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辞 第17章 两厢合计定谋划

“回去……”一瞬间慕玖辞的声音都轻了，似疑惑又似希冀，缓了缓，她像是终于明白了这两个字，望着夜寒箫抿了抿唇轻轻问道，“我还能回去吗？”

这是她一直都不敢问的，哪怕知晓夜寒箫与其他人不一样，哪怕知道有人看得见她，她都不敢问出这一句。她害怕她生出希望，害怕听到夜寒箫淡漠得毫无起伏的声音告诉她这是痴心妄想。

所以她给慕九衍的信中只写了药方没有留下任何想说的话，她不想给别人留些虚缈的希望。可她又隐隐怀有那么一丝幻想，若君老能从信中知晓她尚在人世……

夜寒箫只是很认真地看着她，轻声问道：“你想回去吗？”

慕玖辞张了张口，嗓子里干涩得厉害，没发出声音，只得点了点头，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刻也不愿从夜寒箫脸上挪开。

“你想，那便能。”他说。

有什么在脑中轰然绽放，化作星星光点，模糊了她的视线。有那么一会儿，她好像没能明白这话的意思，快速地眨着眼睛想让面前的世界更清晰。

夜寒箫忙伸手扶住她的胳膊，轻声道：“你缓一缓，听我慢慢说，好吗？”

他将慕玖辞扶到台阶上坐下，又问道：“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慕玖辞低下头，看着眼泪坠落，点点头，发出清清冷冷的声音：“能。”

夜寒箫见她缓过来了，继续道：“魂魄不入忘川的情况太少了，六界中都不曾记载过几次，若你想探寻为什么没有进入轮回，等以后慢慢再说。若我猜的没错，你们皇宫应当有一位高手，但还魂之事太过稀有，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慕玖辞抱着膝盖，将脸枕在臂弯里，侧头看着他。

月光落在他的身上，泛着光亮，一起一伏的嘴唇凉薄又勾人，磁石般的嗓音认真又淡漠。

“他应当打算借助锁魂阵强行将你的魂魄禁锢在肉身周围，辅以溯灵芝逆行塑脉，你的魂魄借塑脉之力进入肉身，再用其他大阵压迫你的肉身与灵魂相容，加上各种灵药配合修复你的身体。”

“会有危险对吗？”慕玖辞轻轻弯了弯嘴角，“听着好多环节都是强力镇压，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夜寒箫皱着眉，有些不悦：“这哪是艺高人胆大，这是赌命！从古至今没有人能够成功回魂！”

“从古至今都没有啊……”慕玖辞垂了垂眼睫。

“也没有人的魂魄能不入轮回河。”夜寒箫的声音很平静。

他蹲下身，半跪在慕玖辞眼前，两只手撑着她的胳膊一点点扶她坐直，自下而上望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我知你不够信我，但这次，我不会让步。如果你配合，我会用更好的办法帮你；如果你害怕我伤你，我也不会放你回去，这个办法行不通，稍不留神便是魂飞魄散，我不会让你冒这个险。”

他的声音淡淡的，语气间连点起伏都没有，冷静得近乎冷漠，可慕玖辞偏生听出了坚定和忐忑，他好像在害怕，害怕她会抗拒。

“夜寒箫，”慕玖辞一双眸子似水洗了般清澈，倒映着夜寒箫的影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世间万物，总要有个理由，你又凭什么让我信你？

夜寒箫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轻轻叹了口气垂下眸子，盯着台阶上的纹路闷声道：“你就当我闲吧！从没碰见过一个不入轮回的魂魄，我也想试试能不能救活，这个理由怎么样？”

慕玖辞没说话，她的心里拧成了一团。

夜寒箫又抬起头，眼底有些急切：“若你担心我对你不利，待你回魂后我不再出现如何？”

“不如何！”慕玖辞缓缓摇头，噗笑出声，“若你真救活了我，我定要好好谢你的，不出现我还怎么谢你。”

夜寒箫一怔，继而勾起唇角，无声地笑了。

“但是夜寒箫，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便将心中所想都说了。”慕玖辞眼里依旧是笑着的，却多了几分清冷与孤傲，“你也说了，从未有人魂魄不入轮回，我是独一份，所以会有怎样的后果，我的魂魄有什么特殊——我都不知道！我不回魂大不了是个魂飞魄散的结果，与如今也没什么区别，但是……”

她深深吸了口气，转头望向京兆府外沉寂的京城，月华照出座座屋舍，透过窗棂洒在一个个熟睡的人身上。

“我害怕我这特殊的魂魄被人利用，成为摧毁这一片宁静的罪魁祸首！”她将目光收回来，落在夜寒箫身上，“我对你一无所知，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费心救我。这份顾虑，你越坚持，我越疑惑！”

夜寒箫怔了怔，眼底漫出笑意：“我欣赏公主的大义与谨慎！你我之间，实则是我该谢你，初次见面是你的力量介入助我平息纷乱，就像你护着这一城甚至一国的人，你的出现也护了我的族人，此为我救你理由之一。我在那一战中身负重伤，遭遇袭击，你再次出手，这回是你明明白白救了我，我不得不报，此为第二理由。”

他犹豫了下，继续道：“我说过不会骗你，还有第三个原因，但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你，这两个原因，能说服你吗？你守着世间大义，而我也不能摒弃自己的心意。你该看得出来我对你没什么恶意，否则在你恢复之初对你出手岂不更好？何必教你运转灵力之法，等到现在你能够自保？”

慕玖辞没说话，清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红唇微抿在很认真地思考。

“我助你还魂时可以允许你们皇宫那位高手在周围保护，总可以让你安心一些。”

慕玖辞“噗嗤”笑了，叹了口气，含着歉意道：“明明是你救我，我该感恩戴德才是，怎么搞的好像是你求我还魂。”

“结果是一样的。”夜寒箫勾唇，笑容真挚。

慕玖辞晶亮的眸被泪洗得愈发清澈，碰上夜寒箫深邃却含笑意的眼，在月色下交织，化开了温柔的笑。

安静了好半晌，夜寒箫开口道：“回去吧，夜里凉。”

慕玖辞点头，起身时忽而问道：“有办法让我和他见面吗？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夜寒箫毫不犹豫地摇头，避开了慕玖辞的眼神：“我不能让你出现在他们面前，否则若他们要强行将你带走，我如今的身体不一定能拦得住。”

“不能你们商量着助我还魂？”慕玖辞眨眨眼。

“不能。”夜寒箫头摇得很果断，“我信不过他们，能想出用死阵回魂主意的，要么狂妄至极，要么被逼无奈，他们不会有什么好办法，还会一再阻止导致失败。”

夜寒箫默了默，没有继续说，最关键的是，知晓锁魂阵的大概率不是普通凡人，那些人更不会信他。

罢了，慕玖辞知道强求不得，只好放弃。不得不说她终究是升起了希望，几日之后，或许她能再次站在父皇母后面前，或许……再见不到世间了。

…………

自拿到信慕九衍便即刻传信雨清晚，二人时时盯着对面房间，可始终没有再见到夜寒箫。

慕九衍指尖摩挲着信纸出神，这药方太过大胆，用药猛烈，太医院吵嚷了一个下午，还没有结果，最终是朔帝拍板一试。久不见好转的病症得到缓解，已有人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是解药。

他放下纸，提笔写信，送往流觞楼。夜寒箫要取信总要出现在那儿吧！

然而令他失望了，城西居民房的小院子中夜寒箫悠然躺在藤椅上，随手展开信给一旁闭目养神的慕玖辞看。

“我就说他是个敢冒险的吧！”慕玖辞睁一扫，略显疲惫地又闭上了眼睛，“我还没弄明白他中的毒，蛇山举全派之力拖慕九衍入局，二十一道阵法相互勾连，九方阵眼压着不同的毒，一环套一环的杀机铆足了劲要置他于死地。”

九方阵眼同时启动汇聚在一起又是一种新的毒，难缠程度有些超出她的能力。所幸她死前已将九种毒一一化解，解药送到了慕九衍手中，因此最后汇到一起不至于迅速致命，留有时间让她研究。

“晚上新买的，闻闻味儿。”夜寒箫将一碟糕点推过来，随口道，“毒蛇出没地必有解蛇毒之药。”

慕玖辞睁大眼睛从树隙间望着天空，闻言沉默了下，偏了偏头，视线落在夜寒箫的脸上：“你是说……蛇山会有解药？”

夜寒箫慢条斯理摆弄着茶具，没搭话。

她又将头偏回来，垂下了眼眸：“蛇山确实是个藏着秘密的地方……”

蛇山的乱局、强大的毒阵、对付她与慕九衍的杀机、重现的碧云戒……

夜寒箫拿起茶筅快速打出沫浡，漫不经心地道：“我会在蛇山为你回魂，需要让人将你的肉身送到蛇山。我将东西准备得差不多了，何时回魂由你们来定。”

慕玖辞没有回话，夜寒箫也不急。他知道蛇山乱局未明，此时提出在蛇山回魂确实会引发怀疑。可在那里，他才能有更大的把握，跟蛇山现在发生的任何一件事都没关系。

彼时娇花落了满园夏，奇景醉了秋日风，一片早知时节的树叶已黄了半边，飘飘悠悠掉落在慕玖辞的脸上。

她抬手取下叶子在指间搓着叶柄转动，看到夜寒箫放下茶筅，拿起汤瓶注水，随着水流注入，茶沫上徐徐幻出精致图画来。

“夜公子，你怎么会精通这么多雅致的东西？”

夜寒箫手一抖，白色山峰缺了一块，他不慌不忙地补上，才道：“以前有人闲，看到什么好玩的都想学一学。”

慕玖辞眨了眨眼眸，好奇地瞧着。夜寒箫默了默，将桌上放的龙凤团扇拿给她，好似大人忙时随手给孩子一个玩具让一边玩去。

他直接塞到了慕玖辞手里，慕玖辞瞬间瞪大了眼，她能碰到！

“你暂时没有兵器，可以把灵力注入这把扇子，算是话本子里说的法器，晚上去相府帮忙的时候用的上。”

“我能碰到它……”慕玖辞忽然想起当时学会灵力的契机便是她意识到自己时而碰得到桌椅时而碰不到……

她一下子跳起来，眼睛飞快地扑闪了下，盯着夜寒箫：“所以学会灵力之后一直是可以碰到东西的？”

夜寒箫垂眸收拾桌子，沉默了会，才轻轻点头，抬起含笑的眸，一指点出白光落在慕玖辞身上。

脑中飞快地窜过一连串的信息，慕玖辞立刻便明白了以灵召物、感应物灵、以身融灵等一系列的诀窍法门。

“那写信的时候你不告……”她突然住了口，往夜寒箫身边凑了凑，歪头弯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夜公子，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夜寒箫指尖一顿，打翻了做好的茶，吓得慕玖辞“哎呦”一声，忙放下团扇帮着收拾，这种能踏踏实实握住东西的感觉真好，就像她还活着一样。

正擦着桌子，她忽听到夜寒箫缓缓开口：“我还没想好。”

“啊？”慕玖辞呆了下，抬起头好笑地看向他，“什么叫没想好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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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游魂复归生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