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皱眉道:“顾老板,你如何能够肯定你那些人不是镇上的人?”
顾年雪道:“那几个人虽然换了衣衫打扮,但手中的快刀却只粗粗用布包了,但包了刀鞘,刀柄没包。玉楼姑娘你想,一个给城镇看门的人,刀柄怎么可能会是鎏金的?更别提其中有一个人切斯卡识得他。”
切斯卡在一旁点头附和道:“那人是北莫罗拨给努尔的一个手下,先前有一次商会议事,我曾见过他,但是这人没有进厅议事的资格,待在厅外,我停车喂马的时候曾见过他。”
顾年雪道:“想来杀我失败这件事已经传到努尔那里了,他现下守在这月亮湾,就是知道这是条必经之路,想守株待兔。”
陈醉闻言笑了一声,顾年雪与切斯卡却不解其意,切斯卡问道:“你笑什么?”
陈醉啧了一声道:“千日做贼,却连贼也做不好,竟在这点小事上露了马脚。不过他想骗骗咱们,咱们又何不骗骗他们去?”
切斯卡道:“怎么骗?”
玉楼倒是知道这鬼灵精怪的丫头想些什么,有些无奈轻叹一口气道:“顾老板,你忘了我们两个先前在春风来是什么模样打扮吗?”
陈醉见自己的想法叫人猜中,先是又笑一声道:“玉楼姑娘真聪……”只是这话说到一半,又忽然想到自己还在同玉楼置气,便又哼哼两句不说话了。
玉楼见她这副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但她轻咳两声忍住了,转而对切斯卡与顾年雪道:“所谓人的相貌易容改变,其实不过就是掩盖面上独属于此人的特点,将特征隐没,亦或是另创造出一个特点,将人的注意力吸引住,就好比先前我给陈五姑娘易容时,在她面上做了一块大大的胎记,这样一眼瞧去,众人都只顾着瞧她的那块胎记,反而五官轮廓种种都叫那胎记弱化了。”
顾年雪从玉楼这番话中也晓得了玉陈二人的意思,便道:“我们现下所求不过是进得那见明城中,倒也不需要有过分醒目的特征在。”
陈醉笑道:“既然如此,我却有个好法子在。”她坐在车中将想法说了,其余三人安静片刻听罢,就听得顾年雪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玉楼点点头,无奈笑道:“她这法子确实不差,只是要委屈一下两位了。”
顾年雪笑道:“孰轻孰重,我们心中清楚,既然清楚,便也算不得委屈了。”
切斯卡在一旁道:“若当真说是委屈,却是委屈了两位。”
陈醉道:“非常时期,非常行事,二位不觉得委屈,我们又有什么委屈呢?”
这样一番说完,便将此事就此定了下来。
待到月上西山,那祭祀也到了终场,人群熙熙攘攘只管往家里赶,人声嘈杂,呼喊交谈声一片片,那站在镇子门口站位守岗的两个魁梧汉子远远就瞧见两峰高头长身的骆驼行了过来,走在前头骆驼上骑了一个人,行在后的骆驼却拉了一架车,那驼铃声阵阵,混杂这傍晚的风沙和昏暗的光多少有些瞧不清楚,更别提那在镇口上悬着的灯笼忽的叫风吹灭了一盏,这样一来更是晦暗朦胧。
那两峰骆驼走近了,看守镇门的魁梧汉子就见得前头骆驼先缓缓带着人走了过来,那个人面上蒙着布巾遮挡风沙——这是西北一带的人常见的打扮——走近了,来人将面巾解了下来,面色枯黄,看起来饱经风霜,一见到这两个汉子就行了个抚胸礼:“晚上好,我的朋友们。”
这人年纪约有四五十了,个子也不高,是个瘦小的胡人老者模样。
而守门的魁梧汉子微微侧身用手中的锐器挡住去路,目光打量着老者,却又客气回礼道:“您好,尊贵的客人。”说话间又有一个汉子从一旁走了过来,这汉子身形高大,一双眼睛好似虎豹,在那老者和后头的马车打转:“远来的客人,我叫佳麦尔,你们有几个人?是从哪儿来?准备到哪里去?”
那老者略略欠了欠身道:“佳麦尔大人您好,我叫桑奇斯,我们有四个人,分别是我、我的儿子、我的女儿、还有我的女婿,我们从本来是跟着一个商队回来的,结果半路上我的女儿生了一场大病,耽搁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天神在上,我终于在大雪彻底封山之前赶回到了家乡。”
老者说的是本地语调的胡语,带着些陈旧的风沙气息,佳麦尔一听他说话的腔调和一些本地特有的用词,语气和态度就不自觉软化下来了:“归乡的长者,听您的口音应该是本地人吧?”
老者扶了扶帽子,眯了眯眼,哑声道:“没错,我就是见明城人。”
佳麦尔听这老者的口音也相信他的话:“好的,那您的户牌呢?”
老者露出疑惑的表情:“那是什么东西?”
佳麦尔道:“那是见明城里每个出城的本地人都要带在身上的东西,您没有吗?”说话间,佳麦尔审视着老人,将手慢慢往后扶在了刀柄上。
老者说:“我真的没有那东西。”老人嘀咕着,看样子有些可怜,瘦弱的身体在狂风里摇摇欲坠,“我十四岁出城,已经四十年没有回过家乡了。”
佳麦尔顿了顿:“四十年,那可真够久了,我还以为您最近才走的。”他把手从刀柄上松开了。
老者叫佳麦尔为难,语气也有些不大好:“最近?怎么可能会是最近!如果不是四十年没有回到家乡,谁会顶着大雪封山的状况下也要在冬天结束之前回来!没礼貌!真没礼貌!”老头大声抱怨嘟囔着,“你们就这么对待老人长辈的吗?”
这老头说话的声音很响,逐渐将在镇门口的一些人都吸引了过来,有些好打抱不平的在一旁听完了全程:“户牌,四十年前可没这东西!别为难这位长者了!况且本来进镇子就不用这东西!”有一个人开了口子,剩下其他人也大着胆子说了几句。
“被一群人盯着可真不好受。”佳麦尔心想,“我为什么要在这么冷的天气在这里遭这份罪。”
佳麦尔在心里咒骂了两句,随后他清清嗓子道:“啊,不是我们故意为难您,您也知道,现在已经入冬了,总会有些不安分的人要来这里生些是非,我们检查仔细些,也是为了镇上人的安全,现在又刚好赶上杨神节,如果有人要故意生事就不好了。”那些看热闹的人将目光转向佳麦尔背后,叫他觉得后背有些火辣辣地发烫。
“是,是,佳麦尔大人,您说的对,必要的检查总是好的。”老者一边回答,一边点点头,“可是我真没那个叫‘户牌’的东西。”
“啊,那东西不是必须的,但是如果您有那就是最好的,没有……没有也没关系。”佳麦尔顶住身后那些窥视的目光,心里骂了几句,有些焦躁,“那您能叫我看看您的车子吗?”
“看看我的车子?您是怀疑我车子上有什么东西吗?您是在怀疑我吗?天神在上!”老头哼哼两句。
“不,您别误会。”佳麦尔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和颜悦色点,“天神在上,只是看一看,就像您说的,‘必要的检查’而已。”
“是,是,必要的检查。”老人嘟囔着,有些不满,然后就好像是屈服了一样,转过头,用他有些嘶哑的嗓音喊道,“洛加!洛加!把车赶过来!”
话音刚落,就瞧见那后头的车子也跟了上来,上面坐了两个年轻人,左边那个年纪较轻,是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年,也用胡语说话,因为夜间有风,正大声对老者喊道:“阿父!”这个赶车的少年说的胡语并没有他父亲那样标准,带着些外面地界人的口音,长相却带着明显的胡汉混血标志。
佳麦尔看到这长相,又偏头想要去看这少年的喉头,想看见洛加的喉结,但因为衣衫厚重没有瞧见,可听这少年的声音,却是低沉的男子声音,于是又偏头看向洛加身边的另一个年轻人。
而右边那个年轻人年岁略大,却不是胡族长相,是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青年。青年唇上留着胡子,昏昏欲睡的样子。那三个守门人默不作声打量着这三个人——尤其是佳麦尔,他的目光像是鹰隼——目光落在那马车上有如实质,好似要穿透那车马,去看透那车中到底还有什么。
恰在这时,那青年让这名叫洛加的年轻少年发出的喊声一下子惊醒,一个不小心脑袋砸在车子上,发出好大一声响,车子的门帘便被推开来,佳麦尔往那车子里觑了一眼,只瞧见狭窄的车厢里并没有太多行李,最多只能容纳两个人,而从里头正有一双修长漂亮的手伸了出来揽住了那青年的脑袋,搂在胸前轻声安抚。
那手的主人是个漂亮的胡族女郎,年纪同那青年相仿,虽然厚厚的皮帽子盖在她脑袋上,将她的眼睛遮掩住,晦暗的灯光叫人不能完全看清她的面容,可光看那五官轮廓,便叫那三个守门人毫不怀疑,这人就是这老者的女儿,少年的姐妹。
“三个都是胡人,只有一个汉人。”佳麦尔心想,“那个汉人还是个男人,个子也不矮。”
那胡族女郎同那蓄须的青年悄声说话,狂风肆虐,女郎说话的声音又小,旁人听不真切。那佳麦尔仔细看了看那胡族女郎的身量,见她身材修长,和之前收到消息中,形容那位商队主人身量的“娇小”并不能搭边。而后佳麦尔又往里面再看一眼,确认那狭窄的车厢之中,除了那年轻女郎之外再也没有旁人,更别提那点少得可怜的行李中,唯一一个能藏人长匣子也藏不下一个人。这才用目光示意一旁的同伴记下这四人,等手下在纸上写上“三男一女”作为记录,而后又对着四人行了一次抚胸礼,将身一侧,收起手中的锐器,让开道路。
“耽误您真是抱歉,欢迎您回到故乡。”佳麦尔觑眼看了那把手插在袖中的老者。
而那名叫桑奇斯的长者和唤做洛加的少年临走前也对着佳麦尔行了抚胸礼以作感谢。
佳麦尔还以一礼,目送着这四人骑着骆驼驾车过了那道正门,看着那车子和骆驼缓缓行入城镇之中,逐渐淹没进人群里,没过一会儿就再也寻不到踪迹了。
表面上:三男一女。
实际上:都是女哒!
猜猜四个人(老者、青年、少年、女儿)分别都是谁扮演的?
感觉应该很好猜。
没有注意到顾老板身形的都去再看一遍第104章。
顾年雪:矮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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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寒灯独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