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旌还要去赶飞机,带着自己的人先走了。万书芫还想问问今天的事情,让居亦衡开车送他们回酒店。
“导演,今天这位雪姐是有什么特别注意的事吗?”
居亦衡在前面开车,听见了后面万书芫问起这事,仔细听了几耳朵。
“就等着你问呢。”胡导了然一笑,“她叫周阳雪,是周沐风的妹妹,在周游制片部也算是说得上话的人,我和她以前合作过一次。这次我的本子能那么顺利拿到投资,还找人托了她的关系。她工作能力这方面没有话说,就是这私生活方面,有些不好说。有传言她经常找小男朋友,而且专挑小艺人下手。据说是被前夫出轨的事情刺激到了,但我没真的去了解,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今天看她跟着小横出去,当时我一合计,传言怕是**不离十,才让你出去看看。”
万书芫有些担心:“我们也不是那种人,拒绝她会不会有麻烦?你有听说什么吗?”
胡导没说有没有麻烦,反而颇有兴致地问起居亦衡:“小横,她怎么骚扰你了?”
“没有怎么样。”听着胡导看笑话的语气,开着车的居亦衡沉声回答。
“哈哈,听着语气是生气了,我记得之前拍戏的时候,不还挺稳重的嘛。”
万书芫看居亦衡不高兴,自己忙接话。
“年轻人再稳重的也还是有年轻人的性子,还得有您这样有见识的长辈的指点,不然像今天我们就只能两眼一抹黑了。”
胡导哈哈一笑,没再继续追问。
“你们也别担心,据我所知她也算不太执着,不往那条路钻的她会不死心眼追,也不会因为私事在公事上下绊子。而且我听说她目前有对象,你们只要态度坚决点,她没机会应该就会放弃了。就是,你们打发她的时候,态度稍微要温和一点,我是又听过传言,说有一个愣头青被她摸了几下,就当着在场几十号工作人员骂了她个没脸,她一气之下,后面把人坑到国外去乞讨了。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别惹她,一个离了婚的弃妇找点乐子罢了,咱们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万书芫细微地皱了皱眉,不过没有影响她虚心求教的姿态:“你说的是那个愣头青,是不是前段时间被国内游客拍到,在国外大街上唱歌乞讨被驱赶的那位?我记得当时他选秀骂评委被淘汰还上了热搜,好像后面去拍短剧还有了点水花,再后面不知怎么就突然宣布要勇闯外娱。原来是被周阳雪算计的?”
“就是他。”
“我记得他签了公司,是金灿吧?金灿和周游有什么关系吗?”
“没关系怕什么,只要有钱就能有关系,金灿随便忽悠他去国外镀金,找些没前途的合作把他绑在外面回不来,不就相当于放逐了。不过这些都是传言,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怪也怪我平常爱听八卦,当个素材收集。”
“哈哈,导演你这是专业素养。”
居亦衡没有再注意他们的聊天内容,认真地跟着导航的指引,赶往目的地。
送胡导下车的时候,他最后感叹了一句:“吃亏是福,人难道还能让这世上所有不如你意的人都消失不成?她寻常不刁钻就已经很好处理了,这次不得罪她,下次遇上大家也算是有交集的人,她工作上风格其实还挺专业的。”
“这么一来我们就放心了,今天真是多亏了你。”
“客气什么,大家都是朋友。”
离开后,居亦衡又送了万书芫回家。
居亦衡问万书芫:“你说她会不会是他故意带过来的。”
万书芫撑个懒腰瘫在座椅背上:“应该不是吧,见一面又有什么作用?单纯为了吃你豆腐?他那种不以为意的态度虽然让人听着不爽,但有句话还说的有些道理,不如意就是常态。他一个导演,会拍就行,出钱的出钱就行,我这个打工人,努力把事情解决就行,你好好拍戏就行。”
居亦衡沉默了好一会。
万书芫抬眼看向垂眸思考的居亦衡,目光闪烁仿佛透过时空看见未知的地方:“或者你想出气?那也行,有什么具体想法吗?我们一起研究看看可不可行。”
“刚才那位歌手现在还在国外吗?”
“他?回来了。其实被拍到也算运气,金灿迫于舆论压力让人回国了,到现在有好久都没动静了,我估计还在打官司。”万书芫把目光从居亦衡身上移动回来,继续撑懒腰瘫在座椅背上。
田与歌拉着同学离开了老太太家,从大楼里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两人埋着头徒步朝着小区外的公交站走去,路灯闪烁着,冷清的绿化带,一片静谧。
“别放在心上。”田与歌出声安慰明显情绪低落的同学,但很明显这句话的分量不够。
“我是一路靠着好心人的资助才考出来的,我以为我成了全村都骄傲的大学生,我以为我会成为一个有用的人,结果,确是别人眼中一百块两个、不值钱的大学生。”
一百块两个,听着真刺耳!
田与歌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安慰她:“不要被狭隘之人的诋毁所影响,自己的价值不是她人三言两语就能决定的。”
“不单单是这件事,我山里走出来后,越看见外面的世界就越发现,自己和外面的人相比是那样的平庸。好多东西见都没见过,好多概念听都没听过,而这些思维、方法,确是别人很早熟知并运用的知识。”
田与歌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她自己何曾没有这样感觉过。
前些天和张思雨聊天的时候,听她提起她打算考研。要考哪个学校,要选什么方向,什么阶段该做什么准备,学成之后该去哪里工作,这一切,她都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问张思雨是怎么确定的这些信息,张思雨告诉她可以查这个网站,那个资料,可等她打开网站一看,感觉自己像是在看天书,丝毫没有分析出有用的信息。
她关了网页之后,心里就只剩心虚,自己确实脑袋空空。
想当初她自己选专业的时候,明明什么专业都能选,可她却是在实在要选的时候胡乱点了个不抵触的,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糊里糊涂,无耻至极。
“你当初为什么选这个专业?”
同学不知道田与歌为什么问这个,却还是认真的回答。
“初中的时候,我同班的发小成绩不好,总是拿数学太难、自己是女生来当筏子来开脱。我很喜欢数学,一时听不惯,就主动提议教她数学,结果她不是分心就是偷懒,就是不好好学。
我看不惯她这样子,就骂是她自己懒散,还要怪知识太难,数学不背锅,性别也不背锅,这锅应该扣在她自己头上。结果她恼羞成怒也开始骂我,说我成绩好就自觉了不起,到处瞧不起人,说我高分低能只会刷题,将来就算考上大学,毕业了也不一定赚得比她多,混得比她好。
当时的我只是单纯喜欢数学,并不知道学数学以后可以做什么,所以没有反驳她,但是从那天我就下定决心,我一定走到上面去看看,我喜欢的数学,究竟可以为这个世界带来什么。”
“那你就更不应该迷茫了,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带着你想探究的事情,加油!”
校园里,居亦衡从车上来,远离车水马龙的喧嚣,这一刻偏僻的的安宁,让他被压下的思绪重新涌了上来。
周阳雪为什么会找上他来,他表面看起来和她是同道中人?
本以为立身以正就是在告诉那些龌龊的人不要来招惹,但这些人是既不越线,也不收敛,就纯粹的恶心人。难道非要出言呵斥,甚至大声宣告,他们才会尊重你?那也不行,他们冷眼旁观说不定还会在暗地里对你嗤之以鼻,笑你被戳中痛处破防了,实在刁钻得可以。
万姐临走时让他不要放在心上,他确实不想纠缠报复,可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释怀。这样不道德的行为,大家为什么习以为常,甚至还用“能力”来为不道德开脱。
你遵从“尊重”,他定义你乐在其中,你尊崇“反抗”,他定义你不识大体,反正都是你的错。
学校热闹的主道上,田与歌和同学分开,沿着小路往自己宿舍的方向走去。没当着同学的面,她内心的混乱才敢放肆的迸发。
自己懒散,还要怪知识太难!被人贴脸嘲讽的感觉可真不好受。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她可以用励志的言语来鼓舞同学,却没办法用励志的口号说服自己。
因为,她的感觉就是对的吗?她还感觉“天书”很难呢!
没有答案。
就像从前她看小说,在怕鬼的话题下表述自己的观念。
她不怕鬼,因为如果世界上有鬼,那么就会有神仙,鬼不存在或者不害她的时候,她为什么要怕它,鬼要害她的时候,神仙就会保护她。
然后,她被人一击命中要害:你不怕鬼,但你怕人怕事。
她怕人怕事,当时为什么一点儿都不敢冲上去当面和老太太理论!
人外有人,旁观者一眼便可以看透了她的本质。她写评论的时候,还自鸣得意自己的办法乐观向上,没想到……
所以,她的“才华”真的是才华吗?她构思的小说会是值得一看的东西吗?会不会也像那个老太太一样,全是在明目张胆地暴露自己的愚昧?
清脆的手机短消息提示音打断了她沉沦的思绪,她拿起来一看,上面是四个字:
“回头看看。”
回头看什么?
田与歌惊喜地转过身,居亦衡正在她身后不远处温柔地笑着。他向她走来,路边暖黄色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的好看,让人安宁。
居亦衡缓步来到惊喜的人面前,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好久。刹那永恒,这一刻谁都没有说话,两个本来心绪万千的迷途之人,好像就这样在这静默中,被这世间的美好治愈了。
什么是非对错,什么烦恼忧愁,敌不过我看见你时,在心里绽放的烟火。
“我饿了,陪我去吃饭吧。”
“好。”
“我先去拿个快递。”
“行。”
一高一矮的小情侣,手牵着手并排前行着。
因为田与歌的步子较短,居亦衡有了经验之后,将每步控制在和她差不多的长短,于是奇妙地产生了一种漫步的感觉。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尤其的明显,居亦衡感觉就像老了之后,他们相互扶持着散步回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