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重天总体像一个悬浮在空中的大岛,岛的前方正中是一片中轴线结构的殿屿。松萝想要找五岳大帝,最保险的方法是去后面的居住区蹲守。在竹林里拿出小镜子整理一下仪容,松萝先用干墨盒和绢纱用毛笔写了一个大大的“冤”,随后潜伏到大路上在雾气里蹲守,但蹲了一日都徒劳无功。因为没有饮用水补给,又被迫喝了些锦鲤池里头的水。就在松萝喝水时一阵说话声响起,锦鲤池的方向走出一名男子:
“外宣日结束了,布置也已经拆掉。明日五岳要在景阳神路口汇合,要将那里调度好。”
听见这话松萝有些惊喜。只要明日去景阳神路就可以堵到五岳大帝了,可这个景阳神路在哪里呢?松萝按照模糊的记忆将京城、幽州、九重天、四重天的地图框架全部画了出来,再将地名全都填上。通过分析可以推测,这个景阳神路很可能在人间城池中应该叫景阳路的地方。
第二日天蒙蒙亮,松萝早早梳洗好又拿着写着“冤”的白纱潜到了四重天南边,在溜了一圈后果然找到了一条拖得异常干净的大路。整理了一下已经凌乱的仪表,松萝艰难地匍匐在路口南边的绿化带里。
待到天光大亮,远处忽有一片云雾来袭。云雾散开,一名大汉带着侍从威武雄壮地朝着路口走了过来。看见这个阵仗,松萝只想马上逃回去下次再来。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最终只能快步冲了过去直接跪在了男子面前举起那个“冤”字:
“各位早上好!我……我好冤!”
看见冲出来一个人,一群上仙顿时吃了一惊。见大家没有表现出抵触也没侍卫,松萝按照早已准备好的剧本跪在地上举起状纸,大声哭诉自己的主人被抓了,自己掌握一些内情想要禀报。摸了摸下巴,大汉道:
“你说的这事我好像听说过。但这事应由东岳大帝管的。姑娘对不起,你堵错人了。”
就在这时几个男声从后面响起来:
“怎么会有个凡人?抓住她!”
见旁边的岔路口冲出一群天兵,松萝惊恐地退了两步,随后东西都没拿就快步奔进了绿化带。哆哆嗦嗦跑回了那片栖身的芭蕉林,松萝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如今怎么办,难道要再去找东岳大帝?可是东岳大帝在哪里呢,自己也不知道啊?
就在胡思乱想的当口,一只手突然从后面伸了过来按在了松萝肩上。松萝被吓得浑身一震,随后就被人捂住了嘴。很快一个绿衣女子绕到前面。对着松萝打个“嘘”的手势,女子慢慢放开了手:
“你就是寅斑养的那个宠物吗?”
上下打量了这名女子一遍,松萝点了点头,心中又马上有些打鼓:
“你是谁?”
晚间,火神喝得醉醺醺慢慢走回自己的居所。居所里挂着四五层少女粉的帘子,帘子层层叠叠,火神也没打帘子直接瘫倒在了太师椅上,随后拿出五行镜开始拨号。第一次拨号无人接听,火神皱了皱眉又播出了第二个号码:
“小衫,是我。没有,我还没成亲呢。你现在一个人吗?”
那边没有说话就挂了。看着天空上的繁星叹了口气,火神摇摇摆摆地站起来一边打嗝一边朝着床上走。床上是一床凌乱的红色绣花缎面被,站在床前,火神迷迷糊糊地将被子猛地掀开,立刻看见被窝里躺着一名衣衫不整浑身吻痕的少女。看见女子衣衫凌乱面颊绯红,火神第一个反应是揉了揉眼睛,随后立刻“啊”地惊声尖叫起来。连续叫了好几声,火神酒劲都被叫没了一半:
“你是哪里的散仙?你这,这这这……这是从何说起?”
正说话间外面响起一阵混乱的脚步声,一名男子的声音道:
“您好,我是安保天兵。有人举报有凡人藏在了您的居所里,请您开一下门。”
听见“凡人”这个字眼,火神再次被吓了一跳,又凑近松萝仔细看。意识到真的是个凡人,火神痛苦地猛抓头发,随后夹起松萝便试图将人藏在旁边的大衣柜里。被对方夹着乱塞,松萝开始推拒反抗还在对方身上乱抓,火神立刻用手阻挡但也不敢出声,两人相对大眼瞪小眼默默无声地对打。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绿衣神仙的声音:
“相公,你磨磨蹭蹭在干嘛呀?你快点开门呀!”
听见这个声音,火神倒吸一口凉气,就在这时松萝深吸一口气尖叫起来:
“qiangjian啊!救命啊!快来人啊!”
听见这个声音外头的神仙齐齐一愣,随即一大群天兵和神仙直接就破门冲了进来。看见松萝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打着滚啼哭,众人都震惊地看向火神。绿衣神仙一脸无辜地讷讷道:
“相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是谁呀?”
看见绿衣神仙逐渐情绪崩溃捂着脸痛哭不止,被旁边一个紫衣神仙抱着安慰,其他神仙也跟着指指点点,火神站在原地汗如雨下。指着火神的脸,紫衣神仙怒道:
“火神,你真的是太过分了。是你死乞白赖向小绿求婚,小绿才勉强同意的,可你这个风流的性子还是不知道收敛。如今婚期将近,直接就搞到自家屋头里来,你简直臭不要脸。”
站在原地呆了一下,火神指着松萝发出了破音:
“她自己出现在我被窝里的。她身上这些,这些……你们该不会以为是我弄的吧?她是凡人,我再丧心病狂也不会去搞凡人。小绿,你要相信我啊小绿。一定是有人想要构陷我!是谁,到底是谁,站出来!!”
眼看大家低声议论纷纷也搞不清状况,松萝跪在地上大声哭诉:
“我是李松萝!是寅斑养的宠物人,到这里来是想哭诉我主人的冤情。白天我在景阳神路被天兵追赶,所以就跑到了这里,结果遇上了他。他说他能带我躲藏,谁知把我拉到这里就玷污了我。他肯定是为了霸占我才诬告寅斑的,我冤,我冤!大家都来看一看,我真是红颜薄命啊!我就是跳楼的绿珠,蒙冤的貂蝉!”
被这一大套狗血的台词给雷到,围在旁边的神仙都惊住了,就连绿衣神仙都不哭了,只是直勾勾瞅着松萝表演。被气得脸色发青,火神一把抓住松萝的头对着松萝猛踹:
“你这个小贱人,sao婊子!到底是谁指使你诬陷我!想把你们人间那套朝我用是吧!我清清白白一个神仙,就被你这样的小人给带坏了!你是绿珠,我还是伍子胥呢!”
混乱之中,一名中年男子的声音自远方响起:
“到底出了什么事?”
听见这个声音,所有人立刻露出紧张的表情。随着屋里的神仙向两侧让开一条路,一只很胖的狸猫摇摇摆摆地走了进来。看见这只狸猫嘴筒子上缺了一撮毛还露出了粉红的皮肤,松萝捂着嘴大吃一惊。就在这时,那只貉变成了一名仙风道骨的中年男人。看见男人额头上秃了一块好像一夜之间变成了地中海,围观的神仙也都目瞪口呆。
看了看松萝又看了看围观的一众神仙,五岳大帝沉声道:
“怎么回事?”
见问紫衣神仙抢着将情况全都讲解了一遍,随后又回顾了一下之前火神这个浪子几番热情追求绿衣神仙,最终由其他上仙做媒定下婚约的情况。见紫衣神仙越说越兴奋越说越起劲,大家也都是一脸无语。听了这番话五岳大帝看看火神:
“你想说这不是你做的?”
火神脸都憋红了:
“当,当然不是!我是上仙,怎么会去碰凡人?”
这时一名黄衣的男神仙打断了对话:
“你怎么好意思这么说的呀?我记得去年你还搞过凡人呢。你还就是喜欢这一款,邻家少女。”
被火神狠狠瞪了一眼,黄衣神仙不情愿地闭上了嘴。见一众人面面相觑,松萝深呼一口气“噗通”一声跪下道:
“上仙您好。实在对不起,我不该揪您的……”
见五岳大帝冷冷瞪向自己,松萝立刻会意改了口:
“上仙容禀。其实之前在太行山,我就见过火神了,当时是安大哥引荐的。那时他对我表白,说倘若能为他做个外宅,那么他一定在幽州乡下为我置办个庄子将我收为外室,当时他还对我表现出了无微不至的关怀。”
说到这里松萝一边嘤嘤啼哭,一边矫揉造作地拿出手帕擦拭眼泪:
“虽说我俩身份悬殊仙凡有别,我也略有动心。可考虑了两日后,我还是拒绝了他。我对他说,我们北周李氏部的女孩子讲的是一个从一而终。不管有怎么样的诱惑,我都是不会转移的!谁知他听了后恼羞成怒,多次试图奸污我。我本以为这事已经过去,谁知他为了霸占我,居然编造谣言诬告寅斑。今日我与他见面之后竟然被他抓住,他便要凌辱于我。我做错了什么,生得柔弱又美丽,这难道也是我的错吗!!为什么为我挑起纷争,我只是一名良善女子,我只想看见三界和平!!”
这番话成功把现场的上仙们雷得身体一抖一抖。淌着冷汗思量了半晌,火神还是泰然道:
“我位列仙班,的确六根不净爱慕女色,诸位也都悉知。是故如今这女子污蔑与我,有人想要陷害于我,我也不想辩白。你们相信也好,不信也罢,要惩治我也好,不惩治我也罢,我都欣然领之。今日我只想问问各位,难道说因为我出于私怨举发寅斑行了邪术滥杀无辜,他的罪行就可以不必惩治了?寅斑在一千年前有没有在幽州阵前伤人,有没有收集女子生魂,有没有钓鱼执法吃掉上山狩猎的庄户,有没有私行邪术杀了一名阳寿未尽的无辜女子,这些事是否是我诬告,这些事到底有还是没有?”
万没想到火神居然如此宁死不屈,宁可把自己搭进去也非得收拾寅斑,松萝有点破防。这到底是何苦来哉?要不是在表演之余理智尚存,松萝都差点以为火神真是暗恋自己求而不得才如此报复了。不过人家毕竟是神仙,也许觉悟当真是凡人不能比的,信念感超强。
见情况陷入僵局,松萝抬头看向五岳大帝。见对方示意自己说,松萝道:
“一千年前寅斑在幽州城下咬伤咬死幽州兵将,导致幽州城破百姓死伤,这的确是事实。但胜负已定因果难逆,并非寅斑一人之错。今日之事,寅斑虽然行为不端,但也是存了救人之心。既然他为救我,那几名女子的性命,我愿意一力承担。寅斑在太行山做山神,期间也多有得罪山中的妖精。但今日奴婢还是带来了一百个妖精的求情信,此外还有五十名山中居住的人类联名签署,请诸位上仙过目。”
听着松萝娓娓说完又把求情信举起来,五岳大帝冷笑道:
“你倒很猖狂。那几名女子已经死了,你一人一力,如何承担?难道签了这个东西,就可以胡作非为?”
低着头无言以对了片刻,松萝缓缓道:
“其实奴婢只想表明,在这世上至少有一个人愿意全力去保寅斑,那个人就是我。奴婢听说,一个众生在世,倘若有其他众生全心惦念,这个众生就是龙中之龙,凤中之凤,天道中的翘楚,三界中的灵秀。我李松萝愿意保寅斑,这足以证明寅斑是被天地护佑的,他的存在是有价值的。日后寅斑也一定会为四重天尽忠效力,还请诸位上仙宽待。”
长长嘘了口气,五岳大帝道:
“你跟我过来,别人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