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灵照着书上的功法将气力全身周转一圈,和阿莹对过几招,提气纵身一跃,竟是直接上了一棵大粗竹子,左手抓住竹干双脚抵住,整个人就这么斜站在树上。
“嚯!”阿莹瞪大双眼,一柄长刀改为双手握住斜斜一劈,大粗竹子一道平整切口,慢慢倒下。
竹子上的人儿从上头跳下,当空一刺,阿莹格开,刀光剑影来回又是数百招,打得难舍难分。
虞灵按照秘笈上的招式全套整上两个来回,并不讲究大开大合,而是攻击出其不意防守却又密不透风,耍起来翩若惊鸿宛如游龙,关节处还结合了太极借力打力的特点,好看从容又精妙,不愧叫林下剑法,很有林下之风,适合女子或者轻量男子来练,心中越发钦佩这秘笈作者。
当初卖书的地摊老板自称是家道中落的落魄公子,一大摞家中旧书多是游记杂记,虞灵挑着有趣的买一大堆,这本秘笈不过是随手凑整,谁知捡了大漏。
今日无风,两人很快一头脸的汗。
“等下!”阿莹叫暂停,走到一边拿起茶水咕咚咕咚喝了半壶,舒服叹口气。
虞灵也是热气上腾,放下剑随手解开风纪扣,露出白腻的锁骨,一屁股坐在长凳上也喝水。
阿莹把外袍脱了,里头是一件改良过的黑色宽吊带主腰,虞灵照着后世的背心做的,减震效果不错,两人平时练武运动时候都会穿。
今天实在是太热了,虞灵感觉棉质春衫被汗水紧紧黏在身上,一张芙蓉面红晕不减,想到今天老钱也不会上来,索性也解开护腕,脱下外衣。
黑色的主腰紧紧勒住上半身,黑白分明,俱是疤痕遍布的肩背,不同于阿莹血脉喷张的上围,虞灵骨肉停匀,肌理更为细腻。
虞灵用外衣胡乱擦干身上的汗随手一扔,捡起剑就要再来。
阿莹自是奉陪。有日子没练了,到后面两个人喂招是想到什么就按什么出,刀法剑法胡乱一气,一通下来各自觉得有所收获。
不知不觉日近正午,阿莹兴奋地讲起刚才招式精彩之处,两人边讨论若遇到哪招如何如何边慢慢走下山。
平地一阵清风袭来,全身毛孔张开,春衫发丝拂动,吹得人舒服非常。
今日王二娘准备做素杂烩,圆圆帮着提热水,二人先到净房冲凉换了衣服,此时幼林下学回来,等午饭上桌,老钱和小清也正好进家门。
粟米饭配着一大砂锅再不吃就要坏的春菜做了素杂烩,上午没吃完的羊肉虞灵让王二娘就着圆葱香菜和孜然炒了,又蒸了条鱼,生滚紫菜蛋汤,丰富又营养。
幼林的学堂每日上午上课两个时辰,正午才下学。半大小子消耗快,到家已经是饥肠辘辘。
同窗小子们总爱沿街买些地摊小吃解馋,幼林每月也领八十文的零花,只是从小爷奶就嘱咐他外头的不干净,孩子没养成馋嘴的习惯,到了虞灵这更是每天就想着回家吃口饭。
按说每天吃同一家的饭,过段时间还是会想换换口味,可虞灵一家三个大人都是恩格尔系数高也爱换口味的好吃客,虞灵手艺好,还经常出门四处游玩觅食,日子过得是有滋有味。
幼林本来不是那等重思绪的阴郁孩子,在虞灵这过得舒服,虽然每每想起爷奶还是忍不住想哭,但是也懵懂地知道得朝前看,努力过好自己的日子。
阿莹一拍这小子脑袋:“吃饭发什么呆!”
幼林喝完汤,又自己盛了一碗,问道:“莹姑姑,咱们啥时候去县城?”
老钱疑惑:“你们去县城做什么?”
前些日子洪县的民间社团洪帮传信给阿莹,和临县的漕帮因为一桩帮内弟子的乌龙龃龉,约好这月廿二见面,只是听闻漕帮新近来了个武艺高手,帮主特地请她助阵,必要时帮忙“调停”一二,随信附上二百两银票一张。阿莹也是偶然结识的洪帮帮主,为了不暴露行踪,她每回都是乔装打扮蒙面示人,传信的渠道也是用的原来隐卫那套,神秘兮兮很能哄人。
阿莹不着痕迹瞪了一眼这说漏嘴的小子,神色如常道:“有人托我到临县走一趟镖。最近家里躺着骨头都酸了,一天就能来回,索性带这小子替我跑腿,见见世面喽。”
老钱狐疑地看着她,很是不赞同:“什么镖还能劳烦你半路襄助?当心卷入人家的是是非非。”必定是凶险非常,没那么简单。
“不会的。”阿莹自信满满,“到时候我带着这小子乔装打扮一番,包管谁也认不出来。钱货两讫,我们也就回来了。”
幼林在一旁用力点点头,这孩子正是贪玩好耍的年纪,这等刺激凶险的事情生怕他莹姑姑不带他,最近学武练功更加认真,丝毫不敢懈怠。
虞灵在一旁没有说话。今日是十八,廿二就是三天后,月底三十就是自己和凌伯钊的正日子。这几日两个人没有通信,凌伯钊忙着上头春检,日日泡在卫所。自己和老钱早就操持好婚仪,听说青州那头陆续来了许多亲友,凌衣看着过几日也到了。
兼祧一事大家默契地俱没有再提,心中都很清楚此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那头温婶娘传话几次,邀请虞灵出门赏春踏青或者是赠礼,门她是没出的,送的礼物虞灵都妥帖备了回礼。
不知道凌伯钊那头怎么说。虞灵拧眉,这人什么破性子,好歹告诉她点进展,难不成还先让子弹飞一会儿,暗地里好生查查这施家是怎么一回事。
虞灵猜对了一半,凌伯钊还真是这么打算的。事发突然,他修书一封凌衣,得到回复是当日施家突然登门,他恰逢外出访友踏青,人是没亲眼见着,信物是半点没错,确实是凌三爷的。这施家的二房伯父在工部任职,陆宁查出的贪污一案首当其冲是兵部,其次就是工部,罪名是私通外敌,泄露兵器铸法机密。国家军队兵器铸法是绝对机密,向来只有核心官员和重要工匠班组知道,此番泄密圣上极为震怒,下令灭了好几个九族,施家波及稍轻一些,判夷三族,再过几月诏书就下来了。施风病急乱投医,施大小姐原来定了的人家慌忙退亲。施老爷年少轻狂,最为愧对的就是这个独女,无论如何也要救下这点骨血,后来偶然得知当年自己无意中救下攀附上来的施三竟然是凌家三房儿子,这会揪着凌家作为最后的救命稻草,绞尽脑汁是软硬兼施,凌衣听下来却是几分要挟的意味了。
偶然得知,那么是谁这么会心,提醒施家有这么一条门路呢?凌伯钊折起书信,信上凌衣回答已经派心腹前往山西府彻查施家,此事尚未定论,风声也紧,他已经请求族中耆老命众人严守上下口风,安抚凌伯钊安心成亲,和虞灵记得解释一二。
当务之急,还是查查那京中犯事的施家二伯身边亲近之人。凌伯钊挥笔快手写了一封信,命长随速速将信传出。黑暗中灯火如豆,卫所的公房摆设十分简陋,暮春时分夜间已经开始有了燥意,想到轩窗一开凉风习习的清河小院,凌伯钊嘴角弯弯。
之前和虞灵已经说好,卫所离清河近,届时两人就住清河小院,洪县那头就聘几个仆从看家,休沐或者节假来人再回去。
凌伯钊是无所谓住哪,不过虞灵确实将清河的家打理得十分舒适。没订亲前自己也会带同僚过去过个休沐,无视同僚暗笑自己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心中暗忖这才叫真正的过日子。
没有一大堆的仆从要事,闲时就找些事情琢磨,每日用心料理一日三餐,心血来潮就出门,春天就踏青吃鱼吃春菜,夏天就避暑进山纳凉,秋天就出去赏枫游玩顺道采买当年最油润的新米,冬天就窝在家里赏雪,吃热腾腾的锅子,躺在干燥蓬松的被窝里地龙一熏舒服地睡上一觉。
虞灵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前二十年把苦都吃完了,想到以后两人有商有量共度余生,凌伯钊心中又是心疼又是雀跃。
什么小插曲都不能阻挡他们在一起。从前拼命,不就是求的如今现世安稳,安居乐业?现在的凌伯钊,只求和心爱的女子成婚厮守。
不知她这会在做什么。月色如水,照得人心中荡漾。凌伯钊坐回桌前,又抬笔写了一封书信,用火漆仔细封好,命心腹明日一早送到清河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