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神侯府点起了灯笼,盏盏光色朦胧,笼着那片细亮如瓷的脖颈,在我眼前明晃晃格外诱人。我不由自主地凑近,将唇轻轻贴了上去。
果然,就和想象中的一样。
我抬眼。纷雪之下,月牙儿的脸像沾了糖霜的红梅冰糕,连同脖颈也烫了起来。我蹭了蹭吻过的地方,困惑地低语“唔,冰糕也是烫的么…”
回答我的只有糖霜落下的簌簌声,冰糕要融化了?不然怎么突然这么凉?我急急地仰头,抿住将将坠下的一瓣红梅。
“好…柔软。”这片红梅柔软无度,我轻轻舔了一下,想尝尝是否香甜可口,只听到一阵低呼声。一切仿佛倏然静止。唇畔微颤,月牙儿暖融的呼吸声低低传来,离我好近,就在耳畔萦绕,细细交缠。
“我们在一起吃冰糕么”我迷迷糊糊地想着,为什么这次的冰糖糕这么软,这么香甜呢?大脑里一片混沌,我抿了抿嘴角,正欲退开,后颈忽然覆上一抹温热。清冽的梅香扑鼻而来,我坠入疏影浮动的花海中。晚风轻喃,拂去我最后一点纷乱的思绪。
我被柔软的冰糖糕堵的几乎窒息,他那样霸烈凶猛,又带着小意温情,燥热的大掌禁锢着我的后颈,不容躲闪分毫,以至于喘息间,神思恍惚中脑海里全是梅香。
不知过了多久,一簇雪落进我的脖间,我凉得一缩他双手收紧,将我完整地拢进毛裘里。
“月牙儿…比冰糕甜。”我躲在他怀里取暖,口中喃喃。只觉环住我的身子微微一僵。我努力睁开眼,正对上他被烟霞抚过的耳廓。
“冰糕甜,大家都知道。月牙儿甜,只有我知道。”于是我玩心大起,仰首贴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嗯。”或许是已经毫无抵抗之力,我说什么,月牙儿都乖乖的回答,可我还是不满意,忍不住在他怀里嘟囔着“可月牙儿为什么现在才让我知道呢?”
“心儿”他的声音染上不寻常的喑哑。我轻轻一推他的胸膛灼热的心跳从指尖传来。
是因为酒意吗?此刻那双微凉的眸子里,竟燃起闪烁星火。那簇火苗越燃越亮,朝我一点点贴近,从额头,到鼻尖,到唇角。触感瞬间濡湿开来,还有些细密密的痒。
“月牙儿”冬风无力,难掩这满园春色,我一时羞赧,不敢抬眸看他,而他的吻依旧落在我的脸上。
可能是这夜太温柔,我竟觉得像是做梦一样,伸手拉他,触手却是一团毛绒绒。我嚯地睁开眼,面前是放大数倍的,糖球闪亮的大睛。它将我的脸舔得湿漉漉的,还无辜地喵了一声我
“什么?!”我爬起来,看着趴在床边的糖球,语气里是挡不住的失落“原来是你啊。”
我翻身坐起,抱住这只害我误会的小东西。手背贴上脸颊,梦里肌肤相触时的热意清晰地传来,好真实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果然是因为太想月牙儿了吗?脑子晕沉沉的,我用力甩了甩头。一定是酒精作用,害我做了春梦!我对着镜中的自已拍了拍,试图清醒一点“别胡思乱想了!”
而后跳下床,匆匆洗净红扑扑的脸,推开门往饭厅走去。
跨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月牙儿,他正在厅中和诸葛师叔说着什么。
明明是温润的声音说着平常的话,却因为亲耳听着而不是在机关鸟里,我也格外高兴,像有一把小羽扇在一下一下挠我的心。
我按捺住没唤他,只蹦蹦跳跳地去他身边坐下。又忍不住靠他近了一点,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他应当在说很要紧的事,并未回头看我。
可依旧抵挡不住我欢悦的心情。
“蔡京亮了招,神侯府必须表态。三日后的局,世叔你看”
诸葛师叔像没在意他的话,伸出两指点了点桌沿,问道“我听下人说,你一夜没睡?”
“什么?一夜没睡!”我惊了一下,将他袖摆一拽、他微微挣了下,抬头看我,微翕的眼帘瞬间将我满腹怒火掩灭得干干净净。
门口传来起伏的咳嗽声,铁手与冷血走进厅来,二人不知为何,都是目光呆滞,鼻尖通红,看样子病得不轻。怎么昨夜风雪太大了吗?
他们二人朝着师叔躬身行礼,铁手开口道“世叔,老三病得厉害,就不用饭了。”
“昨天追命师兄还好好的,怎么忽然病了?还有两位师兄,你们怎么也……”我更吃惊了,这究竟是什么邪风,吹病了三个人,还是这么厉害的三个人。
诸葛师叔未置一语,吩咐他们落了座,月牙儿倒好两杯热茶,分与铁手和冷血。
诸葛师叔向来疼爱晚辈,月牙儿更是关心师弟,今天竟然皆未置一语,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我和两个小童面面相觑,不知所以。似乎看出我的顾虑,诸葛师叔微微一笑,劝慰道“是天冷染上了风寒,你不必多虑。。”
我点了点头“大雪天还在外奔波,办案太辛苦了……”
“不是办案。”
“啪”
冷血刚刚开口,就被铁手冷不丁戳飞了一颗麻球,他一悻悻夹了半晌,也没夹起来,我赶紧帮了一把,顺带问着刚才得话“不是办案?那是练功?”
我知道冷血师兄素来勤奋,练剑不辍,但练到生病也太拼命了。
冷血想答又答不出,只见一张俊脸越憋越红,最后急得咳了起来。月牙儿递过帕子,沉默地替他顺了顺气“用饭吧。”
听到大师兄发话,冷血如闻大赦,点点头捧起碗,像一只被驯化的小狼。看惯了冷面的我,一时觉得有些诧异。
我挠挠头,觉得这股风寒有些麻烦“二位师兄尚且病得这么厉害,追命师兄岂不是更糟?不行,我得去看看。”
“不必…咳咳……”铁手慌忙拦着我,扭头看了看无情,又咳了几声。
“关心师兄是应该的…”
“小师妹,真的不必…”铁手师兄紧紧拉住我,不让我离去,我挣了几下也没挣脱,二人就这么拉扯了半晌。
“不必去,你去了,他更好不了。”月牙儿冷不丁开口,声音淡薄“世叔备下陈酿他尚且不来,是铁了心要躲着了。”
“躲谁?躲我?”也是,平时嗜酒如命的一个人,备了酒都不来。难不成被我昨日缠着练功,怕了?
“猜的,或许是躲我吧。”月牙儿解释着,我更听不懂了。
“昨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我觉得我敏锐地把握到了事情的关键,这话一问,冷血埋头吃饭,铁手抬头看天,就连月牙儿也微微敛了双目。
这很不正常,太不正常了。于是我努力将昨日的一切,细细回想了一番“昨日追命师兄教我喷酒术来着,后来练累了,我就回房休息了,能发生什么事?”
“难道是我练得太差,他不想再教,就躲着我?”
无情放下筷子,明明放得很轻,桌对面的两大名捕却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以后不必他教了,有我来”
“你一夜没睡了,怎么可能再辛苦你啊。”他整日忙着正事,已经够辛苦了,我思考再三看着一旁的铁手和冷血,来了主意“铁手师兄不是结了案,就算铁手师兄忙还有……”
铁手明显被呛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冷血已放下碗“我吃完了!世叔,师兄,大…师妹,告退!”
而后匆匆离开。
铁手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心中默默想着:谁说他笨来着。
我简直要怀疑人生了,一直自诩自己天资虽平,但胜在勤勉,好几次月牙儿指点我功夫的时候都夸我进步神速。怎么落在别人眼里,是个让人落荒而逃的徒弟?
“我和世叔说过了,从今日起,若无必要,我都留在府中。”月牙儿越是这么说,我越是觉得愧疚“诶?那就更不必了。我还要花很多时间练基本功,你不必时时看顾我,耽误自己办案。”
“没什么耽误的。蔡京既冲着神侯府来,我自会在此奉陪到底。”无情语气坚决,似乎万物世事,都无法将他难倒。
“你最近要应付这个,积下的案子多和他们几个分摊些不该为此通宵。”诸葛正我知道四个徒儿中,就数他最为操心劳神,要不然也不会总是病弱缠身。可惜,他的大徒弟,就是太疼爱师弟们。
“我昨晚是因私事,并非公务。”无情并没有过多解释,其实他不说,别人或许都懂得。
“诶?什么私事?”我有些不明白了,月牙儿还有什么私事吗?
月牙儿没有作答,收拾好手中几乎没动过的碗箸,朝师叔一揖“告退”
诸葛正我见他又要回去,皱眉道“你忙了多少日子,刚回来怎么又急着走,不差这一顿饭的功夫。”
“早些开始,便能早些做完。”月牙儿恭顺地垂着眉眼。诸葛师叔默然地看了他几眼最后只轻轻叹了囗气“哎,好吧,那…咳咳咳”
不曾想,诸葛师叔竟也忽然咳了起来,众人面露惊讶。月牙儿抬眉,神色微滞。
“师叔竟然也……着凉了…”我亦是担忧地看向金剑银剑“你们两个没事吧?”
银剑无辜的眨着眼睛,搞不懂什么状况“我们练剑强身,倒没觉得冷,晚上睡觉还发汗了呢。”
金剑点点头,茫然地看向几个病恹恹的大人们。怎么他们还没有两个小孩子身体强壮呢?
诸葛正我倒没什么反应,抿了一口茶,看着无情打趣着“你素来体弱,这回倒是安然无恙。”
正待离去的无情抬眸望着世叔,劝诫道“天寒时、世叔记得关窗,保重身体。”
诸葛正我神色微微僵,瞥了无情一眼,清了清臊子。“咳咳……那是自然,昨夜只是一时忘了而已。”
月牙儿躬身离去。我望着他的背影,小声嘟囔“私事?他到底忙什么私事啊?”
满桌子的人默默吃着饭,偶尔伴随着低低的咳嗽声,这个谜团困扰着我,我匆匆扒完饭,也作揖告退,向小楼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