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中有一个气场不合,气氛好像就会很尴尬。
大学里染头发一点都不新奇,路上要是碰到好看的,就会跟在后面拽着同伴的手偷偷说一句好漂亮,好酷之类的云云。赵舒蔓不漂亮不酷么,太够了,但她的这种漂亮和酷,却又有些不一样,和前一种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像是高山尖尖上的冰雪,你抓不着,却看得见,你仰视它,它俯视你,当然,不是说她蔑视的意思。
赵舒蔓除了睡觉不在宿舍待着,非必要时候看不见她。
夏欣和任梦瑶和她说不上话,只要她回来,气氛就会莫名安静,大家就自动闭麦,绝对不是大家孤立她,只是她也不和大家说话,好像就无形人让觉得这是个不好处的角色。
阮梨不能,她担任了305宿舍的舍长,沟通在所难免,也不知道生活委员查寝的时候是怎么一眼看出来她合适这个职位的,真奇怪。
宿舍值日需要她来安排,大学了就不跟高中一样,天天有楼层宿管阿姨裹着肥胖的睡衣早起看你打扫卫生没,看你有没有偷偷藏垃圾在旮旯里。阮梨安排的值日在一三四六,刚刚好分配完,她把自己安排在星期三,这天会有人专门的人来检查卫生。
同时,在骂骂咧咧且痛苦中,军训终于迎来了结束,悲伤吗?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好像普遍都没有高中那么伤感,舍不得教官,怀念短暂美好的时光,屁哩,军训完就意味着大学生活彻底开始,男女生们都满血复活,回去捣拾捣拾,参加活动的,去学校外面踩点打逛的,反正两天假绝不让自己闲着。
这天,楼下绿色垃圾桶里随处可见的军训迷彩服,同学们都扔得潇洒,本来是有人说可以存着给下一届的,到时候卖出去,还能赚笔钱,不知道谁又说学校每年进的军训服浅深不定,去年和今年就不一样,为了避免出众,新生们大多会选择自己从校方那儿买,谁想站在那一眼就被望出来,到时候单独喊你出来踢个正步,尴尬到想死。
夏欣和任梦瑶早就打算等军训一结束就扔了。
阮梨向她们俩问:“你们军训服确定不要吗?如果不要可不可以给我?”
任梦瑶朋友间开玩笑:“不是吧,这么丑,你不会还要换洗着穿吧。”
夏欣背后用胳膊肘悄悄捅她一记,任梦瑶人毛毛躁躁的,情商低,虽然话里没有恶意味,但夏欣心思就会细一点,她暗示她说话注意分寸。夏欣留意到阮梨介绍的时候大大方方的说自己是小镇上考来的,她观察阮梨平时也会规规矩矩地去食堂吃,用的奢饰品几乎等于无。
夏欣回答:“我们都不要,正好要丢的。”她把任梦瑶椅子上揉成一个球的衣服裤子拿给阮梨。
“谢谢。”
“你有别的用途吗?”
阮梨将她们那份摊开,仔细折好,轻声说:“我打算送人。”
夏欣哦了声,她还想问送谁,就被一旁沉迷化妆的任梦瑶喊,帮忙看看今天的妆配哪个颜色的口红合适。
“阮梨,一会有社团招新你确定不去?跟我们一起去呗。”
夏欣边帮任梦瑶选口红边附和道:“对呀,到时候还可以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阮梨找了三个袋子将衣服裤子分别装好。
她微微笑说:“不用了,你们自己玩儿,我就不去了。”
地上散着些头发,还有些小垃圾,她走过去将其中一个捡起来丢进自己的垃圾桶,今天该赵舒蔓打扫卫生了。
阮梨今天有别的安排,她要去学校外面找好新的兼职。祈萝萝跟她聊扣扣说学校的兼职就是廉价劳动力,冲学生好讲话,打饭站一小时才给两块钱。祈萝萝是不会去问的,她才不需要,她妈一个月给她两千块生活费呢。阮梨想,两千块,她除了吃饭,要买什么?买衣服,再买几本书?还是花不完。她每月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一定要买一两本书的,外国的,中国的,历史的,科幻的,文学的等等都要看,这不是为了装逼,她觉得生活要是贫瘠了,就要多想想书里的内容,总不至于太悲观。身处的环境永远都是有限的,但你在冬天你就可以想象柳树抽出来芽,画眉鸟在枝头叫,这是非常有意思的。
唉,她脑子里总有很多想法。
三套服装,她将一套给了每天清晨来拖走廊的老婆婆,下楼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婆婆和蔼地抓住她的手道谢。
“阿婆你现在来是有什么事吗?”阮梨有早起的习惯,拖走廊的婆婆都是趁早上大家都没起的时候过来。
婆婆说了一个名字,问她认不认识,婆婆说那是一个亲戚家的女儿,阮梨也不知道,她最后带婆婆去找了宿管,那里应该有学生楼号信息。
两个白色塑料袋里各装着一套衣裤,阮梨将它们系好靠在了垃圾桶前,临走前看了几眼,她才放心离去。
地点不能太远,阮梨在手里的便签本上打了个勾,在公交播报停站时下了车。
走走停停,橱窗上的招收员工信息见得不多,手里接的各店传单倒是拿了不少。
大概一个小时后,一家便利店非常兴奋地收留了她。
这家店正好有个兼职的大三学生为了备考,前几天来辞了职。
老板是一个三十来岁热爱游戏的姐姐,完全是佛系状态,大部分时候甚至直接交给员工,楼都不带下的。
店里总共两个收银,阮梨一个,另一个长期在的妹子。
搬货这种,就很不利。
送货车来的大哥也是看惯了,许濛作为早已麻痹的,就很同情新来的小妹妹。
“你今天来的真不是时候。”
许濛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活动下手腕,起身去搬车上卸下来的东西。
张姐完全就是个甩手掌柜,那个姐妹走了,今天应该要下来帮忙的,谁知这么快就来了个新的。
“拿的了吗?要不你先提旁边那箱纯牛奶,这个放到最后我们俩一起抬。”许濛用膝盖挺了挺怀里的东西。
阮梨扫一眼摆了大片的货,小声问:“这些都有什么顺序吗?”
许濛边走边说:“弄仓库里去,里面有便签,进去就可以直接看到。”
两人一来一回,热到不行。
期间张姐下楼到冰柜拿了根雪糕。
“加油呦,我相信你们,今天一定能补完货的。”
说完人就讪笑着悠闲上楼。
“别看了,越看越气人。”许濛从冰柜里拿了两瓶冰水,已经累到说话都没啥气了,今天太阳也出来作对。
阮梨接过水,扭开喝了一大口。
“累吧。”
“嗯。”
“唯一一点好的,也就是给的钱多,要不是这样,我真要走了。”
虽然是有点累,阮梨却没有太糟糕,听许濛嘴上说着嫌弃,但其实能感觉到实际关系还不错,要不张姐也不可能完全撒手不管,放心交给许濛。
阮梨歇了一会,起身继续。
电扇呼呼对着她们吹。
两人来回十几趟终于弄完了。
许濛说:“今晚上可能要比平时晚一些回去了,你来的真是太不凑巧。”
阮梨停留几秒,撩起汗湿的刘海,不好意思问:“多晚?”
她有些担心过了宿舍门禁。
“我们大多时候晚上九点就可以走了。”许濛说,“但今晚上把缺的货补上,差不多应该,嗯……十点。”
她问:“诶,你晚上到时候回行吗?”
“可以。”阮梨麻利答。
她在心里默默计算,最晚的一趟公交在八点,也就是说她以后每个周末晚上回去要不只能打车要不只能扫一辆共享回去。
她果断决定还是选后者。
阮梨:“平时只开到九点吗?”
许濛下巴一指:“剩下的就交给上头那位,但据我某夜偷偷回来视察,不过一小时,下层彻底熄灯,楼上,”她话音一绕,更是无语,“亮到三更半夜就不一定了。”
阮梨看她的表情没忍住弯了弯唇。
由于阮梨新来第一天,对一切数据都还不熟悉,许濛就自己进库房清点,让她一个人在外面待着,免得有人来了顾不上。半天没见有顾客,阮梨从兜里摸出便签本,去记缺少的货,这样到时也好补一点。
外面突然热闹,吸着奶茶的女生突然扯着男朋友的手小跑起来。
阮梨站在第四排货架处朝窗外看去,外面被围了个圈。
有人在唱歌。
女声。
她站在原地静静听着,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有人吗?”
阮梨晃过神:“有。”
她从里面匆匆走出来。
见到来人的第一眼,脚下的步子突然一顿。
男人听着声音朝这边望过来,倒是没有阮梨反应那么大。
“好巧。”
正当阮梨不知作何反应的时候,许濛收拾好出来了。
陈之钦抬了抬垂挂着饮品袋的左手:“你们点的咖啡。”
许濛:“哟,怎么今天陈老板亲自送啊,这我怕是不敢喝。”
“怎么,我又不会下毒。”陈之钦将东西提给她,微微侧头,阮梨目光落在地上,走到到距离最近的货架边上,伸手将一包绿色包装的薯片图画移正。就像回到了军训站军姿的时候教官突然出其不意出现将肩膀一掰。
“你笑什么?”
“没,外面歌挺好听的,唱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