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颜这边,有了林统领的照拂,事情办的确实很顺利。只一刻钟的功夫,户吏就找来了成霁安的户册。
“成霁安,曾名徐安,景和十七年生,原齐州人士,天佑十三年转籍至盛京。”
顾颜瞧着户册上的寥寥几笔,皱了皱眉:“他的资料就这么多?”
那户吏在官场久了,打发的话也是张嘴就来:“一般若无特殊的吩咐,户政司的资料记载并不会太细致,只记清年月便好。”
顾颜继续问:“齐州那边可还有详细记载?”
户吏佯装想了想,不紧不慢道:“这个还得问过齐州那边,小人方才清楚。”
顾夫人冷眼瞥了那户吏一眼:“他从齐州调来盛京,调函总有一封吧。”
户吏欠了欠身:“回诰命夫人,户政司人力实在有限,所以只保留了近五年的调函,其余都封在了仓库。夫人若想要,怕是要费些时候。”
顾夫人姓名杨柯,在她嫁入顾府的第一年,先帝就赐她一品诰命夫人。
杨柯知他敷衍,刚想训斥,却被顾颜开口拦下:“我还想看成霁安养父的资料,劳烦吏官帮我找来。”
户吏眼见顾夫人疾色,也不敢再敷衍,只快步离开去拿资料来。
“阿娘不必与他一般见识,平白气坏自己身子。”顾颜笑劝道。
杨柯眉眼还带着不悦:“我就是不喜欢官场这惺惺作态的作风。想当年我在军营,那可是说一不二,如今我听他这副说辞,就忍不住怒。”
顾颜继续劝慰:“他不过是拿俸禄做事,哪里比得上阿娘是在军中为国效力呢。”
“就你会奉承!”杨柯皱起的眉舒展开:“你来给阿娘说说,为什么会怀疑成霁安?”
顾颜虽不能道自己重生,可经连日来的探查,她也确实得了些眉目。
“红儿失踪前,曾找成霁安瞧过诊,我因此去了仁心馆寻线索,却意外得知葵芷香这条线。葵芷香特别,其香只有极少人能闻得,而成霁安与红儿便是其中。我虽不知这究竟有没有关联,可也实在太巧。”
杨柯:“所以,你便来户政司查成霁安的底?”
顾颜看着手中的户册,无奈笑了笑:“如今看来,这条线是断了。”
户吏手脚麻利,只在两人谈话间,就找来了成老郎中的户册,殷勤递了来:“顾夫人,顾小姐,成青健的户册在此。”
顾颜忙接过户册,打开来看:“成青健,原齐州人士,天佑三年迁籍盛京……”
“齐州曾有一女,名唤成霁烟,卒于天佑十三年。”
“成青健竟还有个女儿?天佑十三年,不就是成霁安进医馆那年?那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只是巧合这么简单吗?”顾颜猛地合上户册,脑海思绪万千。
杨柯瞧出她有异,关心道:“阿颜,可是有何不妥?”
顾颜并未回话,只再问户吏:“户册上只记载了成霁烟去世年月,却并未道明原由,我应是去府衙问询?”
户吏答道:“如果未写原由,只能说明人不是在盛京离世,盛京府衙那边大概率也不会有。”
“不在盛京,那便是在齐州了。”杨柯听出了户吏的言外之意,直接问他。
户吏垂目:“应当是如此。”
杨柯秀眉微皱,他还真是个官场老油条。
顾颜此行虽未查出成霁安的底,可是知道了成霁烟的存在,也算意外之喜。
她们先同林统领告了别,在离开户政司后,并未在外逗留,直接是回了府。等到了府,她们前脚才迈进,阿才就来禀报:“夫人、小姐,府里有客人在,老爷吩咐,若你们回府,还请去正厅一趟。”
杨柯明显还与他气恼:“他的客人,唤我们过去作甚。”
“这……”阿才有些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这话他回也不是,不回吧,又怕夫人因此恼他。
还是顾颜出言,才解了尴尬:“是什么客人来?也要我去见?”平日里,若是爹爹的朋友来,一般是不用她去拜见的。
阿才忙道一句:“客人进府前报过名讳,说是典狱司的沈统领。”
“沈统领?是沈朗潍!”顾颜心猛地一揪,她身子僵直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自是不想再见沈朗潍的,可杨柯却是来了兴趣:“他手脚倒是麻利!阿颜,你同我一起去正厅,咱们也会会这沈朗潍,看他又作何解释。”
顾颜想不出有何理由拒绝,毕竟沈朗潍派人跟踪的是自己。她内心一遍遍劝诫自己,既然决定了插手此案,与沈朗潍再见,不过是时间早晚。如今当务之急是救出那些娘子,其他的必须暂且抛下。
在去正厅路上,顾颜边走边忧:“阿娘,我查此案已经惊动了典狱司,爹爹那边?”
顾文远一直都不喜顾颜行侦查之事,此番自也是瞒着的。
杨柯不以为意:“王妈妈怎么说也在顾家十几年,她女儿失踪,你帮忙找找,碍着典狱司什么事。你爹爹那里,就更不用担心,自有娘帮你周旋。阿颜,我只问你一句,你可否还想查案?”
顾颜点点头:“阿娘从小就教导,做事不可半途而废。如今好不容易查出线索,我自不想放弃。”
如果说顾颜一开始查案,只想验证看,自己究竟能不能改写已定的命运。可当她一步步走进这迷雾森林,那些错木横枝,像有魔力般深深吸引着她。她已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杨柯:“有你这句话,娘心里就有分寸。你既然想查,我自会帮你筹谋,以后你便光明正大的查。”
正厅中,沈朗潍一袭湖蓝鹤纹长袍,正端坐在椅上。待杨柯、顾颜走进,他即起身与之颔首:“顾夫人、顾小姐。”
翩翩郎君而立,声也不似原先那般幽冷,顾颜见此光景,前世回忆袭来,沈朗潍也曾这般,就坐在这厅里,出声唤自己“夫人”。可如今时移世易,已然物是人非。
杨柯昂首从他身旁略过,径直坐到顾文远身旁的太师椅上,一字一顿道:“沈统领来得倒快!”
沈朗潍笑颜展开:“顾夫人相邀,我又岂敢耽误。”
顾文远在官场上这些年,察言观色自是不必说。杨柯与沈朗潍不过刚见,言语间就有针锋相对之势,这里面定是还有他不知的内情。
“夫人,此话又怎讲?莫不是你与沈统领早就见过?”
杨柯看了眼沈朗潍:“沈统领还未与我家老爷禀明?”
沈朗潍颔首:“您未在,沈某不敢多言。”
看来这沈朗潍还是知分寸!
杨柯面色变和悦了些:“来者是客,哪有让客人站着的道理。沈统领请坐,阿颜你也坐。”
沈朗潍欠了欠身,大方坐下。顾颜也应下,坐在他的对面。
顾文远开口询问:“夫人,你与沈统领又是何时相识呢?”
杨柯解释说:“今早我同阿颜出府,意外发现典狱司的人竟在跟踪。”她又接着看向沈朗潍:“想必那人是得了统领的吩咐吧!”
沈朗潍赔笑:“夫人这话实在言重,不过是典狱司与顾小姐间有些误会。既双方今日都在,彼此不妨把话说清,此后也不用猜疑。”
顾文远疑惑看向顾颜:“这又关阿颜何事?”
顾颜在来之前,就想好了不再欺瞒爹爹:“府里王妈妈的女儿,头几日失了踪,我曾应允,帮她找回女儿。不成想,案子竟转到了典狱司,这才惹了统领误会。”
“胡闹,简直就是胡闹!”顾文远只想顾颜安稳一生,并不想她行探案之事,所以忍不住斥责一声。
一旁的杨柯忙掩嘴咳嗽几声,示意他还有客人在,别失了分寸。
顾文远这才收了疾色:“让沈统领笑话。我这女儿从小被我宠坏,如今竟还扰了典狱司办案,是我教导不周。”
沈朗潍微微欠身,还不等他开口,顾颜先不服道:“爹爹,我并未耽误典狱司办案。他们查他们的,我自会查我的。”
“哦!那不知小姐又查到什么线索?倘若真能帮典狱司破案,在下实在感激。”沈朗潍此行目的,便是想套顾颜究竟知道多少,她回这话,正好给了他契机。
杨柯一眼就瞧出沈朗潍的心思,她忙赶在顾颜开口前,接了话:“如今案子既归典狱司主理,阿颜再插手,也怕于礼不合。可王妈妈毕竟在顾府多年,看她如此憔悴,我也实在不忍。我这倒有一两全的办法,既可帮统领破案,阿颜也不会让人诟病。”
杨柯所言皆有理有据,沈朗潍只作洗耳恭听状:“不知顾夫人有何方法?”
“让阿颜任职典狱司!”
杨柯此话一出,不仅惊了顾文远、沈朗潍,连顾颜都被震。入职典狱司,岂不是日日要与沈朗潍相见,显然这并不是她所愿。
顾颜刚想开口拒绝,却听她又道:“其实这事我也有私心在,阿颜拜穆亲王为师多年,我也有心让她历练下,好不辜负王爷的栽培。”
杨柯想用穆亲王胁沈朗潍附议。
沈朗潍还未回话,顾文远却等不及,一本严肃道:“这不是胡闹嘛!”
杨柯暗暗瞪他一眼,顾文远拂了拂衣袖,只咕哝一句:“典狱司都是男子。”
沈朗潍正想着如何回绝,顾文远的话刚好给了他思绪:“顾大人所言也正是在下所虑!顾小姐身份贵重,典狱司事务繁忙,沈某实在怕对小姐照顾不周。况且,典狱司从未有过女子担任。”
他话里意思全是对顾颜的轻视。
顾颜想起前世,自己也曾与他商议,想去典狱司协助办案,他也是这般态度,道:“女子应在家相夫教子”,寥寥几字,就将顾颜困在后宅整整两年。
她怒火嗡的一下燃起:“沈统领未免太武断!大晋哪条律法规明,女子不能入职典狱司。至于我是否担得起这辛苦,也不应是统领所虑。”
沈朗潍眉心动了动:“如此说,顾小姐是非入职典狱司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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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