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骁!”
沈骁没想到自己居然被甩到了陆家小姐的看台下面。
他不由觉得老天气人,怎么能让她这么近的看自己惨死。
他伏在地上动弹不得,听着陆家小姐扯着嗓子冲自己吼着,只觉得要死也别死在她的看台下面。
他不想自己还没来得及为她做什么,就让她晚上添了噩梦。
他看着狮子逐渐走进自己,便竭尽全力的努力支起身子。
脚下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一把精致的匕首掉落在了自己身旁。
“捡起来!快!”琳琅低头冲他大声吼叫着。
看台上的众人皆朝琳琅望去。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这么没有教养的大声喧哗,大胆妄为。
陆平并没有阻拦琳琅,只是守在她跟前,别让她一时激动失足掉下去。
他倒也想看看,自己妹妹为这奴做了这么多,不知道沈骁还有没有机会回报她。
沈骁吃痛的捂着肩膀,俯身捡起掉落在身旁的匕首。
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回看琳琅,只能撑着最后一口气,咳着血抽开刀鞘,用力直起身子。
那狮子似乎本能的对那把虽小,但却看着锋利无比的刀刃感到了畏惧。
它不再上前,只是静静的瞪视着沈骁,嘴里发出嘶吼。
它本想直接攻击沈骁,却感觉身后又被长矛刺了一下。但这长矛并不是直接刺入它身体,而是被人远远扔了过来,砸到了自己身上。
高个子也快没力气了。他实在是跑不到那小子跟前,只能先扔跟矛过去,吸引下狮子的注意。
他想让狮子跑向他们这边,给那小子留点喘气的时间。
可狮子似乎只想先要了沈骁的命。
它只是不耐的回头看了一眼那高个子,却没有跟上去,吼了两声后便又看向沈骁。
沈骁已经站直了身子,咳血也终于停了下来。
那高个子为他争取了这么一小会时间,让他有时间想想办法了。
沈骁靠在墙壁上,用手拍了拍围墙,一脸挑衅的盯着它看。
那狮子也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不假思索的用尽全力朝他扑去。
可待狮子突然冲过来的时候,沈骁极为惊险的避开了它,让狮子狠狠的撞在了墙上。
它体型太大,撞得也太猛,以至于承托它力量的墙壁都稍稍凹陷了一点。
狮子随着伤口流血,本也就有些疲乏了。这一击用了不少力气却没想是徒劳,甚至撞的它有些晕眩,一时半会起不了身。
它努力撑着身子准备起来,却没想刚才那人竟拿着匕首冲了过来。
沈骁趁狮子还没完全起身,使出最后的力气,一把扯着它的鬃毛用力骑在它身上,不让这狮子有甩开自己的机会。
紧接着,他举起匕首朝着它的双目疯狂刺去。
看台上满是惊呼,场面异常血腥,那伏在狮子身上的少年看着也是骇人。
琳琅睁大双眼,惊惧又紧张的的看着沈骁,看他在看台下面用那把匕首竭力求生。
狮子痛苦的吼叫、挣扎,却仍不能将沈骁甩下来。
它的双眼随着匕首的反复戳刺血肉模糊,眼睛溅出的鲜血喷在了墙壁上,也喷在了沈骁的脸上。
整个场内无人出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少年满脸鲜血的朝狮子索命。
高个子看着这少年狠厉的手法,想想他从头到尾超乎常人的冷静,还有他不和年龄的身手,只有一个只觉:这小子惹不起。
那匕首堪称利刃,比木矛杀伤性强了数倍。沈骁快速刺瞎了它的双目后,又将
匕首抽出来,重重朝它的脖颈再反复刺了几刀。
同样的力气,匕首直接锋利的刺穿了它的皮肉,狮子感觉到了自己大限将至。
它终于感觉到了恐惧。
它吓坏了,开始低声嚎叫着,然后再次用尽全力想甩开沈骁。
但双方似乎都已力竭,沈骁终于被它甩到地上,但那把匕首还是深埋在了狮子的脖颈,随着它的挣扎,脖颈不断的流出血来。
众人看着这如厉鬼索命一样的少年,终于耗尽了自己的力气,躺在地上喘着气。
他脸上和身上都是狮子溅出来的鲜血,似乎连双眼都要被染红了。
即使这样躺在地上,看起来也是甚为吓人。
琳琅捂着嘴,睁大双眼看完了全程。
狮子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它的吼叫声也低了很多,眼睛不停地流出血,脖子上的鬃毛也开始被染红。
随着高个子的一声喊,它的腹部被其余两人用剩下的长矛左右插入,顿时就像是被卡死住一样。
它终于伏在地上开始哀嚎,当初的威猛不复存在。
它还想动一下但好像再也起不来了。
血越流越多,顺着它身下蜿蜒开来。高个子谨慎的观察了一会,终于看到它像那个兔子一样,抽搐了几下后再也不动了。
诺大的场地死一般的寂静,台上的众人也全然失声,几乎没有人看过这样猛烈的厮杀,更没人想过真的有奴隶能活下来。
高个子走向沈骁,冲他伸出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沈骁知道这个人救了自己的,冲他回了声:“多谢。”
“在下许长渊。”他主动自报姓名。
“沈骁。”
他虽也报了姓名,但估计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了。
许长渊与沈骁同为燕国人。但沦为俘虏前的境遇也是不一样的。
许长渊出身富户人家,算是个纨绔。当俘虏前是个不愁吃喝的公子哥。而他被送到观兽台也没什么特殊原因,纯粹是庄子上的管事觉得他不服管教。
沈骁双亲本就是普通农户人家,日子虽贫穷但也幸福。但八岁时候村子里爆发了瘟疫,双亲感染离世后,家里仅有的薄田也被侵占了。
他一个人没有依靠只能四处流浪,最后又在灭国的时候沦为了俘虏。与许长渊相比,他是没过上什么好日子的。
许长渊这才有时间慢慢观察沈骁。
他看沈骁虽然有力量,但身材瘦小,感觉应该也就十四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真的年龄小,还是长得慢。
于是他随口问道:“你多大呀,我十八。”
沈骁抬头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回了句:“不想说。”
他真是累坏了。
若换平日他直接沉默应对。但觉得跟这人也算有过命的交情了,便还如实告知了自己的想法。
他不喜欢别人问这个问题,因为总是被看小。而他更不喜欢陆家小姐问这个问题,但他却也只回答过她的提问。
许长渊觉得不答就不答,也估计以后跟这小子不会再见面了。
但还是忍不住夸赞了句:“你身手是真的厉害。”
他还想再如实夸几句,就突然听到看台上传来一个少女清脆的大喊声。
“好样的!!!”
众人及许长渊均顺着声音望去,果然还是之前那个大喊大叫的少女。
她抵在自己前方看台的栏杆上,身子向前倾斜,将双手撑圆放到嘴边,冲着沈骁的位置大声喊着。
许长渊离得稍微远一点,看不清这少女的长相,但远看也能判断是个身姿窈窕的佳人。
可纵使他许长渊纨绔,不少与各种女子嬉笑怒骂,可也没碰过这么大胆的。
他这才想起那少女似乎喊过沈骁的名字,还给他扔了一把匕首,便冲沈骁好奇问道:“你认识她?”
沈骁看着看台上雀跃的少女,轻声答道:“她是我的主子。”
他冲许长渊作揖后,便捂着右边的肩膀缓步走向已经没有气息的狮子,用力拔出了那把匕首。
琳琅看到沈骁拔出匕首后望向了自己这边。
她生怕自己的赞美不能传到他那里似的,不忘再努力拍打双手,欢欣雀跃的为他鼓起掌来。
众人虽觉得这少女缺乏教养,却也被她的情绪感染。
即使没有她,也定会有人发出这声夸赞。
渐渐地场上也逐渐恢复了喧嚣,热闹声、叫喊声、赞美声不绝于耳。即使没能进去,站在场外的人,也忍不住因这样的声音好奇起结果来。
拔出利刃的少年迈着疲惫的步伐缓缓朝看台走去。
他不知道他现在满身是血的样子会不会吓到她,但看她那么高兴的样子应该是不会的。
沈骁知道自己的坏脾气。他明明一无所有、任人践踏,却从不愿低头妥协。
当初陆家小姐救了自己,他也只愿感激报恩,却从未主动叫她一声主子。
他不接受自己是奴,即使在庄子里被要求自称奴,也只是不想给陆家小姐添麻烦,照做罢了。
他不知道陆家小姐事后会不会生气。毕竟自己买了个奴,却连声主子都听不到。但他又觉得她或许从未将这事放心上。她只是想救自己罢了,不求其它。
可沈骁还是有些意外,她认出了自己,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当他身处绝境,被她呼喊着名字,又因她的匕首得救后,如今听到她大声的夸赞,还有她因自己满是欣喜,拍手雀跃的样子,他的想法变了。
多看她几眼是不够的。
她是他的主子,他想陪在她身边。
沈骁看到她自己手舞足蹈兴奋的样子,嘴边不免也有了一抹笑意。
他的主子,真是不吝啬对自己的夸奖。
琳琅看到沈骁朝自己这边走来。只觉得他身上的狠厉消失了,周身气质温和。
明明身上、脸上都是鲜血,却没有让她害怕。
“他很厉害。”陆平评价着沈骁,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琳琅突然反应过来之前兄长承诺的事情,赶紧冲他确认:“哥,他赢了,他不用死了对不对。”
陆平看着沈骁慢慢的走向陆家的看台,语气平淡:“我自然说话算数。”
他本想训斥琳琅刚才有失大家闺秀的举动,却还是作罢了。
“但此奴难以驯服,陆家未必能容得了他。”
琳琅刚才兴奋的语气又冷了一些,直接问道:“那兄长是不打算留他吗?要卖给别家吗?”
要是卖到别家去,估计没有在陆家待的命长。
陆平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他一直观察着沈骁,留意着他的举动。
他不知道沈骁过来是打算做什么。
若是想离开陆家,他也同意。毕竟命是他自己挣的,他愿意开这个先例。
陆平宁愿让他走,也不想留难驯之人在陆家,以免日后又生事端。
可这次陆平倒有些意外,沈骁竟什么都没说。
他走到琳琅的看台下面,将匕首上的血迹在衣袖上擦抹干净,然后双膝跪地,将匕首托举到头顶前。
琳琅看沈骁正襟危坐,伸平手掌、双臂向前高举匕首的端正姿态,不免意外。
这小子一个多月不见,变得这么规矩了?
“我去叫人把匕首拿上来。”
“哥。”琳琅看着沈骁这么规矩的样子冲他暗示道,“他这么规矩,哪里难驯了。”
“那就留庄子上吧。”他看出了她的心思。
琳琅嘿嘿一笑,赶紧讨好的说了句:“谢谢哥。”
说完便急匆匆准备往看台下走去:“我自己下去拿。”
“女孩子家下去做什么?”陆平站起身提声问道。
看台下是那种血腥场面,她倒是天不怕地不怕。
“一会门口见啊,哥。”琳琅故意装作没听到,往下跑到更快了。
陆平知道拦不住她,只能轻叹口气。她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他又看了一眼沈骁。现在倒是规规矩矩的跪在那里,没有了场上厉鬼索命的样子。
想到琳琅刚才说沈骁并不难驯,陆平不由摇头苦笑。
琳琅,此奴本就难驯,只是你已经驯服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