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知道月牙儿要走,我躺在床上一整晚都没睡好,抱着那支笛子看了一遍又一遍。记忆里总是浮现出他亲吻我的时候,那双明亮而又炙热的眼睛,一刻也忘不掉。抱着被褥翻滚在床上,满心的羞涩和欢喜,和说不出口的那份爱意。
最后谷中鸟鸣声响起,我本想早早来送他,没想到只留空荡荡的房间,和桌上一封书信。他知道我会来的,所以昨夜便走了。
我放下书信,坐在收拾整齐的床塌上,环视着屋内的一切,总觉得虚无缥缈,毫不真实。昨夜有多欢喜,今时便有多失落。就像那场梦一样,在梦的那一方,我是那么的束手无策。这颗被他灼烧的滚烫的心,支撑着我余烬的一生。
窗外的晨光渐渐炙热,我回过神,刺眼的光就如同月牙儿那双藏着太阳的眼睛,温暖而又明亮。他走了也好,这样我就可以全副身心的学习太素玄针了,虽然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好在有那个梦境,让我回想起许多事情,或许可以令我有所收获。
药王谷能人辈出,在这里习练是大多数人的梦想。虽然我经常被赖神医拉着当试验品,不过成效还是很明显的,最开始的灼痛感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曾在梦到那些血腥的场面。
因为谷中侍奉药神,药王谷的宗旨也是济世救人。所以伤病患者在这里求医问药的人有许多,大多数都是绝症。
我跟着钟离幽与公孙先生学习医术,也医治好几个病人,虽然都有钟离幽帮忙,心里倒也是有几分成就感,只是这些日子里,我始终琢磨不透那招能致人毙命的一式。毕竟这里以救死扶伤为己任,我想开口询问,却也找不到理由,这样一拖,也就拖了半个月。
最近送来的人较多,大多数修炼蛊术,走了捷径,最后反噬。我们都忙了起来。近午时我为病人医治,当太素玄针缓缓扎进神庭穴,塌上毫无动静的病人干咳了两声,后又呕出滩浓血。见此反应,我长吁一口气,收起工具才得空来到一旁喝了口茶。这里病人居多,短短时日,我已是将太素玄针练的得心应手,只剩最后一招。
“有救了!”同我一起救治病人的,还有一人。因幼年被人遗弃药王谷中,得赖神医救起的木香。她见病人淤血吐出,开心的笑了起来“叶姑娘学的可真快,我跟着阿幽姐这么多年,都没你这段时间进步快。”
我对于自己的手法也不是很认可,犹豫片刻,还是觉得让他们几人过来验看一番为好“等公孙先生和阿幽忙完,再请她们来看看,这样我才能放心。”
木香不以为然,她道“怎么,阿幽姐都常夸你呢,你自己还不放心啊”
眼看病人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血色,比之前病情好转,我心中微微放松了些,打算在这里等些时候,观察病人情况。没想到木香却告诉我,外头有人给我送信,于是拍了拍胸脯对我说“信使还在外头等你呢,放心把,后面的我来就行!”
我点点头,站起身。木香坐到榻前,把上病人的手腕,一瞬间神色突变,慌忙喊住我“叶姑娘,不好了,他的脉象越来越弱,怕是要不行了!”
“什么!”我心中一惊,也顾不上信使,转而要去寻了钟离幽“你等着——我马上去找阿幽!”
“不必了。”
我抬手正要开门,只见门被人推开。来人神色凝重,步伐沉稳,正是九灵流派高人——陆青羽。
此人医术不在公孙先生之下,对医道确实有一番见解,就连赖神医都时常夸赞此子难得。不过此人虽清高,却经常流连与药王谷,名义上与公孙先生讨论医道,倒也是求上进的人。
“他练的是九幽蛊法。修为不够,反遭蛊虫噬心,救不回来的。”
木香慌张欲哭“那、那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我也着急了,追问着陆先生。
“炼成……”他顿了顿似乎对这个办法有些抵触“药人。”
药人?我心头一紧,寒意倏地窜上背脊。梦境中铁血大牢里,那些毫无知觉,毫无感情的怪物,不就是钟离昧炼制的药人吗?就连无情……
“还不到那个时候”不等我二人反对,一声喝令,公孙先生推开门,匆匆迈入,钟离幽紧随其后。
“陆先生,若我们确已无计可施,自会请九灵同门帮忙。但这病人,我看还有救,请陆先生暂且不要插手,”她与陆先生对立,语气毫不相让
“有救?若你说的有救,是指缠绵病榻、苟且续命,那确实还有救。”陆先生见她依旧固执己见,神色里带着怒意。
公孙先生听出他言下之意,眉头微颦“如何救他,是我们分内之事,请陆先生先不要妄下断言。”他二人经常因意见相左闹得不愉快,今日恐怕也要不欢而散了。
“若真能以医术救治,陆某当然不愿见活人变作药人!但你也清楚,他蛊虫已入心脉,纵能保命,余生也要受尽病痛煎熬。”陆先生沉声“此人不惜铤而走险也要修炼毒蛊,必极度渴望力量,又怎会容忍自己余生残脂于病榻?”
“药人力量出众,又能脱离痛苦,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陆青羽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正常,只是公孙白薇守旧,才不愿接受这个现实。药人失了本心,却能救了他得性命,难道不正是大家想要的结果吗?
“那这样的人,又怎会容许自己变作药人,余生永远听从主人驱策?说到底,那不过是陆先生个人的想法。”公孙白微不为所动,坚定不移道“医者能救人,但不能为人定命!”
公孙先生平常待人温婉,很少那么重地说话。他们的争吵声荡进回廊,屋内只有病人痛苦呻吟声刺耳。
“公孙姑娘,再不动手,你连让他在病榻上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没有了。”他二人也听到呻吟声,冷静了片刻终是陆先生没有忍住开了口。
“阿幽,先帮他镇住心脉。”
钟离幽抬起手,她从进房间以来,便一直沉默地站立着,像个冷冰冰的药人。
飞针出袖,倏地扎入病人胸口。血涌如注,前一刻还在呻吟痛苦的病人瞬间停止了挣扎,满室皆惊。
公孙白微瞪着眼,不敢置信“阿幽,你?”
钟离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紧拧的掌心却是无声的、坚决的宣告。她在告诉所有人——这不是失误,她确实是杀了他。
陆青羽气极反笑指着钟离幽和公孙先生道“好,你、你们,说什么医者仁心,先救人要紧。到头来,你们连给他当药人的命都没留下!救不了人就把人杀了?我可真是……”
陆先生气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猛一拂袖,甩手离去。
而留下来的公孙白微看着钟离幽,沉默良久,最后只轻轻叹了口气“木香,你善后吧。”
木香怯怯点头,看了看床上死去的病人,又望着她们的背影穿过窗前,消失在长廊的尽头。迷惑的双眼中,透着几分不知如何是好的纠结,这种情况在药王谷,很少发生。
我站在一旁左右为难,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追了出去,一气往阿幽姐的厢房飞奔。到了后发现房门半掩,她早就预料到了会来。
房里弥漫着淡淡的药草香。钟离幽抬眸看我,神色复杂,我知道她的内心比不得任何人好受,也知道她为何要杀了那人,所以我没有问原因,只是问她我什么时候才能学习下一式。
她提笔,在纸上写下简单两个字:学尽。
“是你刚刚那一式吗?”瞬间便能致人死地的招式,应该就是我想要学的。
钟离幽差异的看了我一眼,顿了顿。片刻后,娟秀字迹沉沉落下:没有那一式
明明有,她却说没有。我知道她是不愿意教,这一式只能靠我自己领悟。我略有些失落,虽然有些事情与梦境中重叠,可总没达到我想要的东西,心情有些低落。钟离幽抬头看了我一眼,搁下笔,默然起身,从架上取下一本厚重书册,递到我手里。
“《穴脉经要奇解》”
我翻开扉页,上头是一排工整小札:“针法既成,其要在穴。洞悉命门,自决死生。旁边一张经络图,细细密密地标出各色人体穴道。
不错,这就是我想要的那一本书“你把它给了我?”
钟离幽已背过身,不再看我。我噤声,捧着书册,默默地退了出来。
此刻的她多多少少有些难过,不愿多言也是正常,毕竟对于药人而言,钟离幽是透在骨子里的怨恨。既然我得了想要的东西,也没必要在待着,回去的路上心情舒畅了些,刚刚所发生的不愉快也健忘了。还有些时间,我需认真解读,尽快练成最后一式,才能给予钟离昧,致命一击。
一心只想着怀里书籍,以至于忘了去信使那里拿信,想起来的时候,还是木香带这些送到我房里的。
是月牙儿写的,自从我二人离开,我时常给他写信,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知道,我是多么的需要他,多么想与他分享我所在的每一天,都是如何度过的。
心中的只言片语,虽不能日日见到他,留有片刻痕迹,也能令我相思疏解。
他此刻仿佛就在我身边,在回廊的阑干旁,温柔地低声与我说话。心头的千般愁结,就这样一点点,被轻轻解开。
静坐之于,我又想起医庐里的争执,到底是陆先生说得对,还是钟离幽做的更对。药人力量出众且永远不会背叛主人,更重要的是能一直陪伴着自己的心仪之人。
若我真的熬不过今年,是否可以炼成药人,继续陪伴着月牙儿呢?他会愿意吗?
这一念头刚起,就被我掐死了。我记得钟离昧说过,我的血特殊,若是将我制成药人,为歹人所有,会给神侯府造成麻烦的。面对我这样一个毫无感情的杀人机器,试问神侯府里,又有谁会下的了手呢?我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不能逃脱命中该有的结局。
“能陪伴月牙儿一生一世,也是我的心愿,哪怕成为药人。”喃喃自语中,是对生的渴望。
省考结束,只想安安静静的刷两天抖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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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