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虎谋皮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人间智障大危机

松萝第二天就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死人沟。那天是个阴天，松萝拿着那只鞋领着一只老虎在山里翻来翻去，最后在后山距离那个干尸洞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一个比较平缓的山坡，山坡下面丢着很多破布与垃圾，看起来像是个垃圾场。就算是冬天，这四周的味道也又腥又臭，浓郁地令人窒息。松萝过去的时候还有女子蒙着脸在那里翻东西。等到中午人走了，松萝才蒙着脸带着老虎接近。但是可能是**的尸体味道太大，老虎不乐意靠近。其实松萝也不乐意过去。松萝想，如果是同父同母感情好的妹妹，那就值得下去一趟，但如果是为了李松蓝，似乎有点没这个必要。

但最后还是下去了。这下面并不是一具一具完整的尸体，而是有很多被吃过的骨头和一些干掉的残肢。接近看了一眼以后，松萝立刻就吐了，吐过之后又捂着脸拿了根棍过去乱戳。只戳了几下，松萝就找到了目标，因为这里的残肢看起来大部分都是男的，女的本来就很少。在一堆吃剩下的人头里，松萝发现了一颗女人的头。其实是不是李松蓝很难分辨，虽然这颗头也不十分腐烂，但是如今松萝就是有点记不得李松蓝长什么样了。感觉像，又感觉不像，这颗扭曲的头和李松蓝的样子无限重叠，沉默了半晌松萝又跑到旁边吐了。

那天下午，松萝在死人沟那里，弯着腿久久坐在裹着李松蓝脑袋的布包旁边。是寅斑吃掉了李松蓝。在很多个瞬间，松萝总是想起自己爹怜爱地抱着幼小的李松蓝，即便李松蓝笑得看起来脑子那么不好使。自己的爹无数次不厌其烦地对门客说：

“这是蓝儿，是我的嫡女。”

那时候松萝只是远远地看着。这个又蠢又充满了钝感力的女子，是自己爹最爱的女儿，李松蓝得到了父亲所有的爱。李松蓝是李长卿的掌上明珠。但如今她死了，仅仅是因为她让寅斑去李府拿东西，寅斑看到了自己，回来后就想起李松蓝任性娇纵，把鱼缸扔在洞外头，看起来没有少女的纯良可爱。寅斑觉得烦，就把李松蓝给吃了，还把脑袋随便扔在这里。松萝想，如果自己爹知道了这件事，他得多伤心啊。这就是世界的另一面，自己爹的掌上明珠，在另一个位面仅仅只是鸡鸭鱼肉。如此说来，自己从前吃的鸡鸭鱼肉，也许也是别人的掌上明珠。

那天松萝把那对耳环带在李松蓝的耳朵上，然后把那颗头埋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复杂的心情，但还是流了一滴泪。在过去十几年里，松萝无数次地幻想自己是李松蓝，是一个受到亲生父母百般疼爱的嫡女，不管做错了什么都会被包容安慰，不管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先挑。就算是一门好亲事，也会先打听对方家庭关系复杂不复杂，想着男方性情是否与骄纵的李松蓝相匹配，甚至是百般找机会将李松蓝送进宫见皇后，希望皇后能够喜欢并庇佑这个堂妹，同时又万般害怕李松蓝会被圣上看上，害怕李松蓝这么一个天真柔弱的傻白甜会被召进宫，好像夏冬春一样在宫斗中落败被赏了一丈红，即便李松蓝的模样远远不到貌美如花的程度，这么想实在是有点冒犯圣上。

松萝从前就想，如果自己是李松蓝，享受这种超规格到了弱智地步的待遇，那也算是死而无憾。但原来代替自己生活在世界正面的李松蓝，最终也不过是一个npc。哭着哭着，松萝突然感觉旁边的林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抬起眼去看又发现里头什么都没有。

埋好了头，松萝迷茫地在山坡上走来走去，恍惚中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跟着自己。回头看时，夜色中看见远处似乎有一个老虎的影子。那个老虎伏的很低，似乎是做出了个伏击的姿势。感觉是寅斑在跟踪自己，松萝下意识退了一步，又在月色下跌跌撞撞地跑。跑了一会，松萝又停下来回头看，发现远处那个老虎的影子还在低低伏着慢慢尾随自己。在原地站了一会，松萝突然感觉受够了，下意识掉过头慢慢走了过去。见松萝过来了，那个影子先是朝后坐了坐，但最后还是卧着没动。

走到距离对方一丈远的地方，松萝突然看见远处伏着的不是寅斑，而是一个浅黄色的东西，颜色黄黄的就好像是那种烤馕。那东西松松软软，但又似乎的确是个老虎。

如今松萝感觉很迷茫，又很恍惚，也不知道自己看见的这个像老虎的东西是不是真实存在。因为老虎好像没有这种烤馕浅黄色的，而且远远看去这个老虎好像没有条纹。就在松萝发愣的当口，一只手突然从后面大力拉住了松萝的胳膊。松萝刚刚下意识地回过头，立刻就被寅斑一把推了个跟头：

“你死到哪里去了？都子时了，我不睡觉带着老虎找了你好半天！”

愣愣地看了寅斑半晌，松萝始终不知道说什么。看见松萝傻呆呆地坐在地上瞧着自己，寅斑突然警觉起来。上前将松萝拉了起来，寅斑低着头低声道：

“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看看寅斑又看看周围一脸痴呆的老虎，松萝讪讪地干笑了一下示意没事。拿了件衣服给松萝披上，寅斑示意先回去。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两步，松萝又回头去看，但此刻后面的山坡上已经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

洞里，松萝默默在澡盆里泡着，寅斑一直在外面不知道在鼓捣啥。泡到水快凉了，寅斑打帘走了进来坐在旁边看着松萝泡澡：

“今天这里来了妖邪，吃人的那种，还没有抓到。”

看了寅斑一眼，松萝道：

“你难道不也是吃人的妖邪吗？”

说完这句话，松萝也是吃了一惊，又有些害怕。自己怎么会这么说，如果让寅斑发现一切都败露了，那自己可能也要没命。露出一个尴尬的表情，寅斑道：

“我是东北虎，吃的是不守规矩的北周人，这是食物链啊。但这个妖邪是外来的，他吃这里的人就是不对。都被他吃了，我吃什么？听说那个妖邪前科很多，从前经常在其他山头坑蒙拐骗调戏妇女，诱骗玷污吃掉人家，甚至把不知深浅的小散仙骗到客栈去将人家玷污。因为说出来丢人，那些终南山的小仙男小仙女就算受了重伤都不敢声张，上面的上仙害怕自己家的徒子徒孙丢脸也不声张，竟弄得他如此嚣张，如今还跑到太行山来。你不要怕，好好呆在洞里不会有事。我到底也是山神，那个邪祟不敢动你。”

第二天又是个大阴天还下起了霜，太行山幽州段戒严了。起床以后松萝发现寅斑出去的时候把大门从外面上了锁。吃了饭又收拾了一番，松萝从毯子下面拿出备用钥匙，把石头门推开一点缝，把手从门缝里伸了出去摸索着把门用钥匙捅开。撑着一把破油纸伞，松萝像个要接头的线人一般在后山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一连走了一个多时辰天都要黑了，松萝感觉又冷又累，昨日心里那种复杂与拧巴也渐渐消下去些，开始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干嘛。

就在松萝正在想着要不要回去的时候，一个男声自后面响起：

“妹子，你是在找我吗？”

打着破伞转过头，松萝看见远处的山梁上矗立着一只浅黄色的超长毛老虎。晦暗阴霾的太行山上，这只老虎浑身上下散发出一层柔光，松萝不由瞪大了眼睛，朝前探着头露出一个震惊的表情。这是什么玩意？天下怎么会有长成这样的东西？不会吧不会吧，这个东西该不会是寅斑昨天说的邪祟吧？长成这样的东西真的会伤人吗，这是从何说起？

仔细看去，这只老虎身上背上的皮毛是一种暖暖的洒金色，脊梁上的王字花纹全部是甜甜的焦糖色，而肚子上的毛居然全部是软软的奶油色。三种颜色融合在一起浑然天成，老虎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散发着金色柔光的巨大甜点心，还是奶味很重的那种。看着松萝的表情，老虎微微一笑：

“妹子你好。你不怕我，是本地妖精养的人类吗？昨天我看见你在山坳里偷偷哭，是有什么心事吗？是不是主人待你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