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公主回京,岐阳王府二子叶玉鞍向赵宁求见永安公主,赵宁想着要办小公主的满月礼,又见淑妃最近和永安公主走得近,便将这桩事指给了淑妃。
杨简两日没上朝了,病了。赵宁没说什么,淑妃娘娘私下里嘀咕,“怎么一个两个都病了,这京城是个什么地方,怎么从陇西回来的人都生病。”
雨露最近明显感觉淑妃娘娘的心眼多了起来,杨大人生病这样的事情,淑妃娘娘过去是绝对不会在意的。淑妃亲自操办女儿的满月礼,令人磨墨,提笔写了请柬,一张张的,反复核对,最后让人抄录了一份送到了长秋宫。
淑妃娘娘从未这样仔细过,雨露接了送目录到长秋宫的差事,这回,她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想见的那位传说中的永安公主。
永安宫主赵棠,她正在长秋宫正殿里,气氛并不十分融洽,封太后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永安公主也在饮茶,都没说话。雨露跟着淑妃锻炼了一段日子,也有了几分眼色,送上请柬,就想走。
封太后却十分有兴致,伸了手,雨露想将请柬递给千锦或者刀环,却不见千锦和刀环任意一人,殿中侍女仅有一人,站在永安公主身后,她不敢指使,只好自己上前。
封太后倒也没有为难她,接过册子,一列一列,仔细看着,恰逢公主吃完茶,抬起头来,看向了她。
与永安公主一对视,雨露心中一跳,她也不知怎么形容,这公主,难怪淑妃娘娘让她自己来看。
雨露眼中的永安公主,不太好惹,也并不是多大的气派,或者多么媚骨天成,更不是娇滴滴的闺秀佳人,但也绝不粗俗。怎么说呢,淑妃娘娘貌美,在东宫的时候得太子喜欢,凭的就是黄莺出谷般的嗓音和一段媚态。
这位公主,雨露见过的闺秀大多在宫中做了妃嫔,没有像公主这样的。公主看人的眼神,并不十分婉约,与大多数的太太小姐们都不一样。
淑妃娘娘在东宫时候媚,生下小公主后变了许多,又和封太后斗了一场,得了淑妃的名分,还给小公主争到了镇国公主的名号。这时候的淑妃娘娘,收了媚态,贤淑许多。
按理说,永安公主和淑妃娘娘应该水火不容才对,但永安公主对她很客气。
雨露出长秋宫的时候,永安公主的贴身婢女长缨还亲自送她出殿,雨露也不知说什么,独心里觉得和永安公主走得近一些,没有什么坏处。
雨露的感觉没错,封太后今日专门叫了莽莽出来,和她谈生活,谈什么生活,母女十二年不见,能谈的并不多,唯过去尔。
话说千百遍,也就那样子,赵棠只想往前看,她叫莽莽的时候,是先帝还在的时候,那时候她在御书房读书,受太傅杨素的教导,杨简是她的书童。
后面赵宁长大,她就挪出了御书房,杨素继续教导赵宁,等赵宁登基,杨素退出政治舞台,两代帝王的权利顺利交接,杨素平安度过这可能动荡的一年,帝师获封太子太傅,赐府邸在江苏太湖,随时可以还乡终老。
但杨素没走,因为杨简还在京城,并且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去掉个副字,就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九卿之一。封太后为了拉近与女儿的距离,特意提起杨简,问莽莽还记不记得过去的时光。
赵棠垂眸,没怎么接封太后的话,这般冷漠,自然惹了封太后不悦。为了拉近和女儿的距离,太后还特意遣走了侍女们,为的就是和女儿说几句贴心话。
可她怎么这般冷漠,自己是做母亲的,又是亲生母亲,还能害她不成?
既然她不愿意提过去,那就谈未来好了,封太后说:“岐阳王叶玉真丰神俊朗,你一定会喜欢的。”
自己给她找了桩好婚事,也以为她会欢喜,结果莽莽也没多欢喜,唯有一声:“臣女领旨。”
封太后怒火中烧,雨露进来就是这时候,封太后将没发出来的脾气又咽了下去。听闻淑妃要接办小公主赵晓的满月礼,还送了宾客名单过来,封太后打开名册,最显眼处写着,‘岐阳王府叶玉鞍’,封太后就不气了。
这淑妃,这桩事办得好,转眼将册子给了雨露,还说:“也呈给永安公主看看。”
长缨去送雨露,莽莽拿了撷芳殿送来的名册回海棠阁,听风坐在窗台上,瞧她一眼,“怎么的,娘死了?”
长云望她一眼,“这是宫里,你少说几句,厥词等你回察罕湖再放。”
听风从窗台上跳下来,走到公主身侧,说:“干什么如丧考屁的样子?”莽莽倒是笑了,长云纠正她,“如丧考妣,你没念过书?”
“念什么书?五岁就学武了,自小就挨饿,要么就得杀出重围,一岁一考,最后我们二十多个孩子,也就留下了六个。”
“你和听雨,还有楼兰、大雪、日影,还有谁?”莽莽抬头,据她所知,海夫人的侍女就五人,这五人可顶百人用。
“还有汉将,他走了,十二岁的时候,他趁夜走了,没找到他,可能已经不在了,帐外野兽多,那时候他也才十二岁。”
莽莽一叹,听风问她:“别说我了,你又怎么了,日子好好的,你为什么不高兴?”
莽莽将册子递给长云,长云接过,眉头一蹙,“这不合规矩吧。”
“甚么规矩,怎么不合规矩?”听风凑过来,“要不要我帮忙,我能帮你们,这宫里的守卫都打不过我。”
长云一咳,莽莽道:“她不懂,你告诉她。”
册子给听风看了,她果然不懂,长云道:“你看这位,岐阳王府二公子,他的座位,与公主相对。”
“是啊,怎么了,你们公主还害羞啊?草原上不都这么坐的嘛。”听风撇嘴,“出察罕湖才多久,这都忘了?”
“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是谁?”
恰巧长缨送完雨露回来,还带了淑妃娘娘的一句话,“叫你们公主好好准备,岐阳王妃是个美人,她的儿子们也都甚美。”
专程讲给永安公主听的,淑妃觉得自己是在卖好,卖给赵棠好。赵棠听后,眼眸微动,道:“同太后娘娘和淑妃娘娘说,多谢她们,赵棠知道了。”
杨简是生病,病得昏沉,这一晚,妻子王氏端了汤药敲杨简书房的门,无人应答,原来杨简洗漱去了,王氏点燃书房内所有风灯,瞧见丈夫这两日关在书房内作的画。
画像完成了一多半,轮廓已成,唯有风景草木还没描完,瞧背影,不能分男女。
王氏也没多心,想用镇纸压着,以免被风吹走,可偏巧窗外一阵妖风吹过,那纸画作吹向一个小箱子,小箱子搁在杨简书房的角落。
箱子还上了锁,王氏用手帕擦了擦落灰,想原样放下的时候,杨简进来了。
“相公,”王氏转头,杨简看向她手中的箱子,眼眸微动,王氏赶紧放下箱子,去扶杨简,“外头起风了,怎么不多穿件衣裳,”又招呼婢女,“春水,快给大人拿件大氅来,就天青色的那件。”
王氏督促杨简喝了药,又小坐了一盏茶的时间,最后才出了杨简的书房。
箱子里是莽莽少女时候的一朵头花,那时候莽莽不过垂髫之龄,杨简也还小,趁莽莽不注意的时候,抓她的头发,莽莽斯文又害羞,不敢和他起冲突,也不怎么和太傅告状。杨简就爱扯莽莽头发,那天还抓下来一朵头花。
三年后,莽莽就嫁到察罕湖了,杨简大哭了一场,哭得直不起腰来,杨素去送了长公主出嫁,杨简没去。
杨简那时候觉得自己一定会哭得眼睛都瞎了,莽莽才十五岁,圣上怎么舍得她远嫁察罕湖,那是个什么地方,地处西北,遥不可及。杨素锁了府门,杨家公子一年后被派往太湖,接着又是应天,再接着是苏州,杨简离京五年,叶玉真就是在他离京的第五年来了京城。
那时候叶玉真还是岐阳王世子,杨简也在离开京城后悄然成长,回京后的第一年,王太师就来提亲了,说幼女娇憨,不求富贵通达,但求一良婿以托终身,杨简就是那良人。
叶玉真是如何出尘脱俗,王氏也曾见过的,但初见杨简的时候,王氏就觉得心陷落了。叶玉真很美,很好,以她的家世,做个岐阳王府的世子妃也压得住,可她就是更喜欢杨简。
太师夫人高氏其实与当时的岐阳王妃杜氏闺阁中相识,王氏想嫁给叶玉真,不过是母亲一封信一句话的事情。现如今,王氏眼神不善,春水最怕王氏这样的心情,春戈不过给大人衣裳多打了个结,就被王氏指给了家中养马的马夫。
王氏,不是善类。春水也瞧见了大人书台上的画,并不是不能分男女,那线条,怎么会是男子。
春戈原本要嫁给马夫,后面大人出面,说黑山还未娶妻,王氏从不在明面上驳大人的面子,便笑道:“是我马虎了,黑山也还未娶妻,看我怎么就忘了。”
春戈嫁给黑山,黑山当了杨简书房两年的守卫,多多少少知道的更多些,春戈便知道,大人以前不是这么寡言的,他过去意气风发,也爱跑马,少年风流。若问黑山,大人是什么时候这样寡言沉默的,黑山可能会说:“成婚之后吧。”
杨简生病,王氏家里有人来请,王氏万分贤惠地挡了客,还说自己会携礼上门赔罪。春水垂着眸,太傅大人告老,不管事,大人从陇西回来也告病,她看王氏急着回娘家,是想告状,八成是为了那纸画。
果不其然,王氏驮着人参燕窝回娘家,回家就往母亲高氏怀里扑,高氏生这个女儿的时候吃了很大的苦,此后也没再生育,便抱着幺女笑道:“又是怎么了,郎婿回来了,怎还不高兴?”
春水一句话不敢说,如果可以,她甚至不想在这间房里站着。王氏说:“有什么法子,让那个毒妇赶紧嫁了,越远越好,越远越好。”
“甚么毒妇,哪个毒妇?”高氏不解,“女婿起二心了?”
“还能是谁,还不就是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公主赵棠,还能有谁,那个阴魂不散的永安公主。”
春水心中倒灌一口凉气,王氏吃饱了撑的,和公主置气?永安公主,朝廷的功臣,于社稷都有功,是王氏一个深闺妇人能诋毁的?
高氏拍自己女儿的背,“反正公主和杨简也是不成的,你急什么,又有什么可气的?”
“话是这么说,可我就是生气,我哪里不如那个永安公主了?母亲大人,您能不能明日进宫,也带上我,我想看看那个永安公主有什么本事,竟迷了杨简这么多年。”
“公主回宫,是该拜见,我带你入宫也不是不行,但你不能造次。”
“女儿哪里会造次,只想见见那位传说中的长公主罢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暮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