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伸到窗边的手,又被阮韫很快地缩了回去。
一定是他产生了错觉,那条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想想都不可能!
这么想着,阮韫不自觉地往后退了数步,与紧闭的窗户拉开一段距离。
与此同时,房门被敲响了。在敲第三次的时候,宋玉衡的声音也跟着传了进来。
屋外,宋玉衡问道:“阿韫休息了吗?”
阮韫当然还没休息,桌上微亮的灯烛便是最好的证明。
他迅速稳住心神,一边应声回复,一边过去开门。
“还没休息。”阮韫道:“师兄回来了?”
宋玉衡提着灯笼立在门口,看他无事也便放下了心,“嗯,回来了。见你屋内亮着,便来看看。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阮韫正等着他这句询问,接过话说道:“我看大家这么久都没回来,有些担心……师兄没事便好。”
这是事实,他的确是在等着他们,只不过想说的是回山之事。
“让你担心了,师兄没事。”宋玉衡抬手落在他的肩上,轻轻地拍了一下,眼中流露无限柔情。
他说完这话,收回手道:“时间不早了,阿韫早些歇息,明日师兄带你去除妖。”
见他抬脚欲走,阮韫到了嘴边的话连忙出口:“师兄,我想好了,明日我便回山……”
大概是没料想会听到这句话,宋玉衡以为阮韫这是担心自己成为拖累,顿了顿道:“没关系的,阿韫莫要多想,师兄会保护好你。”
“可是……”阮韫这下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并没有多想,他只是单纯不愿和那条龙碰面。
不等阮韫把话说完,宋玉衡直接打断道:“先进屋去,夜里风大,小心着凉。”
原主的身体一向不大好,宋玉衡会这般关心他也属理所当然。
阮韫含糊着应了,在宋玉衡的注视下慢吞吞地关上了门。他在门前默立了一会儿,听那脚步声走得远了些,过了片刻传来一两句对话。
“师兄。”一道女声喊住宋玉衡,简单的两个字里带着一丝娇嗔。
接着,是宋玉衡的声音。
“篱落师妹。”
“师兄你又去看他。”名为篱落的女子道:“早便说了,不该让他下山,你偏不信。我就知道,他迟早会变成我们的累赘。”
阮韫心里很清楚,这个篱落口中的‘他’正是自己。
在这之后,四周陷入冗长的沉默,看样子那二人应是完全离开了。
阮韫回到床上躺着,因为白日睡得太久,许久未曾入眠。他总觉得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关注自己,和刚才坐在桌前的感觉一模一样。
“谁?”他轻轻发问。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四处阒然无声。
也不知是几时睡着了,再度醒转时外头早已是天色大亮。
听得外面人声喧杂,阮韫摸索着穿衣起床。刚低头套上靴袜,便发觉屋内有些不对劲。
仔细一看,原来是地上莫名多了几道杂乱的水痕,像是什么水中生物爬行过的痕迹。
见状,阮韫的动作登时顿住,慢慢抬头将视线扫向窗口。他记得清清楚楚,睡前窗户是紧紧关闭的,而现在却是往两边大开。
阮韫不知不觉已经走到窗前,目光被一个隐隐发光的东西吸引过去。弯腰捡到手中看了看,竟然是一片闪着幽蓝光芒的鳞片。
他的脑中很快冒出两个字来——龙鳞。
“咚咚咚……”
这时,房门再次敲响。
阮韫拿着鳞片的手微微一颤,下意识将它藏在衣袖内。
过去开门一看,敲门的人不是宋玉衡,而是宗门的师妹。名字叫做篱落,是天玄宗宗主的女儿。
“师兄让我来跟你说,把东西收拾好,等会儿回天玄宗。”篱落说话时看向别处,压根儿不愿直视他的眼睛,连语气也冷冰冰的。
直觉告诉阮韫,这个篱落师妹对原主一定不太待见,否则不会在面对他时脸色这么难看。再加上昨晚偶然听见的那句话,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测。
“多谢篱落师妹。”阮韫点点头,转身回去收拾。
这次下山主要是为了除妖,因此原主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物以及佩剑。等阮韫出了小院子,才发现外面多了一些生面孔,看那装扮应是来自其他门派。
“阿韫来了?”宋玉衡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阮韫走到他的面前,见宗门众人都收拾好了行李,不免有些讶然。这才刚下山不久,连个妖怪的影子都没瞧见。难不成仅仅因为自己,大家都要跟着回山?
但阮韫很快便推翻了这个想法,因为他留意到了那些身着紫衣的别派弟子,此时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
宋玉衡看出他眼中的疑惑,解释说:“他们是绛阙江家的人,是去鸬鹚山除妖的。”
“那我们……”还要继续除妖吗?
后面句话阮韫没有说出口,大家的神情已经给出了最好的答复。
说到底,天玄宗不过是个小门派。那两名仆人的话不错,确实比不过窅[yǎo]境赫赫有名的道山绛阙。
既然现在有了绛阙插手,除妖自是轮不到他们。
“先回山再说。”宋玉衡接过话,脸色并不太好。
此刻,镇上的百姓们都在笑着迎接那些绛阙弟子,致使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来了此处一天有余,他们连半点儿妖怪的踪迹都没寻到,这也难怪百姓们更愿意相信道山绛阙。
马车是宅院主人备好的,说是辛苦他们跑这么一趟。
阮韫刚准备上去,另一边,一名绛阙弟子忽然往他方向走来。
“阮公子,请等一下。”那人礼貌地喊住阮韫,自我介绍道:“在下江起澜,公子可否借一步谈话?”
阮韫瞥了旁边的宋玉衡,像在征询他的意见,好歹宋玉衡是天玄宗的大师兄。
很快,宋玉衡看向那人,问道:“江公子有什么话便在这里说吧。”
他的心情显是不悦,不然也不会这般刻意板着脸。
江起澜依旧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微笑地说道:“实不相瞒,是叶城的柳思客公子托我传个信,起澜别无他意。”
宋玉衡这下没得说了,只把目光落在阮韫的身上。因为只有阮韫本人才知道,是否认识此人口中的柳思客。
“柳兄是我的好友……麻烦师兄候我片刻。”这是阮韫从原主记忆中得知的,这个名唤柳思客的人不仅是原主好友,还是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至于原主的身世,似乎也与绛阙柳家有着某种联系。
宋玉衡点了下头,谈谈地吐出两个字,“去吧。”
待阮韫从马车前离开后,篱落迅速凑到跟前。看似自言自语,实际是故意讲给旁人听。
人还没走远,篱落便开始阴阳怪气地说道:“瞧着柔柔弱弱,原来早就攀上了高枝。我说绛阙的人为何来得如此之快,敢情是有人在暗中通风报信。”
“篱落师妹,你误会阮师弟了。”另一名叫做秦汝婴的天玄宗弟子有些听不下去,开口与她搭话:“阮师弟下山后便躺下了,哪里有时间通风报信。再者,道山绛阙向来消息灵通。这次的妖怪本就不同寻常,他们会这么快赶来也不奇怪。”
篱落不快地瞪了他一眼,冷着脸哼了一声。
宋玉衡担心他们争执起来,及时打断秦汝婴,“篱落毕竟是师妹,少说几句。”
而另一边,阮韫跟着江起澜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在穿书之后,他读取过原主的全部记忆。过去十多年的时间里,原主几乎都是在叶城柳家度过的。直到生母病逝后,才依照娘亲生前的遗言入了个小宗派,便是如今的天玄宗。
江起澜摸出一封信递过去,“这是柳公子让我转交给阮公子的。”
阮韫收过信,没有当面拆开,而是说道:“多谢江公子。”
“举手之劳而已,阮公子不必客气。”江起澜端详着他,猝不及防地发问:“阮公子可是见过那妖怪了?”
阮韫愣了一瞬,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转念想起幽蓝发光的鳞片,好奇地反问:“没见过。江公子此话何意?”
江起澜也不拐弯抹角,一来就开门见山地说:“阮公子的身上染着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