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黑夜中 第4章 虔诚之人

被天使念叨的巨龙正坐在镶金的马车里，金棕的窗帘被哈艮图斯掀起，打量着外面郁郁葱葱的树林，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喜。

“这里的光明神气息太浓了。”哈艮图斯有些惆怅，身为地狱里魔神，对光明神的气息最为敏感，哪怕身边有巨龙的气息作为抵挡，她也浑身不自在。

她将自己的双耳捏成尖尖的模样，又将顺直的长发烫得微卷，戴上一顶插了绢花的帽子，问对面两人：“这样看上去像你们的妹妹了吧。”

若陀认真打量了一番，没有给评价，反而摩拉克斯给了回答：“以普遍理性而言，你的头发颜色与我们并不一致。”

“我说，龙族和精灵可没什么交情。”若陀单手扶着额头：“你把耳朵变回去。”

哈艮图斯眨眨眼，忽的笑了，将自己拟造的龙耳收回，往胸前别了一朵白蔷薇：“这样像人类里的贵女吧。”

若陀这才点点头，松了口气，拍了拍身旁摩拉克斯的肩膀：“牙齿和耳朵收一下。”

被光明神的神力影响，身为魔神的摩拉克斯无意识的露出了尖锐的牙，耳朵也失去了伪装。

虽然是龙之初始，光明神于他而言不算威胁，但在地狱生活了百年，多多少少受到了恶魔的影响。

好在若陀做了准备，出发之前带着一龙一魔去教堂装模作样跟着礼拜，沾染了一身人类的气息，三天之内，伪装不会出现疏漏。

“要是让赫利俄斯知道我和摩拉克斯为他做礼拜，他能高兴一年。”哈艮图斯用布包着装有圣水的玻璃瓶，叹了口气：“到时候我一定在他的神位上多踩几脚。”

“帮我也踩一下。”若陀一本正经的补充道：“谢谢。”

哈艮图斯没忍住，靠在车厢上发出银铃一样悦耳的笑，就连摩拉克斯都能感受到他话语中夹杂的怨气。

若陀偏头看摩拉克斯，眉头扬起：“你最好早点回来，这样我就可以亲自去踩了。”

“甚至还可以踢他的屁股。”

哈艮图斯笑得更大声了，摩拉克斯却很好学的问若陀：“为什么要踢赫利俄斯的屁股？”

若陀气笑了，一边整理自己的袖口一边回答：“他让荒带着好几位天使去收服巨龙，若为神看中，便为神圣巨龙。”

龙族高傲，甚至傲慢，怎可低头为坐骑，美其名曰：“神圣巨龙”，岂不荒诞？

他怎么敢的啊？

若陀抬手推开了马车的门，抹去留在马车上作为驱动的魔法，对车上的人道：“这就是精灵之森的深处，我们走吧。”

精灵之森便是精灵居住的地方，这里受森林与自然之神的祝福，沐浴光明神的光辉，不像人类的国度气息浑浊，比地下的侏儒过得光彩。

有此基础，精灵远比其余种族更容易成为天使，升入高云之上的天国。

若陀伪造了通行证，两龙一魔得以畅通无阻的行走在精灵的集市之中，哈艮图斯四下打听，得到了精灵族负责制造武器的精灵住址。

红眼睛的精灵与哈艮图斯交谈的十分热情，主动为一行人带路，哈艮图斯问她怎么称呼，精灵笑着回答：“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兔子。”

兔子？这可不是一个好名字，这个可爱的小姑娘难道不知道吗？哈艮图斯拉住了精灵白皙柔嫩的手，语气温柔：“那……我叫你小白兔，好不好啊？”

兔子摇头：“不用啦，小白兔听起来就柔柔弱弱的，虽然我不会打架，但也不是随便就被欺负。”

可“红眼睛”与“兔子”，都是与邪恶和恶魔有关系的标志，精灵之森怎么会容许她的存在？哈艮图斯皱眉，问兔子：“真的没有被欺负？”

“我有天使的祝福，是纯粹的精灵。”兔子眨眨眼：“这位小姐不用害怕。”

若陀听言若有所思的看了摩拉克斯一眼，摩拉克斯明白他的意思，点头表示肯定。

啊，那真是一位幸运的精灵。若陀满意的点点头，跟在精灵和哈艮图斯身后往工匠的住处去。

只是兔子在精灵一族中并不如她所说的那样，红色的眼睛终究影响了她的地位，工匠对于她的到来并不热情。

哈艮图斯皱眉，将兔子拉到自己身后，因为携带圣水的原因，她身上散发着比较浓郁的光明气息，看上去是光明神虔诚的信徒。

这让精灵工匠舒缓了神情，问哈艮图斯：“你们想要一把武器，但是并不知道要什么形制？”

哈艮图斯勾出一抹笑：“是的，无论什么形制，我只要最好的。”

“我最擅长的是弓箭，阁下能接受吗？”精灵工匠又问。

哈艮图斯点头，拿出一个精致的刺绣钱袋：“这里是定金，辛苦阁下。”

精灵工匠看了看哈艮图斯，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兔子和若陀，这才收下钱袋，答应了这笔交易。

哈艮图斯转身朝他们眨眨眼，挽住兔子的手往外走，兔子有些拘谨，问哈艮图斯：“我应该没有添麻烦吧？”

哈艮图斯实在喜欢这位红眼睛的精灵，听言摇头：“有麻烦也不是兔子带来的啊。”

“你是这么想的啊。”兔子这才放松下来，笑着道：“真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哈？若陀扬眉：“真有默契。”

哈艮图斯好奇，她会这么想很正常，魔神天生与光明神不合，反对光明神几乎是一种本能，光明神的信徒排斥“红眼睛”，她便偏爱“红眼睛”，只是面前的这位精灵，的确是纯粹的森林精灵，怎么也会有这种想法。

兔子解释：“是我的一位朋友这么告诉我的。”

“我没有犯任何错误，神说我等生来有罪，我既然一直在赎罪，那为什么我的眼睛还要背负另一份罪孽？这不对，神不会认可这多加的罪名。”

若陀双手环胸，笑着摇头，“天使祝福”、“一个朋友”，还有这么一番惊人的言论，除了那位天使，他想不到还有谁会这么做。

炽热与爱，祂做的很合格，就是……

有些僭越。

摩拉克斯却是“嗯”了一声，他说：“是的，光明神的爱像阳光一样洒落每一位生灵，他爱着每一条生命，自然不会认可这份多加的罪名。”

他说着，抬起手做了一个祈祷的动作：“光明神在上，还请宽恕您虔诚信徒的冒犯。”

“……”

不至于吧。若陀看他的眼神都变了，这要是让赫利俄斯知道了，堂堂光明神，怎么说都应该亲自下界来看看情况吧。

哈艮图斯也意外的转身去看一本正经的摩拉克斯，心里感叹，摩拉克斯的角色扮演还真是入戏，看上去像极了一位虔诚信徒。

那我也试试。哈艮图斯笑了一下，跟着做了一个祈祷的动作：“光明神在上，您虔诚的信徒恳求您的恩赐。”

若陀嘴角抽了抽，哈艮图斯的这个动作真实把嘲讽的意味提升了一个层次，不正宗的恶魔做法，地道的恶魔味道。

不过他是不会跟着做的。若陀看着开心的兔子，摊手道：“我信仰的美神。”

“不过，诸神仁慈。”若陀朝兔子点头。

兔子高兴得抖了抖尖尖的耳朵，脸颊泛红：“你们真好。”

如果你知道了我们的真实身份也能这么说就好了。若陀不动声色的叹气：“我们先找地方住下吧。”

摩拉克斯应了一声，对兔子道：“还请阁下为我们多指引几天，期间一切开销由我们负责。”

兔子答应了，带着三人往专门为外来者准备的住所走去，哈艮图斯问兔子：“听说精灵住的地方是花朵，这是真的吗？”

兔子坦诚回答：“花精灵是如此，我们森林精灵是住在树枝上，生命之树上有我们每一位森林精灵的住房。”

“原来是这样。”哈艮图斯遗憾的叹气：“那我见不到了。”

生命之树是外来者绝对不能接近的地方，那是整片精灵森林的生命源泉，一旦受到污染，森林便会枯萎，精灵也无法存活。

森林中为外来者准备的房屋不比人类华美，藤蔓相互交织成房屋的模样，树叶做屋顶，鲜花做点缀，充盈着自然的气息。

哈艮图斯挥别兔子，转过身露出苦恼的神情：“这里真不适合我。”

若陀直笑：“除了地狱，哪里都不适合你。”

哈艮图斯吐了吐舌头，又问摩拉克斯：“你好歹在地狱里住了那么久，怎么你就不感觉难受？”

摩拉克斯思考片刻，在排除自己身份的可能之后，斟酌着回答：“大约是炽天使的祝福，能让光明的气息习惯我气息的存在。”

哈艮图斯皱眉：“那你在地狱里岂不是很不舒服。”

摩拉克斯承认，解释道：“所以如非必要，我不会出手。”

哈艮图斯向他竖起了大拇指，转身回了房间，顺手布置了屏障，杜绝旁人感受到自身可能泄露的恶魔气息。

若陀问摩拉克斯：“既然不舒服，那她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来？”

“制作不在场证明。”摩拉克斯解释：“地狱有动作，哈艮图斯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们产生矛盾，也不想在最近几年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