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鹿不知道为什么要对林也频频笑,等意识到自己笑已经来不及收了。她深刻体会到,人富需得找人炫,优秀了一把就忍不住向人吹牛皮,否则就是白富、白优秀。分享欲真是该死的东西。
宋鹿换好自己衣服,和林也在靶场门口碰头,一起往中心门口走。
林也说:“民政局还有1个小时停止受理登记。”
宋鹿昨天算过整个过程的时间,她本来打算比赛完,坐公交去李浩宇家拿好户口本再回来等林也,但她没想到比赛超时那么久,她又大致估算一下时间,觉得开车来回更快,于是她说:“来得及。但是我要先去两个地方。”
林也是:“你是把我当成车夫吗?”
宋鹿说:“不是。开车的又不是你。”
林也哑口无言。
黑色豪车安静地驶入宋鹿视线。她把自己塞进车子舒适的后座,精神一松弛,整个人立刻觉得虚脱。射击是一项需要精神高度集中的运动,比赛时心率可达120次每分钟,一场比赛下来形同跑了一场马拉松。
宋鹿偷瞄林也。看得出来,林也很累,也很不耐烦。他左手拿手机,右手敲键盘,小吧台上搁着玻璃杯,杯里淡黄色液体飘出刺鼻的酒精味,是很醒神的那种烈酒。
宋鹿指挥司机:“前面左转,银行在右手边。停!”
宋鹿下车,去银行ATM机上取钱。一查,卡上余额差一块钱到两万。她恨死自己了,早知道昨天不该给林也转钱。既然他没接收,她也不客气了。宋鹿走回车边,爬回后座,说:“林先生,你能把昨天的23块退给我吗?我有点急事。”
林也眼皮耷拉一下,手指噼里啪啦按手机键盘,按完,他从怀里掏出另一部手机,往宋鹿眼前一横,“你自己来。我不会。”
宋鹿舔一下唇,盯着手机不动。
现代人的手机里都是秘密,别看到不该看的。
林也问:“到底要不要?”
宋鹿:“要!”
宋鹿接过林也的手机,屏幕没有锁,她发现微信界面只有她一条聊天记录。他和别人没时差的原因找到了。他把她归类到不需要常联系的列表。她暗自松了一大口气。
林也说:“以后联系别发微信,我不看,直接打电话。公是公,私是私,我习惯分清楚。”他一抬头,“陆飞,跟着去,把10%定金付给她。”
定金?他真把她当成一个商品。
还有,他手上的那个肯定是公的。
那这个就是他私人号?
那岂不是“不常联系列表”变成了为她一个人开了个微信号,是家人。这走势怎么和她预想的不一样?
宋鹿连连摇头,“不用了。”
林也说:“我买个放心。怕你跑了。”
宋鹿把手机推回去,解释说:“我是说23块我不要了。”
林也动一动眉毛,“捡西瓜不捡芝麻,还是小看你了。”
助理陆飞拍一张宋鹿银行卡的照片,直接用网银给她转一百万定金。宋鹿取出两万整,小心塞进书包,回到车里。
宋鹿说:“下一个地方离民政局更近。司机师傅你先往前开。”
宋鹿让司机把车开到一栋筒子楼楼底。宋鹿松安全带,手腕却被林也一下子按住,触到肿起来的地方,她从脚到头抖了一下。林也扫一眼她的白脸,生生把“你有完没完”改成了“快点”。
宋鹿没走门,只是叩响了一楼的窗户。窗户打开,从里边伸出一双明显是男人的手递出来红本本。宋鹿从书包里拿出两万块钱,塞进窗户。窗里的手推搡了一会儿,最后把钱收下。要不是看到宋鹿手里捏着户口本爬上车,林也还以为自己刚刚见证了什么秘密组织接头。
钱!钱!钱!
这个继女永远和各种各样的钱牵搅和在一起。
车子启动的时候,一个拄拐的男人追出来。三十岁出头,长相清秀,是个瘸子。他不要命地用身体挡住车。宋鹿脸色煞白,犹犹豫豫把车窗降下来,轻得如同啄米般喊了声“浩宇哥哥”。
男人看到林也,话到嘴边明显改口说:“鹿鹿,那东西我会想办法找出来寄给你。我应该把东西寄到哪?”
鹿鹿?
林也暗哼一声。
叫得挺亲热,当他是死的。
宋鹿说:“我相信你。我过两天来拿。你别寄给我。”
绝不能让李浩宇知道她住在哪里,否则没完没了。
什么东西?
林也倒是特别想知道。
林也说:“陆飞,给他我家地址。”
宋鹿看向林也:“别。这和你没关系。”
林也冷冰冰抛下两个字:“马上。”
陆飞在本子上写下地址,撕下去交给李浩宇。
电动车门关上。
林也把笔记本电脑往前一推,松领带,从下朝下挑看宋鹿。这个扛几公斤步枪面不改色的继女见了那男人后两颊通红,眼睛里还水光盈盈,手指死死扣着户口本发抖。和他登记,瞧把她委屈的,仿佛迫使他们劳燕分飞。
宋鹿说:“浩宇哥哥手上的东西对我很重要。谢谢你,林先生。”
林也看着车后面还立成雕像注视车子驶离的李浩宇,他把眼皮一翻,“你有本事,鹿鹿。”
宋鹿寻思自己哪里得罪他了。想到李浩宇手里的东西,她就想着是不是要给林也也写一张。虽说后面会签合同,但先收了人家一百万定金,总要分得清清爽爽。
宋鹿问:“林先生,你有笔和纸吗?”
林也说:“没有。”
宋鹿戳一戳他搁在笔记本上的签字笔,“你有的。我都看见了。”
林也屈指把签字笔一拨,笔滚向宋鹿,他把压在笔下的合同书收进柜子,“笔有。纸没有。这些都是标书。你到底要写什么?”
宋鹿拿起签字笔,左右环顾,看到一条揉旧的雪茄烟,把卷烟茄的衣撕下来,裁成方方正正的纸块,给林也写了条欠条,写明宋鹿收林也100万定金。她把欠条递给林也。
林也扫了一眼寒碜的咸菜皮,“宋小姐,你是借钱借出习惯了吗?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宋鹿小鸡啄米:“你是你,我是我,浩宇哥哥是浩宇哥哥,钱是钱,新债旧债我想分得清楚一点。”
这个宋鹿绝对是属弹簧的。
“你没分清楚。我是你先生。他是旧情。好。礼尚往来。我也给你一样好东西。”林也夹起雪茄烟上箍着的朱红花纹烫金纸圈,拉起宋鹿的手。
她皮肤滚烫湿润,温度触着有点不正常。他把纸圈套进宋鹿无名指,“这是个紧箍,专箍狐狸精的,收紧就不招野男人拦车了。宋小姐,这样的还有几个?你大胆说,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再让我撞上我放狗咬他。做林太太只有一条门槛,身家清白。你清白吗?嗯?”
“不,”宋鹿的脑袋在椅背上无力地摇摆,她梦呓一个字,觉得冷,像被困在冰柜里。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酸痛异常。
林也火都快压不住了。
宋鹿头一歪,砸到他肩膀上,人塌过来,他连忙扶住她。
宋鹿黏糊道:“不睬你。”
温度通过衣料透过来,她身上滚烫得像个烘山芋。林也把人扶好靠在肩上,摸了把她的额头,烫手。前后一联想,她竟然是发着高烧扛枪站了五小时!
林也说:“你都有钱出国了,还这么拼做什么?”
宋鹿都烧老实了,“教练知道我受伤就不会让我比赛,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林先生,送我回靶场,我想练会儿枪。”
练个鬼!
宋鹿一次次求林也送她回去。林也没辙了,褪下外套盖在她身上,拉着她一只手固定住她,怕她从他身上滑下去。
宋鹿越烧越迷糊,“林先生,你能发誓永远不爱我吗?”
烧坏了!
这都进入宣誓环节了!
宋鹿痛苦呢喃:“你发誓!”
林也烦了,应付说:“我愿意。”
陆飞试探问:“回射击中心吗?”
林也说:“你也着狐狸精道了。人扣下来,明天押去领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