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黑夜中 第6章 不可见

牧师的话如同圣音，提心吊胆的人们终于得见光明，声音带着啜泣与牧师一同高升赞叹光明神。

荒站在一旁，捏造的羽翼低垂，祂旁观人们由悲转喜，而后逐渐平静。

“您是来帮助我们的吗？”牧师最先冷静下来，姿态与神情都十分恭敬：“村子里出现了恶魔，只有教堂受到神的庇佑，每天夜晚我们都会躲进来。”

荒颔首，问牧师：“都在这里了吗？整个村子里的人。”

牧师没有立马回答，荒的问题分明没有那么困难，哪怕不是村长也可以给出答案，但他没有。

这并不让荒意外，刚才在教堂外祂已经得到了答案，有人可以躲藏起来，有人就需要去分散恶魔的注意力。

祂低头俯视着牧师，又侧头看向跌坐在地上的众人，声音依旧平和，落进牧师耳中却让他浑身一颤。

“我去寻找幸存的人。”

众人猛地抬头，有人站起，弯腰恳求荒：“如果您离开了，那这座教堂里的我们怎么办？”

教堂可以阻挡恶魔吗？他们不清楚，因为大部分的人都被留在外面吸引恶魔，所以恶魔还没有来过教堂，但是天使可以阻拦恶魔，如果天使刚走，恶魔就来了怎么办？

陆续有人走到过道上，无声阻拦住天使的去路。荒却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垂眸问牧师：“这就是你等所求？”

牧师没有敢回答，天使是天国的使者，负责传达神意，也向人类传播智慧，是美德的代表，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能称为仁善，甚至是一种犯罪。

人本有罪，而今罪上加罪，他又怎么敢回答天使的问题。

牧师的沉默让慌张的人们逐渐反应过来，他们刚刚在做什么？他们在要求一位天使为了他们，旁观其余人类的死亡？！

可还是有人不死心，对荒道：“但在教堂里祈祷的是我们。”

“哭嚎，亦是祈祷。”荒依旧看着牧师，祂的神情依旧平和，只是语气不再温柔。

牧师意识到自己沉默太久，连忙道：“还有村民在外，大概四十三位。”

荒这才点头，沉默着振翅离去，祂不是人类，形态可以在实体与元素之间做切换，人们堵得了路，拦不住祂。

祂升到高空之中，俯瞰整片村庄，生活在黑暗中的污秽之物不知从何而来，也并不强大，没有在村中闹出大动静。

弥漫在空气中的光元素向祂传递着人们的情绪，有恐惧、不安、对一切都无知的宁静。

这些情绪在夜晚很正常，只是……

荒偏头往东方看去，怎么会有愉悦的情绪？

好奇怪的愉悦与兴奋。荒向东方飞去，降落在一间房屋外，透过木窗，祂看见了恶魔摇曳的尾巴，但房间里传出的嬉笑声让祂没有第一时间动手。

是魅魔。

祂现在冲进去，只有神才知道会有什么场景撞进眼睛里。

为什么会是魅魔？所有恶魔之中，魅魔不会造成像村庄这样的恐惧，一般情况下，人类也无法识破魅魔的伪装，魅魔为了蛊惑人类，也不会主动暴露自己。

难道不止一只？荒皱眉，那就先把这只解决。

修长的指在虚空中抹出一条金线，无尽星辉向金线涌去，祂将五指探入光明之中，缓慢抽出一把镶嵌着光明石的长剑。

骤然汹涌的光元素惊动了屋中的魅魔，她警惕的停下来了正在进行的事情，反手将身下的男人打晕。

这种村落，光元素怎么会突然躁动？魅魔头皮发麻，来的是什么人？牧师？魔法师？

不管了，不管来的是谁，先跑。魅魔随手扯了轻纱拢在自己身上，她了解这些虚伪的人类，根本禁不起诱惑，更何况她的目的不再诱惑，只需要外面潜在的危险有瞬间的走神。

魅魔不敢走正门，准备探头从窗户往外看，却与荒四目相对，魅魔的目光落在祂的脸上，有一瞬恍惚。

人间怎么会有这样一张脸？

没等魅魔回过神，荒已经将剑锋贴在了她白皙柔嫩的脖颈上，碍于魅魔只穿了一件几乎没用的纱衣，祂只能将目光放在魅魔的脸上。

恶魔的角彰显着他们的地位和实力，眼前的魅魔角很小，看上去甚至有些可爱。魅魔摇晃了一下尾巴，心形的尾巴尖伸到荒眼前。

还挺自觉。荒丝毫没有感受到魅魔的用意，祂只觉得面前的魅魔过于听话，既然她主动伸出了尾巴，那么……

剑锋在空中滑动，猩红的血散发着恶臭坠于地面。魅魔愣愣的看着自己掉落的断尾，突兀发出一声痛嚎，立马转身就要跑。

荒抬手，一剑将其斩杀，赤色的火焰从圆润的指腹滚落，将魅魔的尸体吞噬。

太弱小了，还不至于让那位老牧师恐惧。在教堂沐浴神辉多年，一般的小恶魔是吓不住牧师的。

祂再次感受整片村庄的情绪，但所有的反馈中都没有透露还存在着恶魔的信息。

荒回到了教堂，询问牧师这片村庄所在的位置，祂知道地狱所有的出入口，可以进行更多的判断。

牧师说这片村庄隶属于斯潘达尔公国，位于穆斯蒂耶山脉的左侧。

距离穆斯蒂耶山脉最近的地狱入口有四百英里，斯潘达尔公国距离穆斯蒂耶山脉两百英里。

太远了，地狱要捣乱何必跑这么远？

眼见下一个白日将要来临，侏儒国的情况还没有确定，荒不准备慢慢搜查，祂走上教堂的顶端，向夜晚的风请求：“请帮我寻找这处村庄周围是否存在恶魔。”

微凉的风应祂请求，以风的速度带领光元素巡视村落，不一会儿便带回了结果。

没有。

奇怪。荒得到了结果，祂走到村庄的水井处，划破五指，让赤红的血滴入水中，浓郁而纯粹的光元素瞬息如海浪汹涌。

祂的时间不多，既然找不到更多的线索，那暂时让浓郁的光元素守护这个村庄，侏儒国的事情结束，祂会回来彻底解决问题。

荒将结果告知牧师，安抚了众人的情绪后振翅离开。

侏儒国在斯潘达尔公国的北面，祂还需要赶路。但祂刚腾空而起，风便带回不久之前拜托之事的回音。

“摩拉克斯出现了？”荒听着若陀的回答有些疑惑：“那为什么不让我去见他？”

是祂见不得摩拉克斯，还是摩拉克斯见不得祂？

是在开玩笑？

荒皱眉，如果真的不能见，那就不见，但是需要去找若陀借龙焰，恰巧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远，到精灵之森只需要一个白日。

祂向精灵之森飞去，得到消息的两龙一魔在拿到弓箭之后没有着急离开精灵之森，而是乘坐着马车在森林外等候。

若陀看着哈艮图斯，问：“你不避一避？”

哈艮图斯笑了笑，模样堪称乖巧：“我在饰演地狱的叛徒。”

“等等，摩拉克斯都不准备见，我怎么和一位炽天使解释地狱的魔神在我身边。”若陀头疼：“这种时候不用开玩笑。”

哈艮图斯叹了口气，若陀说的有道理，堂堂炽天使，和巨龙关系好已经足够离经叛道，难道还会面对魔神不拔剑？

摩拉克斯一身地狱的味道，当然要避着光明的天使。哈艮图斯撇嘴：“我不信他不想见那位炽天使。”

“他夸赞炽天使的那些话我都听烦了。”哈艮图斯翻了个白眼，凭空抓出一把扇子，不急不缓的离开了马车，一边走还一边问马车里的人：“你不怕那位天使上车坐坐？”

摩拉克斯坐在马车里，车厢里布置了隐匿气息的魔法阵，除了知情者，不会有人感觉到车厢里有人。

“若陀现在毕竟统领着龙族，荒的请求他未必能帮。”摩拉克斯回答：“找机会问一问，巴巴托斯还能拖延多久。”

“我去找找附近的水源。”哈艮图斯点头，离开了马车所在的地方，她拥有化水为酒的能力，巴巴托斯好酒，两位魔神正好以此作为合作的基础。

若陀问摩拉克斯：“你可以压抑地狱的气息，真的不见一面？”

摩拉克斯推开车窗，低头去看若陀，金色的眼里一片沉静：“侏儒的预言正在应验。”

若陀神情严肃：“赫菲斯托斯抛弃了侏儒？”

“火带来了消息。”摩拉克斯想起昨夜烛火那异常的跳动：“想要陪伴侏儒走过一千个拥有光明的白日，祂现在的实力还做不到，更何况，祂需要回到天国。”

“对于祂而言，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是取出自己的心脏，炽天使的诞生始于纯粹的光与火，只要祂还存在，心脏就可以一直散发光芒，可以替代两百日的太阳。”

若陀轻轻吸了口气：“如果这个时候地狱发动战争，失去心脏的炽天使，会死。”

摩拉克斯点头，微风吹动，他感受到风中传来的清香，没有再说什么，伸手关上了车窗。

炽天使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