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内七零八落,神像的手已经开裂了,身躯停留在一个极诡异的姿势。
两人一踏进殿内,便听众人乱纷纷地嚷道:
“仙师和仙师娘子来了!”
齐月驰奇道:“谁是娘子?”
花哥热剌剌道:“当然是他!仙师多才多艺,高大威…啊不对,温柔可亲,自然是该娶他了。”
齐月驰:…
高大威猛还勉强占个高字,但哪温柔可亲了?
花哥自从被齐月驰收服,便十分钦佩她,看见随后而来的萧明绎,习惯性地想夸人:
“这位娘…呃公子真是一表人才,”
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瞪着眼睛说不出话。
齐月驰看向萧明绎,见他望着自己,一双眼含着委屈,微微地垂下来,看得齐月驰心中一动,接道:
“踏实稳重又靠谱。”
花哥立刻接道:“啊对对对,踏实稳重又靠谱!简直女才郎貌,天生一对啊!”
齐月驰笑着打断:“别贫了。说吧,又怎么了?”
花哥摸了摸鼻子,叹一口气道:
“您看那边。”
白发干尸,或者该叫郑夫人,正坐在网内。但她不肯安静,面对儿子那张脸,仿佛化成两个人在一个躯体里面,时而安静,似有慈爱之色;时而目呲欲裂,白色的瞳孔上血丝遍布。
郑公子扒在那网上,银丝把他的双手勒出血痕。
见郑夫人的动作,萧明绎低声道:“她被控制了。”
齐月驰奇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萧明绎道:“我见过这样的人。”
说罢,他双指弹出,一只萤火飞出,飞到郑夫人双眼之间。
那双眼睛被萤火所摄,照出一张森森的面孔。而脖子之上,赫然是深黑色的裂痕!
齐月驰走过去,拍上郑公子的肩,道:“先别哭。你越哭,令堂的心性会被你影响,越发不稳。”
说着低下头,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有泪先别在这时候流。忍着。”
语气虽然轻飘随意,可落在郑公子耳里,竟好像有九分可信。他慢慢把眼泪憋回去,忽觉得后脑勺一凉。
背后,萧明绎极自然地走过去,一只手搭上郑公子的肩,不动声色挤到二人中间,道:
“不如想想,见到令堂之后,有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
郑公子想了想,垂下头道:“其实…其实我娘她…对我一直很严厉,很少会对我笑…”
话音刚落,只见郑夫人咧出一张嘴,露出森森的牙齿,就要朝郑公子咬过来!
萧明绎果断弹出萤火,“啪”地打断了郑夫人一颗牙齿。
郑夫人一扭头,恰好咬在萧明绎的胳膊上。
齐月驰歪头看去,却见一条极细瘦的胳膊,在那红衣之下露出一瞬,再一眨眼睛,又缩了回去。
她看着双眼暴凸,挣扎扭动的郑夫人,低声道: “冒犯了。”
随后一伸手,竟把她的衣襟扯下来半个。
萧明绎反应极快,拉住郑公子一转身,就把两人挡在后面。他身量修长,这么一挡,连只苍蝇也休想越过去看一眼。
凤沼警觉:“你要干什么?”
齐月驰只是笑,一面摇头咋舌:“啧,啧。”
凤沼心中警铃大作,可一时间又不确定她看到了什么,只好说:“所谓名门正派,也使这种腌臜手段。”
齐月驰拿手去拈郑夫人的膀子,一面侧首偷瞧凤沼的脸。萧明绎对上她的目光,心领神会,往旁边轻挪了一小步。
从齐月驰这个角度看去,恰好能看清凤沼脸上的表情,但凤沼看不到她的动作,委实是个偷瞧的绝佳点位。
齐月驰心中暗赞道:好眼色!一时内心十分欢喜,不免对着萧明绎,轻轻眨了一下左眼。
萧明绎伸手拈出一只萤火,配合道:“这怎么有只蛊虫?”
语调疑惑得恰到好处,既不过于寡淡,也不过于夸张以至于太假,总之十分有默契。
他看见齐月驰投过来的目光,也对着他,眨了一下露出来的那只眼。
两人对着暗笑。齐月驰道:
“那确实!我痴长了这么多年,居然没见过这样的手段。不如族长也替我看看?我看不出来,实在有些害怕呢。”
族长道:“你竟也有害怕的东西。可见人心比鬼可怖。”
齐月驰忙道:“是啊是啊,人心比鬼恐怖多了!谁想到郑家居然能想出用蛊虫控制人的法子!整张人皮里全是那红虫子,居然被吃空了!”
族长一听,不禁问道:“什么虫子?”
原来缇族善使蛊虫,有一种蛊名曰“牵丝”,此蛊若种到人身上,则可令宿主无知无觉受人牵制;若种到尸身上,则可为走尸。
此蛊为缇族不传之秘,此刻听闻齐月驰提到,心中不免疑惑,便问了出来。
齐月驰愁眉苦脸道:“我也不知道啊!听闻有种蛊名曰牵丝,只要沾到就会变成行尸走肉,实在恐怖至极!如果真是牵丝的话,郑夫人已经变成干尸,本就十分可怜,却有人利用牵丝控制她!实在心狠手辣啊。”
此刻萧明绎一转身,对着那郑夫人道:“夫人,快醒醒。不妨指认一下,谁是牵制你的罪魁祸首?”
说着,轻轻打了个响指。
那郑夫人转瞬眼冒绿光,直冲凤沼而去!
凤沼大惊,堪堪偏身躲过,谁料郑夫人竟是虚晃了一枪,转身便向小夭的天灵盖抓下!
眼看着女儿要折在郑夫人爪下,凤沼忙悄悄催动手里的铃铛。
郑夫人的四肢登时如麻绳一般扭曲,扑到在地上,口中涌出白沫。
见女儿脱身,凤沼松了一口气,抬眼却发现那灵修不知何时竟飞到了她身上,手里捏着一只红色的蛊虫!
那灵修原本五官极为潦草,但不过多久,已变得清晰起来,眉眼间已有了萧明绎八分神韵。凤沼盯着这只缩小版的脸,不觉一阵恶寒。
那蛊虫顷刻间便落到萧明绎的指尖。蛊虫鲜红,萧明绎的手又白,在指尖宛若拈着一粒珊瑚珠。
那蛊虫通身鲜红,身躯肥长,十分可怖,在指间挣动不休。萧明绎却轻轻易易地拈着,眼中玩味之色甚浓,笑吟吟道:
“这是什么东西?”
原来齐月驰递眼色时,他早已明白她的意思,其实并没有什么蛊虫,不过要诈这凤沼一下,便用萤火暂时催发了凶性。
族长救女心切,这才露出了破绽。
族长反应过来自己上当,心下微恼,但又十分赞赏眼前这两个年轻人,正想着说些什么,忽然那郑公子浑身哆嗦,指着自己道:
“是你!”
此时一只虫子从郑夫人的眼眶中爬出,身躯鲜红,十分可怖,望之如同流出的血泪。
那郑夫人被缇族下了牵丝蛊,浑身已爬满那蛊虫。此刻母蛊被捉,其他蛊虫没了母蛊指引,便纷纷钻出来。
不一会,许多蛊虫从每一个窍穴里冒出来,或二或三,或从眼睛,或从嘴巴,或从耳中,皆露出密密麻麻的虫头。不一会,身上便爬满了蛊虫。
郑公子目呲欲裂。他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大力,随便夺出身旁修士的一把长剑,双目通红,直冲过去,竟是要与凤沼同归于尽!
缇族人皆紧盯着郑公子,幽狼发出咆哮之声。
“慢着!”
齐月驰与萧明绎一左一右,挟住了状若癫狂的郑公子。
齐月驰伸手一指:
“且再看看。”
郑公子见到母亲如此惨状,本不愿再看,要与害他母亲的人同归于尽,但还是听从齐月驰的指引,慢慢转过头去。
那些蛊虫在干尸身上爬的样子虽然可怖,可随着那虫群爬尽,郑夫人的面色竟慢慢恢复正常。
原本泛白的眼珠不再暴突,慢慢地回到眼眶里;浮肿的脸亦回到正常的模样。
郑公子心中巨震。郑夫人的模样,正与十五年前他记忆中的模样别无二致!
郑公子双膝一软,直接跪倒了地上。悲声道:
“娘!”
郑夫人的眼睛望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先是眼眶中含着泪,似滴非滴;她慢慢地走上前,抚着儿子的颈项,眼中泛出奇异的神色,喃喃道:
“这么多年,可算再见到你了...”
郑公子哽咽道:“娘...你遭了这么多年的罪,我这就杀了她们,我带你逃走,谁也找不着我们...”
齐月驰却看郑夫人眼神深黑,如同幽凉的洞穴,忙喊道:
“小心!”
可是郑公子沉溺在悲痛中,哪里感受到这些?只见郑夫人突然发难,死死掐住了郑公子的脖颈!
她下了死力,郑公子大睁着眼,脑袋渐渐充血,双眼翻起,面上残留着一丝茫然。眼看着要被自己亲生母亲掐死了。
萧明绎将手一弹,萤火灼烧着郑夫人的手,她不免脱力松开,郑公子直直摔在了地上。
齐月驰早揽住了郑夫人,往旁边一拽,轻声劝慰道:“我知道娘子心中怨恨。如果他的出生是个错误,娘子自然有权随便处置。只是这桩事还有许多疑点,难道不想出口气吗?不想报仇吗?”
这句话戳中了郑夫人的心病。她死死抓住齐月驰的手:“我恨不得能将他千刀万剐!”
“郑业成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这章写的我痛苦万分T_T
追文的小天使们,申签又失败了,打算压一压字数,看看能不能冲鞭腿,所以这几天大概隔日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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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亲不认亲仇上加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