非有人带路,只怕都会以为是一座假山退出去,又如何能够料到别有洞天?”
厉鸣珂则站在前头道:“玉姑娘,还请跟我过来。”
玉楼依言跟上,过了门后,又行几步,只感到渐往下行。过不多时,脚下道路竟渐趋平整,到得最后行到一处小小的石室之中。而走得越近,玉楼便能从鼻尖嗅闻到一股极为清冽的酒香,竟醺醺然有醉人之意。
厉鸣珂自然也是闻到了这香气,却不多话,两人行到尽头,却见乃是一扇木门。厉鸣珂伸手一推,那浓郁的酒香便喷涌出来,着实叫玉楼吃了一惊。
厉鸣珂并没进门,先行到那木门旁,而后听得咔嚓一声,似是用火折子点燃了什么,那酒窖之中便忽然明亮起来。玉楼这才瞧清这木门之后乃是一间小小的酒窖,那酒窖之中的架子皆是从这石室之中天然取材雕琢,雕成方方正正的格子,每个架子都是九乘九的数目,小巧精致。玉楼心中疑惑那光亮是从何而来,略一端详,发现那光亮是从木门旁来的。
这木门外头竟有一个木质小格,打开来后便能瞧见其中有灯烛一座,而酒窖石室那里头则端放着一块小且浑浊的透光琉璃,虽然不大,但也能映照光亮,再加上那酒窖之中各处都嵌有铜镜,也不知是如何设计,只消在外点亮灯火,能使那灯烛上的灯光反射照亮室内,却又不会刺到人的眼睛。
玉楼是初次见到这样的照明法子,心中不由暗自称奇。
那厉鸣珂率先进得酒窖之中,玉楼紧随其后。却将这酒窖之中陈列甚多,皆以各种瓷坛装列,虽然不大,却很精致。玉楼粗粗瞧了一眼,却见每一个货架上的瓶子上各贴有标签,其上各种酒名种类,竟无一重复,短短几个架上,琳琅满目,有数百种酒之多。
玉楼粗粗看了一眼这石室酒窖,却见只有来时一条道路,并不见有旁的通道出口在。
厉鸣珂自然看出玉楼疑惑,淡笑道:“玉姑娘,请从这边来。”
玉楼心中疑惑,跟着她去,心道:“莫不是同那日在月亮湾一般,这酒窖之中别有洞天?只是这机关难以参透罢了。”
思忖间,却见厉鸣珂带着她走到石室内正对着门那堵墙,两人又贴着墙往左走到底,便行到角落的酒架处。
却见厉鸣珂笑道:“玉姑娘,这开门的手法我只做一遍,可要记清楚才是。”
只见厉鸣珂站在那酒柜之前,伸出手来极为迅速地将那柜中的酒瓶轻轻拿起复又放下,过不多时只听咔嚓一声,这酒柜便忽的裂开一条缝,以正中为轴,微微旋转,变成了一道门,原来这正反两面都是一样的酒柜,门的那头也是一样的酒窖。
厉鸣珂见得门开,领着玉楼进去,而后待门关上,笑着问道:“可曾记住了吗?”
玉楼没有陈醉这样聪明的脑袋,而厉鸣珂手法迅速,她自然难以记住,于是摇了摇头。
厉鸣珂道:“便是记不住也没关系,你只需记住这门开启乃是依照洛书九宫图诀便是。”而后便伸手一指那些酒坛的标签道:“你仔细瞧瞧那酒坛之上所贴标签。”
玉楼瞧了厉鸣珂所动酒坛的标签,却见名字从“一枝春”到“醉九州”排列,每个酒坛之上名字皆不相同,若是真有什么联系,便是这九个酒坛标签名字,乃是从一数到九的。
玉楼将这发现同厉鸣珂说了,厉鸣珂将头一点,随后伸手指着那些酒坛,口中诵道:“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五居中央。你只需依照这首口诀依次拿起酒坛放下,这门便会打开。”
玉楼听到这里,当即恍然大悟,心中默念几遍,点头应下。
厉鸣珂见她记住,也不多话,又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玉楼将那口诀默诵背住,同时不免暗忖道:“这设计着实精妙,倘若有人不慎进了这里,也只当是个私人酒窖,又如何能够猜出这酒窖之中竟还有别的门?便是知道这酒窖之中别有洞天,可不知这开门的口诀,想来也打不开这门。”
玉楼思毕,而后便抽出心神来打量这个地方,却见那酒柜的暗门之后也是一间酒窖,除去那些陈列摆设与方才那间酒窖略有不同,其余地方却是有如对镜而照,竟是与方才那间酒窖一般无二。
厉鸣珂带着玉楼沿着酒窖木门出去,又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点亮,照亮前去之路,与方才渐行往下不同,此番却是渐行向上,但与方才在澄雪楼的初入口设在假山之中不同,这次的出口却是设在一间书房之中。
原来不知不觉之中,竟已到了风回雪里。
厉鸣珂道:“我们两家表面上虽不在一个街区之中,实则后院相邻。”玉楼点了点头,却有些不解为何要多设一条暗道,多此一举,但她并不多问,只想厉鸣珂这样去做,必有缘由。
那书房之中墨香阵阵,玉楼观看左右,见得墙上挂着书法,那字横竖撇捺皆有风骨,玉楼先前见过风回雪的牌匾,是以当下就认出来,那墙上挂的正是多伽罗的字。
玉楼幼时由蒙柳教导,虽不如苏莱妮拉一般精通各类书法字体,但也写得一手好字,自然知道多伽罗这字价值几何,于是左右观看一番不免又道:“多伽罗姑娘的字写的不差。”
话音刚落,她就听得有人轻轻哼了一声,随即便是窸窸窣窣声响,那书房后面的书柜转出一个人来,正是多伽罗。
“我的字自然是写得很好,倒不需你来夸。”方才哼声的是多伽罗。原来这书房有些大,她正站在书架后面挑书,就听见有人说话,又没见外头有人通传,便立时猜到是厉鸣珂带着人走了暗路来了。
今日这位金发碧眼的姑娘穿了一身青浅颜色的衫子,将她的肌肤衬得更白,面上显出一股被人夸赞之后的得意笑容。
玉楼早晓得她性子颇为自傲,便也笑了笑不再说话。
过不多时,厉鸣珂说有事要回澄雪楼,正巧阿丽洛芙也来了,这小老师便也正式上起课来。
那多伽罗虽然性子不是很好,可答应下来的事却是能好好做到,玉楼并不以她年纪小而有所轻视,多伽罗也不曾因为先前与玉楼的龃龉而有所隐藏,只管倾囊相授。
因着昨日里风回雪的大门遭殃受灾,这两日便先歇业,多伽罗这才有空在白日里教人学字。而冬日里又冷,自是叫人不想出门去玩,歇业一事虽叫楼里的姑娘们都清闲不少,但光光聊天说乐也未免无趣。
是以快到午间,屋子外头忽的响起琴声与女子唱和之声时,将这屋中的教习之事打断了。
玉楼侧耳听了一耳朵,却听那些姑娘唱的都是胡曲,竟是当初在月亮湾时她与不恕听到的“皮娜泽梵切”,只是比之先前在月亮湾时听到的更添飘忽迷幻,隐约带了一种神性和空灵。
多伽罗听得这歌声,似乎也教得有些厌倦了,便将手中的书一丢道:“教了你们这么久,咱们换一种教法。”说着便在纸上极为迅速地用胡汉两种语言写下歌词,递给玉楼,自己也下意识轻哼那调子出声。
阿丽洛芙听她哼唱,手中抄字的笔不停,可与多伽罗不同,竟是直接唱了起来。她是孩子,童音稚嫩,唱起歌来带着天真的质朴与可爱,一边唱她还一边看向多伽罗,眼中带笑,似是示意多伽罗一起唱。
一旁的多伽罗听她唱歌也不阻止,只是用手中的笔敲击桌子上的杯子,应和着节奏,从哼着调子改成一起唱了起来。她金发如瀑散落在背上,头微微前倾,前额的头发挡住她大半张脸,只能瞧见她削尖雪白的下巴。
“雪山的女儿,雪山的女儿。”玉楼拿着那张词谱,垂头看那纸上的词,又听见多伽罗和阿丽洛芙轻轻歌唱,那歌声像是有魔力一般,逐渐将她带回了过去的回忆之中。
“你坚韧不拔,你顽强勇敢。”
恍惚间,玉楼仿佛回到了雾紫花林住处,那时候无忧无虑的时光。
“我们在这里忠诚地等待您,为您祈祷。”那时的小池塘旁边,苏莱妮拉侧头梳洗着她的那头金发,口中欢快地唱着这首曲子。
“——打败敌人,带回春天。”
皮娜泽梵切:
雪山的女儿,雪山的女儿,我们赞美您,我们歌颂您。
冰冷的雪山诞育您的生命,阳光是您的头发,湖水是您的眼睛。
雪山的女儿,雪山的女儿,你聪明强大,你勇敢美丽。
流淌的河水带来您的身躯,白雪是您的肌肤,天穹是您的衣袍。
雪山的女儿,雪山的女儿,你不惧流言,你不畏苦难。
晨光的初曦变作你的丝线,冰棱是您的武器,霜雪是您的铠甲。
雪山的女儿,雪山的女儿,你降服狂风,你战胜暴雪。
邪恶的敌人偷走这片春天,不屈是您的品行,勇敢是您的性格。
雪山的女儿,雪山的女儿,你爬过高山,你走过沙漠。
伟大的上天指引你的方向,光明在您的前方,黑暗在您的后侧。
雪山的女儿,雪山的女儿,你坚韧不拔,你顽强勇敢。
我们在这里忠诚地等待您,为您祈祷。(春天的温暖和煦铺满大地,为您歌舞。)
打败敌人,带回春天。(您已归来,带着春天。)
见第137章
刚好这章也放出了我们主神的歌曲~
【新年好!春天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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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绿蚁新醅酒【新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