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衡皱了皱眉:“篱落师妹你一定是误会了,阿韫不是这样的人,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身为天玄宗的大师兄,宋玉衡敬老爱幼,对宗主长辈礼貌非常,对师弟师妹亦是呵护有加。
可他太过优柔寡断,以至于很多事情自己拿不定主意,听了别人的话便容易跟着别人走。
“我没看错,他今个儿还在擂台下与我爹眉来眼去,师兄难道没瞧见?”篱落越说越起劲,就差咬牙切齿地把阮韫说成一个浪|货,“别看他总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他就是在装可怜。还有昨天,昨天他还与我爹共处一室。”
宋玉衡有些听不下去了,眉毛愈拧愈紧,沉声道:“我听秦师弟说了,是宗主叫他去玄机楼的。”
篱落冷哼了一声,不以为意道:“是我爹叫他去的没错,但也没必要离得那么近。”
宋玉衡反问道:“阿韫的父亲离世得早,宗主于他而言便是如同父亲一样的存在。师妹,一定是你多想了,阿韫没有那个心思。”
篱落彻底不高兴了,说话的音量不自觉大了许多,“到了这种时候,师兄你还在帮着他说话。如果不是他,这次去鸬鹚山除妖师兄就不会无功而返了,更不会被我爹责骂。”
宋玉衡垂着眸子,陷入了沉默。
篱落也不怕被旁人听去,继续说着阮韫的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若不是因为我爹好心收留,他那根骨怎么可能入得了天玄宗。我爹善心把他留下来,好吃好穿供着,谁成想这人揣着其他心思。”
“他平日里装可怜,在师兄面前博得好感,又想着和我爹拉拢关系。我看啊,他就是没安好心,肯定是冲着镇宗之宝来的,没准儿还是绛阙派来的细作。”
听到这儿,阮韫险些没忍住笑出声。他这是第一次听见别人在他背后嚼舌根,胡乱猜测便罢了,甚至将他想得这么龌龊,不免有些好笑。
阮韫不是个什么都忍的人,但他不想和篱落计较。凡事不可冲动而为,篱落是天玄宗的小师妹,又是天玄宗主的掌上明珠,一定会有很多人站在她的那边,没必要同自己过不去。
宋玉衡的双眉愈皱愈紧,嘴上说着不相信阮韫是那样的人,可看那副表情全然是心中产生了怀疑。
篱落见他心里有了动摇,接着在旁边煽风点火:“师兄,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不容易。你会成为天玄宗的大师兄,这一切都是靠你努力得来的。我之所以会对阮韫生出猜疑,也是在替师兄你抱不平。”
“我爹为人温和,很容易受他人蒙骗,何况阮韫本就生得一副纯良无害。我只担心,倘若再这么下去,日后他会对师兄不利。”
空气静止了一瞬,风吹过竹叶发出飒飒的声响。不远处的鼓点再次传来,像在催促他们赶紧前往擂台。
“篱落师妹,你不要多想,阿韫一定有他自己的苦衷。”宋玉衡凝了凝眉,眸中却莫名多了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扭过头道:“我们先去武试吧,马上该轮到你上去了。”
篱落一边喊着师兄,一边小跑跟上宋玉衡的脚步,“师兄,你听我的话没错,这次下山决不能再把阮韫带上。”
宋玉衡道:“阿韫跟我说过,他不会再跟我们去鸬鹚山。篱落师妹,这件事不要再说了。”
对此,篱落不以为然:“师兄你就等着看吧,他嘴上说着不会去,肯定也会想尽办法来掺一脚。现在这事儿有了绛阙插手,如果再来个道山,我们天玄宗岂不是又错过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谈话声逐渐远去,阮韫由始至终没有露面。
他算了算时间,决定在他们下山除妖的时候,趁机应约回一趟叶城,到时候再看篱落嘴里会有怎样的一番说辞。
*
几天之后,武试结束,天玄宗又重新组织了一支队伍下山除妖。这天早晨,山间的雾霭尚未散去,天玄宗众弟子聚到山门前送别。
此次的人数比上次少了很多,只有十来个人。其中以宋玉衡为首,还有二师兄秦汝婴和小师妹篱落。
天玄宗主本不愿篱落去冒险,无奈管不住她,只得任由她跟着去了,嘴上少不了一顿嘱托:“这次下山小心些,尽量与绛阙的人避开。篱落你也是,少给你的师兄们添麻烦。”
篱落看了眼隔着远远的阮韫,下巴一扬,笑得万分得意:“爹你就放心吧,这次我们一定能抢在绛阙前面除掉那妖怪,你就在宗内等着我们的好消息便是。”
天玄宗主笑了笑,走过去拍了拍宋玉衡的肩膀,“好,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阮韫一句话都没说,他没什么好说的。哪怕开口多说一个字,都会引来篱落对他的猜疑,索性闭着嘴装哑巴。
倒是宋玉衡临行前看了他好几眼,嘴唇动了动,一副似语非语的样子,可惜到了最后仍是只字未言。
一行人送到了山脚下,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这才准备转身回山。
人还没迈出步子,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喊了好几声阮公子。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个赶着马车的车夫,车上下来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正笑着冲阮韫招手。看那马车上大写的柳字,阮韫知道,这是叶城柳家派人来接他了。
“阮公子!”柳家管事来到他的跟前,瞧见旁边的天玄宗主,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宗主好,我是叶城柳家的管事柳伯。得了我家家主的命令,来接阮公子回一趟叶城。”
这次柳家的人当着众弟子的面出现,让大家更加相信阮韫确实和绛阙有关,上次走漏的风声也极可能是阮韫传出去的。
刹那间,仿佛之前的所有猜测都成了真,所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看不出来,阮韫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竟然和绛阙的人有往来。”
“哼,若不是他暗中通风报信,又怎么会让绛阙捡去这个便宜。”
“就是,这个阮韫该不会是绛阙派来我们天玄宗的卧底吧。”
“应该不至于吧,道山绛阙毕竟是大宗派,没必要和我们这种小宗派抢功劳。”
“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道山绛阙怎么了,换在以前不也和我们一样。”
阮韫全当什么也没听见,他们爱谁任他们说去。反正对他而言,离那妖怪越远越好。不管是绛阙还是天玄宗,只有除掉了妖怪才是真本事。到了那个时候,他就再也不用担心继续走原文的剧情。
有天玄宗主在,阮韫不便直接与柳家管事搭话。说到底他毕竟是天玄宗的弟子,下山这种事通常都得先知会一声宗主才行。
在外人面前,天玄宗主依旧是一副好说话的模样,笑得温温和和:“既是叶城柳家亲自派人来接,阿韫收拾好了便去吧。”
阮韫听到这话,连忙应声:“谢宗主。”
柳家管事扬手让车夫搬下来一些礼物,拱了拱手道:“小的在这里谢过天玄宗主,这些是我们家主特地送来的一点儿薄礼,还请宗主笑纳。”
天玄宗主道:“让柳家主费心了。”
几句客套话说来说去,最后由柳家管事在山下等着,阮韫回山上随便收拾好了包袱,赶着下山坐上了马车。
天玄宗离叶城并不算远,大概正是距离较近的缘故,原主生母才会把人送来这里修仙。一来和叶城离得近,多少有个照顾。二来就算出了什么事,消息也会很快传回叶城。
眼看天色渐黑,车夫为能在一天之内返回叶城,动身前特意抄了条近路。就是路偏了一些,路面凹凸不平,以至于一路行来抖个不停。
阮韫坐在车内打着瞌睡,柳家管事和车夫则坐在前面赶着车。
这时,车身突然震了一下,马车就这么停了下来。
阮韫睁开惺忪的双眼,掀开帘子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柳家管事看了眼前方:“就是前面站了个人,刚才在冲我们招手。”
阮韫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看见不远的地方立着一个人,依身形来看是一名年轻的男子。
这是一条山路,四面荒郊野岭,很少会有人走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两边是长得比马车还高的芦苇,几乎快要遮去了大半边天空。
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儿,看上去确实怪吓人的,这也难怪马车会突然停下来。
“没事。”阮韫吞了口唾沫,鼓起勇气说:“可能是走这条近路的行人,看这天色晚了想要搭个便车。继续走吧,再不走天就真要黑了。”
柳家管事应了句好,让车夫赶着马鞭继续前行。马车重新开始动起来,阮韫也有些好奇那人的模样,因此没把帘子放下去。
直到到了那道人影身前,他们才瞧清了那人的相貌。是个长得不错的年轻男子,身上空无一物,穿着打扮不似寻常人家,看那衣着配色倒像是绛阙的弟子。
“可以方便搭一下马车吗?”年轻男子道:“我是绛阙江家的人,途中遇上妖怪,和师兄们走散了,连互相传信的信物也丢了。”
“原来是江家的公子。”柳家管事回头看了看阮韫,像在征询他的意见:“阮公子你看?”
阮韫侧身让出一个位置:“让他上车吧。”
年轻男子连连致谢:“谢谢你们。”
这辆马车的车厢本就不大,在年轻男子上车之后,空间更加显得狭小。
两人明明是面对面相坐,却像快要贴在一起似的。
年轻男子说话比较熟络,一来便道:“我叫江惊澜,公子怎么称呼?等我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犒谢公子。”
“不用了,举手之劳而已。”阮韫听他说是江家人,心里放下一丝戒备,“我叫阮韫,公子认识江起澜吗?”
江惊澜笑道:“阮公子口中此人正是我的兄长。”
阮韫没想到会这么巧,想起他刚才说的话,又问他:“你们已经碰到那只妖怪了?”
江惊澜一边回忆着,一边回答道:“见是见到了,但我和兄长也因此走散了。”
阮韫道:“那只妖怪莫非真是一条龙?”
“阮公子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碰见了?”江惊澜满脸讶然,“那只妖怪很是吓人,我兄长说,应是一条恶龙。”
“我也是从当地人口中打听得来的。”既是绛阙之人,又是江起澜的胞弟,阮韫也没了那份顾忌,说着摸出放在袖内的鳞片,“我还无意中捡到了这个东西,好像是那条龙身上的龙鳞。”
马车内有些暗,在阮韫拿出龙鳞之后,顿时亮了许多。
“龙鳞?”江惊澜不知不觉地往后退了退,好似对正在发光的鳞片有些忌惮,“阮公子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还是扔了比较好。”
阮韫如实道:“扔不掉。”
江惊澜不解道:“扔不掉?为何?”
阮韫道:“就算扔了,它也会主动回到我的手上。”
江惊澜眉毛微皱,大胆地说出自己的猜测:“阮公子,那只妖怪不会盯上你了吧?”
阮韫:“……”一来就被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