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合春临 第2章 低温异象

宋断尘已经能在这些诡异现象出现时显得镇定些了，他看了看楚昭寒面无表情的脸，心想这些异象可能只有他能看到。他疾步朝前走去，碾过地上的积水，飞溅的水珠在路灯下折射出破碎的金光。实验楼的轮廓在暴雨中扭曲晃动，三楼的警报红光穿透雨帘，将安全通道的"EXIT"标识映得如血般刺目。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腕表玻璃突然蒙上雾气——20:52分，距离戌时结束还剩八分钟。

当两人擦肩而过时，他闻见楚昭寒身上若有若无的苦参味——那是生物实验室常用的消毒剂。伸手推开实验大楼玻璃门，侧身走了进去。"等等！"玻璃门即将闭合的瞬间，黑伞骨节卡进门缝。楚昭寒收伞的动作带着实验室特有的精准，伞面雨水呈扇形洒落，在地砖上形成放射状水渍。宋断尘注意到对方白大褂下摆沾着泥点，解剖刀柄的"昭"字刻痕里嵌着暗红污渍。

"传感器误报。"楚昭寒将伞尖抵住门轴，金属碰撞声裹着液氮管道的嗡鸣传来。他低头调试测温仪时，后颈发梢滴落的水珠在领口洇出深色痕迹，"宋同学来得很快。"宋断尘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并肩向前走进电梯，电梯轿厢的镜面倒影里，他瞥见对方左腕表盘闪过黯绿色反光，待要细看时，数字已恢复成正常的幽蓝电子光。

"叮——"

三楼走廊的冷气扑面而来，液氮罐的嘶鸣声刺得人耳膜生疼。宋断尘的胎记突然灼痛，他借着整理实验服的动作按住锁骨——镜面不锈钢墙面上，自己的倒影竟浮现出重影。那个虚幻的影子穿着坠楼那天的戗驳领西装。

"压力值正常？"值班老师的惊呼拉回他的神智。楚昭寒已戴上护目镜，激光测温仪的红点在管道表面游走。裂纹处的霜花在镜头下呈现标准的脆性断裂纹路，但宋断尘分明看见冰层深处有青蓝色光脉在流动，如同在血管中游走的萤火虫。

"热应力裂纹。"楚昭寒调出材料参数表，3D建模的管道截面投影在墙面。"建议更换哈氏合金。"楚昭寒的声音像从水下传来。宋断尘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实验服口袋，青铜钉的震颤频率与管道嗡鸣共振。他隐约看见楚昭寒后颈的皮肤下有鳞片状纹路浮动，待要细看时，对方恰好转身记录数据，白大褂下摆掀起的一角露出腰侧冰晶贴片。

"宋同学？"值班老师的手在他眼前晃动。宋断尘猛然惊醒，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楚昭寒的解剖刀尖正挑起一簇冰晶，冷光映得他瞳孔边缘泛着玄青色："需要做分析确认成分。"

宋断尘接过样本瓶时，两人的指尖短暂相触。楚昭寒的手冷得像液氮罐外壳，他却仿佛被烫到般缩回手。冷藏柜的玻璃倒影里，自己锁骨处的朱雀纹正吞吐着赤金光粒，而楚昭寒胸前的白大褂下，隐约有鳞状凸起在布料下游动。

楚昭寒将激光测温仪校准至纳米级精度，金属外壳在冷光灯下泛着手术器械般的冷光。"316L不锈钢的低温脆变曲线。"他调出材料数据库，图表上的断裂韧性值随温度骤降呈断崖式下跌，"零下190℃时，临界应力强度因子不足常温的15%。"

值班老师扶了扶眼镜，镜片反射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三个研究生举着平板疯狂记录，其中穿格子衫的男生小声嘀咕："去年A**期刊的低温合金专题......"

"参考文献编号37-42。"楚昭寒头也不抬地接话，解剖刀轻点管道裂纹截面图。3D投影在空中旋转，裂纹扩展路径与晶界走向完全重合，"热循环导致的位错堆积。"

宋断尘注意到楚昭寒取样时避开了裂纹最密集的区域。当解剖刀尖端即将触碰到一处青蓝色光脉时，那人手腕微妙地偏转三度，精准剜取相邻的正常霜晶。

"能解释压力值自动恢复吗？"值班老师擦着额头的冷汗。楚昭寒调出管道应力分布云图，红色高危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弹性形变释放后，残余应力场重建平衡。就像弹簧被压到极限后回弹，金属自身在调整状态。"

人群发出恍然的低叹。宋断尘的指甲无意识掐进掌心——那处被刻意避开的裂纹深处，青蓝色光脉正随着楚昭寒的讲解频率明灭起伏。

"建议换成航天用的特种合金。"楚昭寒调出两种金属的热胀冷缩对比图，"新材料的热膨胀程度和旧管道几乎同步。"图表上两条曲线像双生子般紧密缠绕。

穿格子衫的研究生突然举手："可是去年有个实验显示......"

"你说的是环形钢材弯曲测试。"楚昭寒快速调出一组曲线图，"当材料内部结构不均匀时，需要用特殊公式计算断裂风险。"他将数据导入软件，预测的裂纹扩展速度与实时监控完全吻合。

此起彼伏的赞叹声中，宋断尘发现当裂纹超过7毫米时，楚昭寒悄悄关闭了某个数据反馈通道——这个操作像魔术师藏起关键道具般隐蔽。

"可以在拐角处加装伸缩节。"楚昭寒调出三维结构图，银色波纹管在虚拟管道上旋转，"这种设计能吸收......"他忽然顿了顿，解剖刀在空中划出银弧，"...吸收正常的热胀冷缩。"

"这是初步报告。"楚昭寒将文档群发，附件里八种材料的寿命对比图令人眼花缭乱，"如果用高精度焊接技术......"

值班老师如获至宝："我这就联系采购！"研究生们围着楚昭寒请教建模技巧，没人注意到他左手始终插在兜里——那里藏着半管结冰的血样，表面凝着蛛网般的霜纹。

宋断尘退到阴影处。用手机拍摄裂纹时，发现楚昭寒的站位刚好挡住所有可疑角度。更诡异的是，那些幽蓝反光的位置，与楚昭寒展示的裂纹模型存在发丝般的误差。

"原始监控数据能再看一遍吗？"他突然发问。实验室瞬间安静，楚昭寒转头的瞬间护目镜反光："所有记录都上传了。"解剖刀轻敲液氮罐外壳，"宋同学对金属材料也有研究？"

众人目光聚焦而来。宋断尘摸到口袋里的青铜钉正在发烫："只是好奇...压力骤降时液体是怎么流动的。"

"参考高速气流的计算方式。"楚昭寒调出流体模拟图，蓝色数据流包裹着裂纹模型，"需要我演示公式推导吗？"

格子衫研究生发出崇拜的抽气声。宋断尘盯着天衣无缝的数据链，突然明白这是个精心设计的科技迷宫——每个岔路口都立着楚昭寒亲手制作的路标。

液氮罐的嗡鸣渐弱时，电子钟跳向23:17。人群散去后的实验室冷得像停尸房，楚昭寒站在仪器阴影里整理工具箱，白大褂衣摆扫过地面时带起细碎冰晶。

"你在隐藏什么？"宋断尘突然开口，声音撞在金属管道上激起回音。他举起手机，照片里裂纹边缘泛着诡异的青蓝荧光，"这种反光，在正常霜冻里不该出现。"

楚昭寒将解剖刀插回皮套，金属碰撞声清脆如钟摆："液氮结晶的特殊折光。"他转身时腰侧冰晶贴片闪过冷光，实验服第三颗纽扣不知何时崩开了，露出锁骨下方鳞片状淤青。

宋断尘向前半步，青铜钉在口袋里剧烈震颤，震得他指尖发麻："那为什么要避开最严重的裂纹取样？"他指向管道上那道蜈蚣状的裂痕，"你在第七分钟二十三秒时，关闭了应变传感器！"

空气骤然凝固。楚昭寒的护目镜滑落鼻梁，露出眼底转瞬即逝的玄青纹路。冷藏柜突然发出刺耳警报，他伸手按灭红灯的动作快得像捕食的蛇："宋同学，幻想症该去校医院。"

"这是什么？"宋断尘突然抓住对方左手，胎记突然灼痛。楚昭寒袖口滑落半寸，腕间缠绕的银色链坠正在渗血——那根本不是装饰品，而是埋进皮肤的输液管！

解剖刀破空而来，刀尖在宋断尘喉结前半寸急停。楚昭寒的气息第一次出现波动，呼出的白雾里混着冰渣："好奇心害死猫。"随即转身，指尖微不可察的发抖着，提上工具箱，迅速离开了实验室。

宋断尘抬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冷汗，胎记的灼痛在踏出实验楼的瞬间骤然消退。暴雨不知何时停了，积水倒映着支离破碎的月光，像撒了满地的碎玻璃。他摸出青铜钉对着路灯端详，发现表面不知何时蚀刻出星宿纹路——正是裂纹照片里缺失的玄武位。

推开宿舍门时已经凌晨一点过了，潮湿的制服贴在背上泛起寒意。他甩开滴水的刘海，将相片传到电脑。裂纹的立体建模在屏幕亮起的瞬间便在预设程序下自动重组，青蓝色光脉竟交织成四象星图。当他用鼠标圈住玄武方位时，建模软件突然卡死，母亲的血字在蓝屏上炸开：「双玉未合，四象难归。」宋断尘被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反复琢磨着这句话，但毫无头绪。

此时，楚昭寒站在顶楼露台，医用转运箱里的样本瓶泛着磷火般的幽光。当他将宋断尘触碰过的那支贴上心口时，冰霜顺着瓶身爬上指尖——那是前世他为坠楼之人逆转生死盘时，被玄武反噬的旧伤在隐隐作痛。

宋断尘仰躺在宿舍铁架床上，盯着天花板的裂纹。那些裂纹逐渐与记忆重叠，——魏廷轩翡翠镯里游动的蛊虫、父亲皮下转动的青铜齿轮、还有楚昭寒掌心凝结的玄武冰纹。似乎抓到了什么，起身随手拿起一本实验记录本开始写了起来。"时间悖论..."他在实验记录本上划出三条平行线，分别标注【坠楼幻象】【灵泉空间】【现实异变】。

"第一重幻象里的生物实验室，"他快速绘制魏廷轩白大褂上的胸牌简图，"袖口药渍与父亲书房暗格里的试剂相同。"他继续写下楚昭寒刻意避开的取样点坐标。最让他困惑的是第三重幻象——暴雨中的楚昭寒。玄武图腾在掌中，脚下复杂的图案在缓慢旋转，宋断尘突然发现前世坠楼时，那人站立的位置正好是朱雀胎记的正北方向，暗合四象星图中玄武镇守的方位。

"叮！"手机突然震动，班级群弹出通知：【古生物分子考古学改在第三实验楼B座】

他抓起背包先走向食堂，胃部痉挛提醒着已经十二小时未进食。二食堂的紫菜虾卷还没有煎好，随即选了个靠近取菜区的位置坐下，一边等一边回想，他恍惚想起昨夜宋睿送餐的情景，那孩子后面的慌张离开似乎有什么问题，一声"尘哥？"裹着雪松香袭来，打断了思绪。

魏廷轩端着餐盘自然落座，对方袖口露出的翡翠镯泛着诡异青芒，和前世订婚宴上那只一模一样。"好巧，正好带了你常喝的星八客。"他将纸杯递过来时。宋断尘本能地后仰避开，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前世他会温柔接过这人的咖啡，现在却盯着对方空荡荡的无名指——果然此刻他们还不该有婚约，那枚铂金戒，要等五年才会戴上。昨夜坠楼幻象中蛊虫破茧的画面突然闪现，还有他当时递过来的那一杯不同寻常的酒，或者说是毒药？太多的疑惑在脑子里挥之不去。“你好像没休息好，没事吧？”见宋断尘没说话，他忽然倾身靠近，"你脸色这么差，要不要去校医院？我正好认识......"

"他这是饿的。"冷藏箱的寒意先于人声抵达，楚昭寒单手拎着医用转运箱站在过道，白大褂肩头沾着实验室特有的低温霜。他扫过魏廷轩腕间的翡翠镯，目光在镯面反光的青铜色暗纹上停留半秒，"古生物课的标本需要提前预处理。"这话是对着宋断尘说的，手里的课程通知单却拍在魏廷轩的餐盘边——【第三实验楼B座203室，楚昭寒助教】的落款盖着深蓝色院章。

一股香味袭来，宋断尘趁机起身买紫菜虾卷，收银台的扫码声里传来断续对话。

"......楚学长对宋氏赞助的实验室倒是熟悉。"

"比不过魏同学，上周刚提交的交叉学科材料，古菌培养方案很有创意。"

"你说那个青铜器表面微生物群落分析？不过是帮教授打打下手......"

"宋睿的跨学科项目需要青铜器拓片做颜料分析。"楚昭寒突然提到宋睿，魏廷轩一怔，宋断尘回头便看到楚昭寒拿出手机将屏幕转向自己，屏幕里监控画面定格在文学院资料室，"但他归还的拓片缺失了附着物样本——恰好是含有硫化亚铜结晶的区域。"

魏廷轩的翡翠镯在餐盘边缘轻叩："文学院做巴蜀图腾复原，取些样本很正常。"

"异常在于——"楚昭寒调出专利局文件，"宋氏制药上周获批的抗凝血剂专利，核心成分正是硫化亚铜络合物。"他特意将声线提高，邻桌几个药学院学生诧异地抬头。

宋断尘捏紧紫菜虾卷包装袋，前世董事会上猝死的王董，正是服用了这款新药。楚昭寒对他说道："该去处理标本了。"

穿过食堂侧门时，魏廷轩的声音追上来："晚上七点文物沙龙，我留了三星堆青铜神树的专题座......"

实验楼走廊的消毒灯管嗡嗡作响。更衣室里，二人并未过多交流。分别换上白大褂准备前往教室......

更衣镜倒映出通风管道口的反光，某个伪装成消防喷淋头的微型摄像头，正将画面实时传送到魏廷轩的笔记本，屏幕角落的聊天框弹出新消息：

【秦老师：已取得宋睿的毛发样本】

小剧场：

楚昭寒：（擦拭解剖刀）你知道好奇心害死过多少只猫？

宋断尘：（扯开衣领露出胎记）那你知道朱雀火烧过多少座冰山？

[此刻液氮管道突然爆裂，两人被冰火交织的气浪掀翻在地]

楚昭寒：（护住对方后脑）...第19次实验事故

宋断尘：（抓住他渗血的衣袖）...第1次抓到证据

★下章预告★：

文物沙龙惊现青铜神树投影！当学术打脸遇上玄学破局——

小宋：这锈色不对，建议用灵泉洗洗眼睛

楚冰雕：（冻结整个展厅）现在看得清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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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低温异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