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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神 > 古典架空 > 玉楼醉明光[武侠] > 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见日敢辞迟【冬至快乐】

现下玉楼心境到底如何,除却她自己,自是没人知晓的。

但一旁在阿娜瑟芙府中的不恕却是心浮气躁,害怕担忧,她开着窗看窗外雪景,满腹忧愁。

且说当日不恕同玉陈二人以及言素等人分别之后,便安居在望断峰摘星塔处,与她新认下的两位义母同住,一边静候迟悔的消息,一边照顾关何二人与生病的阿娜瑟芙。那不恕品性天真纯善,便是面对阿娜瑟芙这样欺骗伤害她的人,都能以平常心对待,实在难得。但谁料阿娜瑟芙却满腹诡计,心思敏捷,暗中将身子养到大好,趁着何藻下山之际,伺机打伤了关蕖,掳走了不恕,在闹市之中夺了马匹,闹出一番风波便逃离了青关镇。

那阿娜瑟芙将人掳走,只是一路往北而行,虽然这两个人都是姑娘,但好在这匹马吃饱喝足,一路纵行并不吃力,又是打得出其不意这一招,竟也叫阿娜瑟芙挟持了不恕逃了出去。

而阿娜瑟芙心思机敏,担忧身后追兵,于是不走大路,只走小路,但在重要关隘又偏偏留下记号引得泽集泰和阿内缪尔追赶,她料想在集市之中这样一番闹腾,总归会传到这两个手下的耳朵里。现今这时节西北一地大雪封山时间将近,她虽平日里与艾维克不合,可两人早有约定,她必须要在约定时间赶至定昆城。不然时间一到,艾维克先行离开,她势必要在漠外逗留,只怕到时候她这个笑面虎哥哥在阿父面前一通胡言,更叫她在父亲心中失了信任。

那阿娜瑟芙一路北行,路上却不是全然如她所愿,不恕早对她有不满在前,现下又被阿娜瑟芙强掳了来,自是不愿屈服。初时阿娜瑟芙只是将她牢牢盯住,可这丫头不老实,踢打都是轻的,有些时候性子起了还咬人,更烦的是借着各种理由借口险些逃了一两次。是以阿娜瑟芙多留了心眼,用绳子将她绑住,不肯叫不恕离开自己十步之远。

这两人一路往北而行,一路上只顾赶路,风餐露宿。这阿娜瑟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本事,一路上扑兔追鸡总能想到法子抓到些肉食,烧烤炙肉,虽无佐料,但总能找到些野果调味,饿的久了,便是再难吃也能吃得下。

那阿娜瑟芙本来一开始也曾割肉与不恕分食,但不恕宁死不肯破清规戒律,阿娜瑟芙睨她一眼,笑道:“好,有骨气。”之后也绝不再问,只是防备着不恕逃跑。

此后一路上,两个人结伴而行,一人吃肉,一人吃果,却也相安无事。

可怜不恕自幼生活在山野之中,粗糙些过活虽是常事,但她自幼茹素为生,不食荤腥,一路上只吃些野果充饥。可荒僻郊野素食本就难寻,而阿娜瑟芙又故意不走大路,一路上偶尔只遇得一些山野村民独户人家,这山野之中的人自己吃饭都是问题,便是有人大发善心施舍了,也根本填不饱肚子。

而初时路上还能见到一些果树野菜,可逐渐地,一路上竟是再也遇不到一点。不恕只是饿得肚子咕咕作响,浑身半点力气都没,头脑发昏。其实若是不恕安静下来好好思考,便能想明白,这山野之间树种草木繁多,又怎么会找不到能供人食用的菜草?不过是阿娜瑟芙有意避开,一旦遇着了便纵马疾驰,而不恕吃得少,头脑也发起昏来,日渐地疲倦,便是路上遇到了,她也难以分辨了。

待到第六日,一路上不恕只是饮水,长久不进食物,便是想逃,也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到得饭点,阿娜瑟芙将先前所制的肉干取来烤了,那肉干滋味并不甚好,可一经烘烤便芳香扑鼻,不恕坐在一旁,口中满是馋涎,眼睛忍不住往阿娜瑟芙那里瞧。

阿娜瑟芙自是有意引她破戒,一发觉不恕的目光,便伸手将肉干递过去道:“你饿不饿?”问这话时,她唇边扬着一副得逞的笑容,直勾勾瞧着不恕。

不恕却是转过头去,将眼闭了,竟是不愿理会。

阿娜瑟芙瞧见自己一副好心,在不恕这里却得了这样的反应,冷笑一声道:“你当真不吃?”不恕晓得阿娜瑟芙心里想些什么,想要说些什么,可实在饿得厉害,一句话也讲不出,只是摇摇头。

阿娜瑟芙瞧见她这副模样,无名火起,猛地伸手就去掐不恕的下巴,要将这肉条塞进她的嘴里:“你这样倔强做什么!难道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真的连命都不要了吗!”

她力气用得狠了,将不恕一张脸都掐出红痕。而肉条塞进不恕口中,却见她嚼也不嚼,更是叫阿娜瑟芙恼怒,到得最后竟是将手指连着肉条一并塞进不恕口中,叫她便是想呕也呕不出东西。那不恕饿了许久,本来没了力气,可她宁死也不肯破戒,叫这女人得逞,是以慌乱之中也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张嘴便咬。

许是这数日之间愤怒怨恨交杂叠加,终于在这一瞬间爆发了出来,这一下力气极大,竟险些真将阿娜瑟芙右手的大拇指与食指咬断。阿娜瑟芙遽然叫她咬住,一时也没有防备,两只手指也真叫不恕咬到鲜血淋漓,皮肉都翻开来,更是吓人。

“不识好歹的丫头!”阿娜瑟芙本来心里怜惜着她,现下真生气了,右手叫不恕死死咬住挣脱不得,是以左手一错,便听喀喇一声,竟是将不恕的下巴给卸了下来。

须知十指连心,阿娜瑟芙又是娇生惯养长大,如何能受得了这般的苦楚?狂怒之下便抓住了不恕的衣襟,抬起手来便要打她。而不恕只觉得下巴疼痛,而后便再也闭不上嘴了,可她不知哪里生出的勇气,连一个求饶的眼神都没有,只是转过头去不去理会。

阿娜瑟芙从小身边的人对她都是百依百顺,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她开口要什么,别的人只管眼巴巴奉到她手上,从没遇到像不恕这样的人,心中更是生出必要叫不恕认输服软的心思。是以她抬起手来喝骂道:“你吃不吃!”

不恕叫她卸了下巴,自是说不出话,但目光之中对她满是轻视和抗拒,更叫阿娜瑟芙恼火。

其实不恕吃与不吃,于阿娜瑟芙来说并无什么事,便是饿死了,路上也少了个累赘。可她性子高傲,不肯认输,若是不恕肯服软求她,便也罢了。但不恕骨子里也是个倔强性子,自小长在山野里,不懂什么是能屈能伸,只是刚硬不折,这两个心里头实际上也不过是赌气,看谁执拗得过谁罢了。

而这吃肉与否实际上也是两人之间的一场比拼,阿娜瑟芙打定主意非要这小尼姑服软认输,可哪里想到这小尼姑看着柔柔弱弱,性子却坚韧,宁可饿死,也绝不肯屈服。

阿娜瑟芙眼瞧着不恕真要饿死了,这才强逼她吃荤,但心里晓得这场比拼实际上是自己输了,只是她虽然狂怒,却再也做不出逼迫不恕的事情了。

那不恕偏过头去,强撑着不去瞧阿娜瑟芙,她年不过十五六,虽装得再好,可心里到底惴惴不安,可转念一想:“她心里头不痛快,要打要骂也随便她,左不过是吃那么几下拳脚,可要我破戒那是万万不能干的。”思及此处,她竟将脖子一昂,眼睛一闭,做出副慷慨就义的样子。

阿娜瑟芙瞧着她这模样,不知为何心里又好气又好笑,随即浓浓的失落便涌了上来,她松了不恕衣襟,冷声道:“怎么?你以为我真要打你吗?”

不恕张眼瞧她,可还来不及反应,就觉得下巴上又是一疼,竟是阿娜瑟芙将她的下巴推回了原位,喝骂道:“怎么?你以为我是那种别人不肯服从就要动粗的人吗?我可不屑这样做!”

不恕哼了一声,想到先前在那小镇被骗以及今次遭掳这事,这胡人虽然行为不端,嘴上占便宜,可真的不曾对自己动过粗,是以并不说话,又将眼睛闭上了。

阿娜瑟芙坐在一旁,从衣袍撕了一角将手指上的伤口缠好,然后转头瞧她,冷声又问:“你当真不吃这肉食么?”

不恕经了方才那一番折腾,其实已经说不出话了,但她还是用自己微弱的力气摇了摇头。

阿娜瑟芙见她还是如此,便即伸手取了绳索将不恕捆住,令她无法逃走,而后自行出去了。

可怜不恕本就饿得头晕脑胀,刚才又是那一番折腾,更是连挣扎踢打都做不到了,饥饿疲累之中,竟昏沉沉睡了过去。

而后也不知多久,不恕只觉得有什么香甜甘美的东西喂到嘴边,她恍恍惚惚只以为自己在梦中,饿得狠了,张嘴便是吮舔,混混沌沌之间听见耳旁有人问她:“还要么?”不恕急忙点头,那人便又喂了她一些,那香甜的滋味甚好,不恕本就饿了,只管吞咽,待到那人抽手离开时,她竟还觉得委屈,眼角又垂下泪来。

“哼!脾气这样硬,还以为不会哭呢!”那声音带着笑意,然后不恕只觉得自己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腹中饥渴稍减,而后又在这温暖的怀抱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而不恕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恍惚之间只觉得身旁是养父迟悔,又觉得是义母关何二人,故而有时小声啜泣,有时又微微浅笑。也不知过了多久,唇边竟又有香甜甘美的气味传来,不恕张唇舔了,忽觉得哪里不对,缓缓睁开眼瞧,不由得一惊。

原来她现下正叫阿娜瑟芙抱在怀里,口中还含吮着阿娜瑟芙的手指,她当即吃了一惊,下意识张口要咬,却不曾想,阿娜瑟芙将手一抽,却使她咬了个空。

阿娜瑟芙嗤笑一声道:“我救了你的性命,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不恕一醒忙道:“你给我吃的什么?”偏头去看,方见得阿娜瑟芙正长手长脚将自己搂住,牢牢钳制住了。

阿娜瑟芙瞧她脸色,又冷笑一声:“是毒药,你已经吃了,马上就要死了!”可不恕只觉得口腔中一片甘甜,这才发觉自己吃的竟是蜂蜜,这荒郊野岭,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

此后数日之中,阿娜瑟芙总是用蜂蜜来喂她,也不再故意忽略掉道旁山林之中的野果野菜。不恕虽仍不肯同她讲话,但两人相处之间也没有先前那样糟糕了,偶尔阿娜瑟芙也不再用绳子绑着她,只是道:“我晓得你日日被绑着也不松快,我与你打个商量,我将绳子松开,你也不要跑了行不行?”

若是换作旁人,听得阿娜瑟芙这样说话,只怕嘴上答应,心里头却早思索着如何抽空逃走,可不恕是个实诚孩子,竟当真答应了下来。而实际上便是她想逃,只怕也逃脱不得,先前几番逃跑都叫阿娜瑟芙抓了回来不说,更别提她身无武艺,又在荒郊野岭,便是要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待到两人行至离定昆城还有两日路程,阿娜瑟芙弄来的蜂蜜已叫不恕吃尽了,而兴许是靠近城郭,野菜野果也难以寻觅。

阿娜瑟芙与坐在自己身前的不恕道:“这回可不是我故意诓骗欺侮你了,是真的找不到了。你要不吃了我这些肉干?撑个两日,反正这山野茫茫之间只有你我两个人,你便是破了戒,我不说出去,也不会叫旁人知道了。”

不恕却是摇了摇头道:“佛祖神通广大,我就算欺瞒了,佛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阿娜瑟芙叫这倔强的小尼姑气到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愤愤骂道:“饿死你算了!我一个人上路还轻松自在!”

不恕听得她这话,竟然语带欣喜道:“那你放了我吧!我只会拖累你!你放了我,省得路上再给你添麻烦!”

阿娜瑟芙听她这样说话,竟觉得她有些可爱,便问道:“我放了你?我放了你,要是旁人问起我的踪迹,你会不会和那些人说从不曾遇到过我?”

这其实本来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但凡有些阅历的都晓得怎么说,可不恕偏生长在山野,不怎么通人事,愣了半晌道:“佛说不可妄言,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我是决不能说谎的。”

阿娜瑟芙听这小尼姑这样说话,只觉得好气又好笑,牙根都有些发痒了:“哼!你既要说出我的来历,我又怎么能放了你!饿死你算啦!再说了,你在我脸上涂涂画画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不恕听得这话,心里又是委屈,难过道:“明明是你先欺侮我!怎么又成了我的不是?”

阿娜瑟芙一想到那晚的事就觉得屈辱:“从小到大只有我欺侮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欺侮我的?小尼姑!我非要好好同你算这笔账!”

不恕叫她一番恐吓威胁,心中虽怕,但还是回击道:“佛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做的坏事太多了!命中该有一劫!”

阿娜瑟芙叫她这番话弄到忍俊不禁,可还是装作动怒道:“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你的劫数!”

不恕叫这坏女人一番话堵住,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娜瑟芙瞧她一脸不乐意,又想到先前在青关镇马车和望断峰上的事,心里不由一软,思忖道:“阿娜瑟芙啊阿娜瑟芙,你同这小丫头置什么气?”便又将眼一转,索性不再理会不恕。

待到夜间,阿娜瑟芙找了处干净地方生起一堆火来,不恕饿了一两日,早就没了力气,阿娜瑟芙先前几日与这小尼姑约定好了,又知道她是个死心眼,便也没再捆她。

那不恕肚中饥饿,加之路途艰难辛苦,不知不觉竟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时竟已是月上中天,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却只见得火堆将熄,而周遭竟无阿娜瑟芙的身影。

不恕叫那夜里的冷风一吹,先是一怔,而后渐渐清醒过来,强忍着饥饿,捡起一旁的枯枝叫火重新烧了起来,这才环顾四周去找阿娜瑟芙的踪迹。荒郊冷夜,只独自一人,不恕虽强撑住,可到底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如何不惧?心中忧怕,只愿想着是阿娜瑟芙作怪,故意躲起来吓唬她,便颤声道:“坏、坏女人!你去哪儿了?”

可冷风只管吹动火苗,周遭没有半点应答,黑夜之中还夹杂着远处野兽的吼叫声,更叫不恕心中惶恐,不由自主想到了遇到玉楼那一晚时的花豹子,便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而正在不恕慌乱之际,猛听得黑夜之中传来一声大叫,声音惨厉,接着不恕便听见那人口中叽里咕噜说话,说的并不是汉话,但言辞之间也能听得出是有咒骂之意。不恕听出这声音乃是阿娜瑟芙,急忙跨出半步,大声问道:“坏女人!坏女人是你么!”

黑夜之中只听得嗡嗡的隐秘声响,而后不多时那声音消失,旋即就听到有人脚步踉跄行到近前,声音已极为微弱:“是……是我。”

不恕见得是阿娜瑟芙,心中竟是分外惊喜,毕竟在这深夜旷野之中独自一人实在可怕,这是身边有人陪伴,哪怕这人是自己不喜的,也得以安慰了。

而阿娜瑟芙行到近前,不恕借着火光朝这人瞧去,却见阿娜瑟芙一张脸竟已发起肿来,一双眼睛被肿胀的面部挤到只有一条缝这样大。但更为好笑的是,她的上嘴唇似乎也被叮咬,像是充了气一样,若是要找个东西来形容,便好似不恕瞧见那些人家悬在檐下风干的腊肠一般,又鼓又涨。

不恕一瞧清她的模样,先是一怔,旋即一张脸神情古怪,想笑却又碍于一些事不敢去笑。阿娜瑟芙自诩容貌美丽,现下只觉得脸又肿又疼,伸手触摸便觉肿胀。她又眯着眼瞧见不恕的神情,更是恼怒,伸手将手中用叶子包了的东西丢到不恕面前,恨恨骂道:“你还笑!好没良心!我去给你摘野果叫虫子咬成这样,你竟然还笑我!”

不恕见那脸盆一般大的叶子上放着青翠翠几枚洗过的果子,水灵鲜活,瞧着甚是甘美,晓得阿娜瑟芙是为了帮自己找吃的才遭了劫难,心中不由感动,可一见阿娜瑟芙的脸,却又忍不住笑。阿娜瑟芙见她这幅样子,更是生气,索性双手抱胸,便往火堆旁一坐,再不瞧她。

不恕饿得狠了,谢了阿娜瑟芙,便取了一枚果子吃下,可吃了三颗,倒有两颗都是酸溜溜的。但到底肚子饿,不恕只将那唯一能吃的果子囫囵吞下,剩下两枚只是收在怀中,打定主意,留到日后再吃。随后对阿娜瑟芙道了一声谢,可偏偏转过脑袋去,不去正眼瞧阿娜瑟芙。

阿娜瑟芙见她强忍住笑意,但肩膀一耸一耸,索性豁了出去,恨恨道:“你要笑就笑!何必憋着!”话音刚落,不恕就捧腹大笑起来,将这黑夜里的恐惧也一并驱散了。

她笑得那样大声畅快,阿娜瑟芙又气又恼,捂住耳朵不去听,等到笑过一波之后,正要扭头同阿娜瑟芙说话,可一见她的脸,就又忍不住笑了。阿娜瑟芙气得狠了,猛地伸手捧住不恕的脸,试图用威慑的目光叫她安静下来:“别笑了!”

不恕呃呃啊啊两声,深吸两口气,这才正色道:“我……我不笑了……”只是言语之中的笑意却怎么也忍不住。

阿娜瑟芙恼羞成怒:“你再笑!我这就把你绑在这里走了!叫你夜里给虎狼吃掉!”她这一番出声,不恕才真有些怕了,收了笑不动了。

那阿娜瑟芙叫虫子叮咬了,脸上又辣又痛,想要伸手去摸,又不敢动,不恕见她这模样实在可怜,心中不忍,便对她道:“你还记得咬你的虫子长什么模样吗?”

阿娜瑟芙哼哼两声:“爬上树采果子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一个东西,像是蜂巢。”

不恕啊了一声,掰过阿娜瑟芙的脸道:“能咬成这样的蜂……我瞧你这样的伤,该是被马蜂叮了。”

阿娜瑟芙素来娇生惯养,虽然不是不能吃苦,可现下的遭遇却更叫她感觉尊严尽失,病恹恹道:“那……那该怎么办?”

不恕道:“我师父说了,叫马蜂叮了,需得将刺取出,而后再用醋等涂抹才行。”

阿娜瑟芙唔了一声:“这荒郊野外,哪里来的醋啊?”

不恕道:“这也没什么办法,你先凑过来,我先把你的刺给挑拔出去。”

说话间,不恕便牵着阿娜瑟芙往火堆旁坐下,只是那手伸出一半,不恕忽的开口道:“我、我帮你拔了刺,治了伤,你放了我好不好?”

阿娜瑟芙听得这话,哼了一声:“你在同我谈条件?”

不恕道:“我……我……”

阿娜瑟芙道:“我要是不答应呢?你就不给我挑了吗?”

不恕微一怔愣,而后叹了口气道:“不,我还是会帮你。”说完伸出手来对着光小心翼翼去挑阿娜瑟芙面上的刺。

不恕模样清丽,虽然这些日子的奔波叫她面显疲惫之态,可她双目清亮,没有半点污浊,心思纯善,更叫阿娜瑟芙心里头生出愧疚之意,她心道:“我都这样对她了,她还能不计前嫌为我治伤。她……她真好,唉,我……我真是昏了头了……她这样颜色的女子,我在见明城中只要愿意,胜过她百倍千倍的都有,又何苦抓着她不放?”于是打定主意,只要到定昆城中,就将这小尼姑放了去。但一想到这事,心中竟又万般不舍,是以一时之间呆呆瞧着不恕,竟有些发痴了。

阿娜瑟芙一双眼睛叫马蜂叮到只有小小一条缝,不恕自然瞧不清她的眼神,将刺拔尽之后,忽的脑中灵光一闪,从怀中取了那两枚极酸的果子,心想:“既然醋是酸的,这果子也是酸的,不知能不能有一样的功效?”

是以她将那果子在一旁用薄布裹了,用石头砸碎,挤出汁液来涂抹在阿娜瑟芙面部被蜇伤的地方,而那果子汁液也当真有效,不消一会儿阿娜瑟芙便觉疼痛大减,面上不再像方才那样火辣辣地疼了。于是两人宿了一晚,一日清晨便急忙出发,往定昆城去了。

那剩余的路途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阿娜瑟芙面上受了伤,又多亏不恕照料,但因为羞于见人,便取了衣袍一角系在面上。好在快行到定昆城时,阿娜瑟芙眼部肿胀渐消,也瞧不出什么来。但阿娜瑟芙心知分离之期将近,心中不舍,便也渐渐少了话了。

只不恕不知阿娜瑟芙心中思量,却见阿娜瑟芙对自己少了些口舌之争和言语上的戏弄,心道:“人人都希望自己长得漂亮,能被人称赞,可现下她一张脸肿成这样,心里有不痛快,不想说话也是正常。”转而又想:“她这个人坏得很!巴不得她少同我说话呢!”

于是两人各怀心思,终于在拜月会结束前的倒数第二天赶到了定昆城。

两人进了城中,正欲找家店痛痛快快吃饭洗个澡,一进城寻了一间对街就是医馆的客店。那阿娜瑟芙想说这小尼姑已饿了许久,自己这些日子来风餐露宿也实在难受,便打算先用过饭食,再去对街医馆瞧自己脸上的伤。

两人进得店中,就有一名店伴迎上前来:“二位来此,是打尖还是住店?”阿娜瑟芙大半张脸掩在蒙面巾后,粗声粗气道:“去开两间房,另准备好酒好菜。”话一说毕,又看一眼身旁的不恕:“另外再去准备碗素面来,半点荤腥都不要。”说完就打算将手上的缰绳递给店伴。

谁知那路走不到一半,店伴却忽的半只脚跨出,挡在两人面前,笑着道:“二位,本店是小本经营的生意,有个规矩,先付账再住店吃饭,这是老板定下的规矩,还请两位……两位……”他话未说完,单手一翻,手心朝上递到两人面前了。原是两个人一路上风尘仆仆,瞧着衣衫破败,混不像有钱人的模样,更别提阿娜瑟芙蒙了半张脸,更叫店伴担心这两个人是来吃白食的。这定昆城鱼龙混杂,来往行人商贩不少,店伴也晓得从人衣着打量,分出个三六九等来。

阿娜瑟芙叫店伴一挡,当即眉头紧皱,只是她一双眼睛还有些肿,脸又蒙着,并不能叫人看透她的神情,只是冷声道:“你是觉得我们俩穷,怕我们赖了账,吃白食?”那店伴心中暗道:“又来了两个打肿脸充胖子的主。”可脸上并不表现,只是赔笑道:“二位,实在是店里规矩如此,我一个做小的,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即便这样去说,可阿娜瑟芙又如何听不出来?她是富贵出生,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若是在见明城一带,她进去吃饭可是店家天大的荣光,又怎么会像是现在这样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只那不恕未经多少人事,心思单纯,点头附和店小二道:“是啦,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说罢便将头一转看向阿娜瑟芙。实在是因为事出突然,不恕身上未带银钱,她又生活简朴,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在身上。

不恕既这样说了,阿娜瑟芙瞧着她的脸面也要忍住,况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阿娜瑟芙下意识将手伸进怀中,想要摸出些银钱,可摸了个空,这才想到自己走得突然,身上也没带什么银钱,便是要些能交换的贵重东西也是没有。

思及此处,阿娜瑟芙不由心中发窘,余光瞧了瞧店伴,而一旁的不恕也察觉到了阿娜瑟芙的窘境,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的从旁伸出一只手来,那手上拈了一枚成色极好的碎银。

那手又宽又大,保养极好,只一瞧便知道是男人的手,而手的主人在手指上戴了枚嵌着红色碧玺的金戒指,阿娜瑟芙转头一瞧,蒙面巾下的脸色大变。

不恕……小天使不恕……

冬至快乐![撒花]

天气骤寒,记得添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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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见日敢辞迟【冬至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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