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山东的路上,我问了与我同行的钦差正使:“喀大人,其实您根本就没找到什么信件,不过是想为自己办事不力开脱而已吧?”
这会正骑着马,喀宁阿听到我这话猛地一惊,竟差点栽下来,接着又冷着脸问我:“你这是什么话,凭空污蔑本官可要有证据!
“因为在李大人的家里根本就不可能发现这样一封信。”我缓缓道来,“第一,京官与外官私教过甚便是结党。第二,想要让吏部官员为自己贪赃枉法脱罪,——这是个多大的把柄啊,谁要是把这个把柄捏在了手中,谁就等于直接控制了李大人。所以这封信,若是到了那京中吏部官员的手上,一定会被扣下来,怎么会又回到李大人手中?”
“你少在这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和珅!”听我说到这,喀宁阿面上已然变色,“别忘了你也就一个小小的侍卫,要不是皇上抬举你,这钦差的活轮得到你一个给皇上看家的人来做?”
我对他的嘲讽挖苦权当做耳旁风,只是继续慢条斯理的说:“第三,就算是在京的吏部某位大人大发了慈悲,将那封信还给了李大人,李大人在拿到手之后,也一定会迫不及待的毁掉它以保全自身,又怎么可能会轮到你们来查。第四,为什么你们得到了这么重要的证据后,不连夜快马加鞭的赶回京城,反而要在当地停留一晚上?第五,若是起了火灾,为什么其他什么东西都没事,只有最最重要的信件被烧毁了?你这谎话编的,未免也过于离谱了。”
看着喀宁阿的面上已经由愤怒转化为疑惑,再接着便是惊惧惶恐。我便想到我应该已经猜对了九成,心中暗喜。
“喀大人,”我勒了下马缰绳快走了两步,转头去看喀宁阿一脸面如死灰,“这可是抄家灭门的欺君之罪啊,您有空在这扎我的刺,还不如想想怎么应对皇上。”
喀宁阿咬紧牙关,半天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和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我刚刚随口说的,您别往心里去…”
自然不会,我向来宠辱不惊。只不过我想到,连我都猜的到的,如此拙劣的谎言,皇上又怎么会看不穿?
不仅看破不说破,反而还让我做钦差副使复查——莫非,这喀宁阿和那李侍尧一伙的,皇帝是想让我插足进去好一网打尽?
想到这,我再度勒马转身,望向喀宁阿温声道:“喀大人未能将事情办妥,皇上知晓此事后不加深究已经是皇恩浩荡了,这次复察,还望大人莫要再度节外生枝怠慢行事,免得自毁长城。”
“是,是,和大人您说的都对…”他瓮声瓮气的说道。
“喀大人,这次复查,虽说在下只是个副使,到底也是奉了皇命的。故而必要时刻若是取得了什么关键证据,还望您不要拦着在下上交天听。”
“这!和大人你这话……”眼见他急赤白脸的想狡辩些什么,可奈何不住我搬出皇帝这座大山,只好耷拉下脑袋,“是是是,下官遵命。”
“喀大人您搞错了吧,”我皮笑肉不笑的眨眨眼,“在下不过是个小小的正三品一等侍卫,即使挂了个四品户部书办的衔,也比不过您从二品的左侍郎,该自称下官的,是我才对,怎么您还如此低声下气呢。”
说罢不等他辩驳,我自问自答说道:“是了,想必是喀大人平日里跟其他大人低三下四惯了,所以才会……”
末尾半句我并未言之于口,并且无视了身边喀宁阿吹着他那花白胡子瞪大了眼,想找出什么反驳的话却像是一口痰梗在了喉咙的模样,再度勒马走到他身前去。
入了山东境内,我本想着微服私访多打探些民情,谁料喀宁阿一个劲的拉着我直奔总督府而去。胳膊拧不过大腿,谁叫我没人家官大呢,也只好听之任之罢了。
好一座安贫乐道的府邸!这便是我望见总督府的第一印象,院内几乎从未有人打理过,杂草丛生,枯枝败叶,蜘蛛网缀在草丛间,随着微风走过摇摇摆摆的晃荡。只是我在看到那从庭院直走到内殿的鹅卵石路上时却愣住了——以前在宫内当侍卫的经验告诉我,这经常有人走过的鹅卵石路上,一粒粒石子经常遭到踩踏摩擦,都是极为光滑的。而这条道路上的鹅卵石,用手微微抚过却觉得格外粗糙,显然这条路上并没有多少人走过。
但这是总督府的院子啊,不消说那些个来来往往的门客官员,光是伺候的奴才都足够把这鹅卵石路踩的光滑了。
可见,这座总督府并不是经常有人走动的。
这个李侍尧,说不定不止这一座院子。
“和大人,和大人!”正当我在看那鹅卵石路时,李侍尧的管家却突然出现,“您在这呢,可真叫我一顿好找,喀大人和李大人已经去前厅了,您快去罢!”
我应了一声,踩过那粗糙的石板路一路走进室内,便见到喀宁阿和李侍尧正在正厅端坐。
“和大人。”李侍尧向我行了个礼,初见此人,便觉得他格外深不可测,看年龄约莫花甲之年,眼睛看起来总是半眯着的,嘴角噙着的笑意却让人感觉有丝凉意从头浇到脚。
此人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我想着便还了一礼:“李大人,下官来迟了,还请见谅。”
“和大人为何来迟了,在庭院中流连忘返?”坐下来后,李侍尧将官服一掀,笑意盈盈的问我。
“李大人的院子,当真有种古典雅致的感觉。颇有古人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韵味,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它主人的影响。”我回应说。
那管家这时给他家主子上了茶,接过茶盏,李侍尧不急不缓的开了口:“和大人过奖了,李某两袖清风,实在无钱打理这荒地破院,才让二位见了笑,莫见怪,莫见怪。”
喀宁阿笑着附和:“下官怎敢,李大人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官至堂堂总督却如此清贫,可见爱民如子——实实在在是我辈的楷模才是!”
这时,管家走到我身边欲上茶,我看见喀宁阿和李侍尧还在那聊的火热,于是接过茶盏后却故意卖了个破绽,装作手一下没拿稳的样子,让那盏不施粉黛的白玉瓷杯,摔了个粉碎。
这下把三人全惊到了,最快反应过来的还是李侍尧,当下他便怒到:“作死的奴才!你在这干什么,还不打扫干净了快退下。”接着便又是笑的满脸和煦的赔起不是来:“二位别放在心上,瞧瞧这奴才,跟了我七八年了还是这么毛手毛脚的,要不是我老爹可怜他那一家子,人早把他赶走了。”
“也是我不当心,连个杯子都拿不住。”我说到,“李大人何必对一个下人发脾气,叫他打扫干净了就是。”
“是是,”那管家唯唯诺诺的应和了下去,“我这就去,这就去,老爷。”
可那会却见管家在屋内眼睛扫视了一圈,半晌找不到扫帚和撮箕。眼见李侍尧眼中的火气越来越大,只得先把瓷杯碎片捡起来,转身告退了出门。
我沉默的望着这出好戏,跟了七八年的管家,在这住了几十年的府邸,却连个扫帚在哪里都找不到,实在令人啼笑皆非。这么想来,我那想法十有**是真的,这个李侍尧,绝对有另一间院落,而这破败不堪的总督府,左不过也就坐坐样子应付钦差罢了。
接着便是跟着喀宁阿这个老滑头去应付公事,查完了总督府查库银,查完了账本查粮仓。虽说大都是走走形式,可我还是细心的将所有条分缕析一一记下。期间,喀宁阿还不停的在我身旁煽风点火,什么李大人如此清官还让人盘查,什么李大人两袖清风有何赃款,什么李大人如此廉洁爱名怎么会做出贪污受贿这种败坏朝廷风纪之事…
我充耳不闻,实在被他催的烦便搬出来一句皇命在身,公事公办。
就这样过了两日,压根查不出任何李侍尧贪墨的证据,喀宁阿便说要回京。
“喀大人不急,李大人如此两袖清风,即使我们到山东后也未能去为你我二人接风洗尘。和某这时置了一桌酒席全当借李大人的情,为咱们送送行。”
李侍尧当下便说这怎么样成何体统,可坳不过我的执意,便还是应下了。
喀宁阿虽说搞不懂这会我是何用意,但钦差的活也都干完了,他估计心也是定下了就也答应了。
其实,早上出门之前。我吩咐的同行的侍卫,趁李侍尧出门赴宴之后,直接拿下了他的管家,再用些威逼利诱,不信他不招。
按大清律,查抄官吏在未拿到证据之前,是绝对不可对家眷用刑的,故而我也只是想诈一诈他,毕竟不是宫里那些忠心耿耿训练有素的奴才嘴那般紧,想必只要看到那些刑具,他多半就开始腿软了。
酒席刚刚落座,寒暄完毕还未来得及动筷子,店小二便找上了雅间说同行的侍卫找来了。
“和大人,那管家都招干净了,他说他叫赵恒。总督府的账册都是李大人命令赶在钦差大人来之前伪造的,粮仓的粮食是在附近粮店借的,银库的银子是借钱庄的市银铸成了官银的样子。”那侍卫见到我便说。
我点点头:“嗯,那些个粮店和钱庄的地址,还有掌柜,你都问出来了么。”
“他都招了,我们都还没动上刑具,他就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个干净。”说着他递上一张纸,“大人,这便是跟李侍尧有勾结的钱庄和粮店的地址,还不止一家呢。还有几十家酒楼,赌场,青楼等等,这些都是李大人手下的店面,都不是什么正规的行业……他们每年给李大人的银子,远远低于交税的额度。”
我接过那张纸一看,竟写了十几行,为首的是“山西总督李府,南城西戍五街甲十九号。”
“据赵恒说,这是李大人最常居住的一所私宅”侍卫指着第一行说。
“私吞钱粮,欺君罔上,私营行商躲税……就这些?”我皱着眉。
“还有,”那侍卫舔舔嘴唇,凑到我耳边说,“前些年皇上好几次拨给山东省的救灾粮,全数被李大人卖给了那些粮店,再……再跟他们换了米糠拨给灾民。”
荒唐,真是荒唐至极!听到这里,我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却不为所动。轻轻呼出一口气,我嘴唇微翕:“啊,他倒是厉害的很。”
“大人,这会怎么办?”一旁的侍卫问我。
我沉重地点点头,将那张纸重新交给他:“咱们动身吧。既然有了线索就千万别放过。”
如果说赵恒管家是个线头,那么抓住这个线头一扯,便将所有李侍尧做过的肮脏事全给扯了出来,仅仅半天时间,我便调来城守尉的官兵将那所富丽堂皇的总督府抄了个干干净净,连着那些个和李侍尧有勾结的商贾一锅端。
大势已去,证据确凿,李侍尧竟放弃了抵抗,平静的坐着囚车回了京城。认罪时也丝毫不含糊,将这些年所做的恶事,从贪污救灾粮到受贿逃税,吐了个彻彻底底,丝毫没有为自己开脱的意思。反倒是喀宁阿一直在我旁边絮絮叨叨,说什么从未见过李侍尧竟也有这幅面孔,看似勤政爱民实则贪赃枉法,当真是说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诸如此类,言下之意便是极力撇清干系,生怕这脏水泼到他自个身上。
回京后,我是在圆明园再见到皇帝的。
七月盛夏,万人之上的乾隆帝身着一件檀色对襟半褂,带着一顶黑色小帽,坐于水池边上,手执钓竿静静等待着那池里的鱼上钩。而此时,微微燥热的阳光皆是铺在那碧色的水池里,反射进人眼中波光粼粼微微荡漾,在这宛如画的场景中,皇帝便静静立于中央。
在确认好几遍穿戴妥当,不会御前失仪后,我方才行至皇帝身后撩朝服跪下,出声打破了难得的安静。
“微臣见过皇上。”
皇帝转头轻轻“嗯?”了一声,并未回应。反倒是站在皇帝身侧的李玉公公轻声提醒我:“大人,您现在该自称奴才。”
我尴尬跪在原地,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之现在不能马上起身,也只好纠正了刚刚的口误重新说:“奴才……见过皇上。”
“起吧,”皇帝这会脸上挂起了一抹玩味的笑,依旧看着他那鱼竿,平静的问我“李侍尧的案子如何了?”
“回皇上,奴才现已查明,据抄家所得财产共计一百二十余万,在这其中大部分是贪污所得的历年赈灾粮,李大人将其转卖给了粮店,再拿出其中一部分购买了敷料米糠用于……“不知道是不是一路风尘仆仆赶急赶忙的,回了京便直奔圆明园而来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说到这,我感觉有些口干,只得舔了下嘴唇干咽了下接着说,“用于救济灾民,吃差价回扣。还有不少银两是勾结了各路商贾,为他们逃税提供庇护伞所收受的好处。”
听至此,皇帝眉峰微锁,起身将鱼竿随手交给了李玉。
“他人在哪?”
“回皇上,李大人现下已被押送至顺天府大牢,等待刑部与吏部共同商议定罪。”我答到“皇上,可是要去见李大人?”
皇帝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行至九曲回廊中央的石茶几旁坐下,说到:“你过来,陪朕坐坐。”
“嗻。”
我本想说“奴才不敢”可一看见皇帝面色不大好便知肯定是为李侍尧的事情头疼,李侍尧是皇帝亲自钦定的封疆大吏,而并非受了谁的举荐才做的总督。皇帝必然会为自己的看错了人而难受。现在正需要有个人能为其宽心。
李侍尧此人,我虽与他只有过一次的接触,但能明显的感觉到此人太过深不可测。在侍卫统领任上时,偶尔也会听见来来往往的大臣谈到他,例如在总督任上政绩斐然,老百姓皆对其赞不绝口,治安之下从未有过发生暴乱民变,饥荒灾年也是应对自如等等。而如今看来,所谓的“政绩斐然”“赞不绝口”不过是印证了糠养恩米养仇的道理,可即便是再如何被夸上天的业绩,也无法掩盖贪污腐化的滔天罪恶。
“和珅你说说,李侍尧的案子,应该怎么判。”皇帝问我到。
我现下感到自己陷入了两难——虽说我对他做的这些下三滥的事表示鄙夷,可如若立即说“按大清律,贪污数额达一千两以上者则该斩 ”,得先想到李侍尧是皇帝看好的人,这么说就是不给皇帝面子了。且斩了自己一路提拔上来的人,若是传出去便会让天下觉得皇帝看人的眼光不行,老百姓又会如何看待大清皇帝?而若是说要为李侍尧求情,祈求天恩为其网开一面从轻发落,又回有何颜面去面对那些吃糠咽菜,甚至是啃树皮扒草根的灾区百姓呢。
“奴才……”刚刚说了两字,便感觉此刻口干舌燥的,喉咙上像是置了一盆火炭,声音也逐渐嘶哑。为了不在御前失仪,我只得拼命吞咽,不料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骤然咳嗽个不停,脸也憋得通红。
“诶,咋了这是--李玉,李玉!茶呢!”
得令的李公公赶紧赶慢地把茶给端了上来 ,又急忙拍着我的背给顺气。我被呛的难受,压根来不及细想如此失仪待会怎么跟皇帝解释,只得赶紧端了茶盏一口闷,方才觉得有些气顺。
缓过气来,我才注意到皇帝看着我的神情,憋笑的表情在脸上让人觉得格外不适应,我本以为这般闹腾咳得惊天动地的,皇帝必然会龙颜大怒,但这么看过去他似乎并没有发火?
不过无论怎样,我当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你看你这样...”皇帝收敛了笑,“行了行了,你接着说。”
我终于如遇大赦,看样子皇帝打算不追究刚刚的事情了,这样当真再好不过。
不过,这个问题当真没那么好回答呀。
“奴才想,李大人虽说有确凿的贪墨证据,可是奴才听闻前些年李大人在任云贵总督时,仅仅用了一年时间便将西部贵州等贫困地区的蕃库转亏为盈。李大人确是个朝廷难得的人才,只可惜一时糊涂,才走上了歧途。若是能将人才重新利用…”
说到此处,我还是沉默了一下。略一低头便看见此时自己身上的四品文官的鸳鸯补子,我深知这将会是我仕途的第一个起点,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一丁点差错。
“皇上自登基之后便立誓以仁治国,一改先帝严苛治国之风。依奴才建议,若是将李大人留京叙用,让其在天子脚下戴罪立功,既能时时看顾指点,也能让其体会到皇上的良苦用心和对他的惜才之意。”
“你不但为他求情,”皇帝手指敲了两下茶几,似是一脸惊讶,随后又皱了皱眉,“反而想让他留京叙用么。”
“皇上可曾知道。晚唐时,有个叫安禄山的蟊贼,因为偷了一只羊被告发,时任幽州节度使张守珪想以棍刑处死他,安禄山在行刑时大喊,大人不是欲灭两蕃么,为何要处死壮丁?而张守珪见其壮硕,惊其言而释之。
在这之后,安禄山做了张守珪的义子,跟随他上了讨伐突厥的战场,他高大雄壮又一身横肉,貌若厉鬼,立与三军阵前常常使对方不战而屈人之兵。且论起作战他又骁勇无比,再后来唐军大获全胜,少不了他的功劳。
皇上您试想若是张守珪一开头便以偷盗之罪处死了安禄山...”
我话说至此,皇帝却冷声打断:“虽说安禄山有过上战场的骁勇之举,可后来的安史之乱不也是其引起?不过一介只知曲意逢迎的败国丞相,你也敢胆拿出来引经据典?”
“皇上明鉴,”我心下大惊,知道自己这会是说错了话,立即掀衣跪下,“奴才只是说事不说人,安禄山之所以成为败国丞相遗臭万年,不过是因为他的君主是个只知一骑红尘博杨贵妃一笑的唐玄宗,”
刚刚惊惧如云缠绕在心头,我差点口不择言,抬头见皇帝眉目稍稍舒展方才敢继续说下去,
“当今圣上远远是唐玄宗所不能比拟的,皇上仁心宽厚,若是能做一回发现并驾驭千里马的伯乐,又怎么会再出现下一个安史之乱?”
说罢,我欲叩首,可头还未及地面便给皇帝拉了起来。
“你起来罢,”因常年弓马骑射,皇帝的手力气格外大,我这下直接被他扯起来又差点未站稳跌上一跤,便听见皇帝徐徐叹到,“李侍尧这人,朕了解比你深。”
一句话直接全盘否定了我的长篇大论。
皇帝身形比我高许多,这下直立于我身前,只感觉一股压迫感从天而降,我甚至不敢抬头再去看他。
“你想得倒是挺全面的,”皇帝叹道,嘴唇微翕,“眼下,大小金川的仗正打得厉害,西北又开始闹蝗灾,朝廷缺钱…这来来回回的近千万两银子又该去哪里弄,一直都是个问题。户部的差事,到底少不了他李侍尧…”
“皇上明鉴。
盛夏的风依旧燥热难耐,知了仍在叽叽喳喳叫嚣,可此时空气中紧张的焦灼,闷的我喘不过气,我分明感觉自己背上有汗流下,粘在里衣上一阵黏腻。
“自明日起,你就去户部右侍郎上任吧。”
扔下轻飘飘的一句话,皇帝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