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音歌有些发愣,直直望着俞理的双眼。
俞理松开她的下颌,退开,她竟忘了闪躲。
不确定这番话简音歌是否听进去了,俞理转身继续往前走。
几秒钟后,身后响起脚步声。
简音歌的步子节奏缓慢,但并不迟疑,不远不近跟在俞理身后,走向联盟大厦。
她沉默地低着头,脑子里乱糟糟的,很多情绪纷纷杂杂地聚在一起,像一团理不清头绪的乱麻。
走着走着,她跟随俞理上了飞舟。
坐上飞舟时,简音歌有些意外。
她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因而后知后觉,下意识询问俞理:“要去哪儿?”
“回家。”俞理回答她,语气平静从容。
随后,她启动飞舟。
听着飞舟引擎响起轰鸣,简音歌迟疑:“今天周一。”
按理说,就算暂时不用出任务,没有实质性的工作内容,作为联盟首席,俞理也应该在办公室待到下午六点。
俞理放倒座椅靠背,双手交叠置于小腹,合上眼睛闭目养神,闻言淡淡地说:“翘班。”
简音歌:“……”
这竟然是俞理说出来的话。
可是,真的没问题吗?
不管有没有问题,飞舟已经平稳离开充电舱,驶离联盟大厦。
飞舟速度快,从浮空岛横跨半个郢都到家也不过十来分钟。
从飞舟起飞到落地,俞理没再同简音歌交流,也没要求简音歌表态,刚才那番激烈的言辞与情绪表露像昙花一现的泡影。
简音歌甚至怀疑那一幕究竟是否发生过。
还是她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堪重负,产生了不切实际的臆想。
飞舟回到别墅,俞理开门走进玄关。
不知是否养成了习惯,她先拿出简音歌的拖鞋,随手放在简音歌脚边。
简音歌沉默温驯地换上鞋子,跟着俞理走进客厅。
但是,进屋后,俞理并没有让简音歌做什么。
她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随后便直接去了厨房,拉开偌大的保鲜柜,检查柜子里的食材。
简音歌无所适从,不知道该不该去帮忙。
俞理没叫她,如果她现在走过去,要怎么打破沉默?
离开医院到现在,俞理的情绪似乎不太好,简音歌知晓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却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她的顾虑太多,因而总显得踟蹰。
这时,她也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这两天她和俞理的交流全依赖于俞理主动开口。
如果俞理不愿搭理她了,她连一个合理的话题都找不到。
因为沉默,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厨房方向传来零零星星的动静。
简音歌为此感到沮丧,她真是什么都做不好。
她站在客厅与餐厅的衔接处,视线越过餐厅后的岛台,看着俞理忙活的背影,内心充斥着一股酸胀的,难以形容的情绪。
心情因此起起伏伏,不安感不断扩大。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总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闲暇,只有忙碌才能让她不必东想西想,她所处的环境越是寂静,越让她内心忐忑。
俞理从保鲜柜里拿了些菜出来,熟练地挑拣。
能提升厨艺与生活技能的,只有日积月累的经验,所以她应当很长时间都是这样一个人生活。
某一时,俞理连着拉开几扇橱柜,又依次关上,像在找什么东西。
这两天早上都是简音歌做饭,工具被放在不熟悉的地方,俞理一时间找不到。
“你在找什么?”简音歌终于找着机会开口。
同时她绕过岛台,来到俞理身后。
俞理虽没回头,却也没有拒绝简音歌的帮助,语气平静地回答:“一个金属滤水篮。”
简音歌拉开下排橱柜,找到俞理要的东西:“我把它们收到这下面来了。”
“嗯。”俞理接过篮子,放进空水槽,把摘过要洗的菜叶扔进去。
简音歌站在案台边,手指曲起握成拳头,紧张地问:“需要我帮忙吗?”
俞理抬头,看她一眼,沉吟片刻后,递给她两个土豆。
简音歌接过土豆,但俞理没说怎么弄,她微微抿唇,犹豫着问:“削皮?切块,切片,还是切丝?”
“都可以。”俞理埋头继续摘菜,一副不想搭理简音歌的样子。
简音歌:“……”
不同切法对应不同菜式,其他配菜的处理方法也要随之更改,怎么能都可以?
简音歌找来削皮刀,沉默地削下一片土豆皮。
第二刀下去,她的眼睛湿润了,再削一刀,视野模糊了。
难以抑制的委屈感漫上心间,令她鼻尖涩苦,想哭,却不能哭。
她矫情那么久,为了劝说自己放下,用了各种各样的理由,可到头来,还是敌不过俞理的冷漠。
比起俞理虚情假意地叫她夫人,如今横眉冷对更加让她难以接受。
她表面上抗拒那份任务合约,内心却又偷偷窃喜,还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享受沉溺。
如今美好的表象因为她自己的原因被提前撕开,她发现,沉沦是身不由己的,她还在意,所以清醒时,疼痛的感觉也会加倍提升。
“嘶——”
指尖陡然一凉,锋利的触感转瞬即逝,来不及躲。
等简音歌从愣怔中回神,发现自己的指尖漫上一抹血色,殷红的液体渗出来。
削皮刀割破她的手指,皮肤被削下薄薄一片,但又没有完全割断,血止不住地淌,沾在土豆表面,像土豆也在流血。
简音歌愣怔地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眼神有些茫然。
身为职业佣兵,她很擅长使用各种刀具,可是,她竟然会在削土豆的时候,削到手。
简音歌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手腕就被人捉住。
只削了一半的土豆从简音歌手里跌落,摔进洗碗槽,发出沉闷的声响,同时还有水溅起来,她的脸颊与下颌都被水花溅到,是一种细微的,冰冰凉凉的触感。
简音歌下意识想把手收回来,但俞理用了很大力气,攥得她手腕都有些疼。
俞理黑着脸,眉头拧得几乎能夹死苍蝇,表情比先前在医院门外的时候更难看了。
简音歌抿唇低头,不敢吭声。
俞理质问她:“你成心气我?”
简音歌用力眨眼,把眼泪花硬生生憋回去。
找回自己的声音后,她再小声回答:“没有,这只是意外。”
俞理没说话,拉着她离开厨房,到客厅后,让她坐在沙发上。
简音歌像个牵线木偶,被俞理拽过来,拉过去,她还不敢反抗。
坐下后,简音歌双手放在膝头,背挺得笔直,一动不动。
俞理拉开茶几抽屉,找出消毒药水,以及包扎用的医疗用品,回到简音歌面前:“手伸出来。”
简音歌手指蜷着,没按照俞理给出的指令行动。
自重逢后,她难得在俞理面前表现出这样的倔强,俞理与她对视,报以疑惑质询的眼神。
简音歌咬紧唇,艰难开口:“从医院回来,你就没叫过我夫人。”
俞理回答她:“因为我还在生气。”
简音歌抬眼看她,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小心翼翼地试探:“那你能不能不生气。”
俞理没有立即回答。
简音歌的视线又垂下去,神色有些沮丧。
随后,她仿佛听见一声无奈又沉默的叹息。
俞理开口:“可以。”
态度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冰冷了。
简音歌心里发颤,长而卷的眼睫毛跳了跳。
俞理又说:“夫人,请把手递给我,伤口需要及时清理消毒。”
她的嗓音恢复了温润平和,语气听来真如她所说,没有再生气了。
简音歌把手递过去。
伤口不大,但有点深,就这会儿时间,鲜血已经遍布她的手掌。
简音歌有点担心,怕俞理看到这个画面又不高兴,因而手下意识往后收了收。
但俞理没说话,也没再冷脸。
她握住简音歌的手掌,将掌心朝上,用棉球沾了消毒水,轻轻涂抹在伤口四周。
俞理下手很轻,加上消毒水的刺激性小,清洗伤口的时候不痛。
棉球一点一点将简音歌手掌上的血擦干净,然后俞理在伤口处轻轻涂抹一层消炎止血的药膏,又取来纱布和胶带,帮简音歌包扎。
包扎好后,简音歌的食指看上去像肿了一圈,只能保持伸直,不能弯曲。
不过伤在左手,对日常活动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夫人先歇着吧,做饭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俞理说着,起身将桌上的东西整理好,收进茶几抽屉,转身要往厨房去。
但她没走出去两步,衣摆被简音歌揪住。
俞理有些意外,回头,表情中透出几分疑惑。
简音歌咬着嘴唇,眼睛水汪汪的,露出小狗一样,可怜又委屈的眼神:“我没有故意不好好做。”
割到手,触怒俞理,哪一样她都不想。
俞理与她对视将近半分钟,眉目柔和了。
她无可奈何,握住简音歌的手。
“我明白了。”俞理回答,安抚地拍拍简音歌地手背,“那下次要小心一点,夫人像这样弄伤自己,我会很担心。”
“俞理。”
简音歌喉咙动了动,鼓起勇气看向俞理的眼睛。
“如果我们的任务结束,合约到期,你会不会挽留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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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