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合春临 第1章 血色轮回

水晶吊灯在狂风中发出细碎的响声，三十七层高空的风裹挟着咸腥水汽灌入宴会厅。宋断尘抬手松了松领带，袖口处的黑曜石袖扣倒映着一抹绿光，那是魏廷轩腕间的翡翠镯——那抹泛着青铜锈色的幽绿在暖黄灯光下，像古墓里挖出的陪葬品。

他依稀记得三个月前那个雨夜，父亲书房的青铜镇纸突然裂开。当时自己正站在檀木书架前查阅《商周青铜考》，忽然听见齿轮转动的咔哒声。裂开的镇纸内部渗出暗红黏液，在地毯上蜿蜒成三足鼎的图腾，鼎腹处缺了块勾玉形凹槽。

"尘哥？"魏廷轩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这位温润如玉的未婚夫正端着香槟杯靠近，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向内扭曲成诡异弧度。宋断尘注意到对方修剪整齐的指甲缝里，残留着某种淡金色粉末——与父亲书房暗格里的药剂颜色如出一辙。

"生日快乐。"魏廷轩递来酒杯，翡翠镯滑落腕骨。当镯芯的青铜纹路擦过杯沿时，酒液突然泛起细密气泡，仿佛有无数微小齿轮在液体中旋转。

宋断尘后退半步，后腰抵住观景台冰凉的金属栏杆。西装下摆被狂风吹起，露出腰间的木雕饰品。那是今早宋睿送来的檀木雕朱雀——少年捧着雕工拙劣的木雕，指尖被刻刀划得血迹斑斑，却固执地要亲自为他别上腰带。

"哥，我雕了整晚......"宋睿睫毛上还沾着木屑，湿漉漉的眼睛像被雨淋透的幼犬。此刻那孩子正蜷缩在宴会厅角落，苍白的手指死死攥着香槟杯，微微发抖。

水晶灯突然剧烈摇晃，吊坠相互碰撞发出编钟般的声响。宋断尘感觉锁骨处的朱雀胎记开始发烫，仿佛有岩浆在皮肤下游走。魏廷轩突然伸手拽他，戴着铂金戒指的指尖擦过腕表表盘。

肌肤相触的瞬间，幻象如利刃刺入脑海：

翡翠镯中的蛊虫破茧而出，甲壳上类似齿轮的纹路随心跳频率转动。它们沿着魏廷轩的静脉爬向心脏，口器中滴落的黏液腐蚀着胸腔。

宋断尘看见自己躺在解剖台上，七根青铜导管插入脊椎，淡金色脊髓液正被抽入鼎形容器——那容器缺口处的形状与那个雨夜看到的一模一样。

"尘哥脸色好差。"魏廷轩的嗓音裹着蜜糖，手指却如铁钳般收紧，"要不要去休息室？"宋断尘猛地甩开对方，后仰时撞翻香槟塔。琥珀色的酒液飞舞在空中，折射出角落里的异常画面：两个黑衣保镖正架着宋睿往安全通道拖拽。少年挣扎时扯裂袖口，露出的手臂布满针孔，每个针眼周围都泛着淤青。

"哥——！"

宋睿的呼喊被暴雨吞噬。宋断尘看清了他的口型，那是三个无声的字："别喝药"。观景台玻璃映出扭曲的倒影，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魏廷轩的铂金戒指突然迸发青光，在暴雨中织成蛛网般的青铜锁链！锁链眼看就要捆上来，宋断尘慌忙向后退去。“pang~”一声脆响，脊柱传来钝痛，随即是失重的感觉。下坠的气流撕扯西装，宋断尘在呼啸风中看到三重时空交叠的幻象：

魏廷轩站在生物实验室的无菌舱内，白大褂袖口沾着淡金药渍。翡翠镯浸泡在沸腾的溶液中，鼎形纹路从镯芯浮现。鼎腹处的勾玉形空缺里，投影出宋断尘锁骨处的朱雀胎记。当他把某种金色幼虫投入溶液时，鼎身突然浮现四象浮雕——青龙与白虎的位置嵌着血玉，朱雀与玄武处却是黑洞洞的缺口......

祠堂暗室飘着线香与防腐剂混合的怪味。宋远明跪坐在青铜鼎前，枯槁的手臂扎满注射器。随着金色液体推入血管，他后颈皮肤裂开细缝，露出皮下转动的青铜齿轮。那些齿轮咬合声竟与腕表秒针同步，当宋断尘的倒影出现在鼎中时，老人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哀嚎，浑浊眼泪滴在鼎沿凝成冰珠......

暴雨中的十字路口蒸腾着寒气，沥青路面凝结出龟甲纹冰花。颀长身影立于路中央，黑色风衣下摆结满冰晶，脚下幽蓝色的复杂图案吃力的旋转着。那人抬手接住坠落的霜花，霜花在掌心绽放成一只缠着黑蛇的乌龟图腾。当宋断尘的朱雀胎记突然灼烧时，幻象如镜面破碎，冰晶中映出那人转身的侧脸——竟是读书时常年稳坐年级榜首的冰山学霸楚昭寒......

"尘哥——！"

宋睿凄厉的呼喊穿透雨幕。少年不知何时挣脱保镖，扑到观景台边缘。狂风掀起他染血的白衬衫，后背浮现若隐若现的青铜齿轮纹路。当宋断尘坠至二十层时，看见宋睿将半截身子探出栏杆。

随即宋睿被保镖拖了回去，按倒在地。少年染血的手指在地毯上抓出血痕，指尖蘸血画出残缺的朱雀图案。

撞击地面的瞬间没有痛楚。滚烫鲜血渗入胎记。宋断尘听见青铜齿轮的轰鸣从地底传来，那声音与三月前雨夜父亲书房里的异响完全重合。无数藤蔓破土而出，缠绕着他坠入血色深渊，最后的光影里，楚昭寒掌心的玄武图腾飞速旋转着......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陈旧书页的霉味刺入鼻腔，宋断尘在剧烈耳鸣中睁开眼。宿舍铁架床的栏杆上挂着《分子生物学》，荧光笔标记的"端粒酶活性"字迹晕染着水渍——那是前世在图书馆打翻咖啡留下的痕迹。脑袋传来一阵钝痛，他缓慢坐起身来伸手触碰泛黄的纸页，这真实的的触感让心跳漏跳了两拍，我这是重生了？

手机屏幕亮起刺目的蓝光：2016年2月17日20:37。这个时间点像根冰锥刺入太阳穴——五年前的同一天，他曾在实验室通宵观测端粒分裂，晕倒醒来后锁骨胎记莫名灼痛了三日。

此刻窗外闷雷滚动，晾衣绳上白大褂随风摆动，袖口残留的福尔马林痕迹正渗出淡绿色锈斑。

宋断尘准备起身时撞落床边的檀木盒。盒盖"叮——"弹开的瞬间，青铜钉滚落在地，钉身刻着细密的小篆。这是前世宋睿在他二十岁生日送的"护身符"，第六枚青铜钉滚落至床脚阴影处时，钉尖突然迸发出刺目青光。宋断尘本能地后仰，后脑重重磕在铁架床立柱上。疼痛让他眼前发黑，却清晰听见金属共振的嗡鸣——五枚钉子在地板震颤着竖起，如同被无形磁极牵引般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缺失的那颗星位正对窗外实验室方向。

"这不可能......"他死死攥住床单，冷汗顺着脸颊滑落。作为分子生物学研二生，他比谁都清楚常温常压下金属自组织需要多苛刻的条件。指尖颤抖着摸向手机摄像功能，却在聚焦瞬间看见更惊悚的画面——钉子突然迸发青光，在空中投射出残缺的青铜鼎虚影，鼎腹缺口处浮动着他的生辰八字，小篆在镜头里扭曲成现代数字：09/27/12。

那是他被刻在宋家祠堂长生牌上的生辰。

"镇静剂后遗症？LSD致幻？"他用力掐着虎口，试图用已知的药理知识解释眼前异象。三天前那场端粒酶活化实验在脑海闪回：培养皿中癌细胞突然集体凋亡时，通风口确实飘进过淡金色粉尘。但当他摸向锁骨胎记时，指尖传来的灼痛真实得可怕。

青铜鼎虚影在此时发生剧变。鼎腹缺口处浮动的日期突然渗出鲜血，在空中凝成他再熟悉不过的字迹——那是母亲林婉清的簪花小楷。前世他在家族密室见过这种笔迹，就写在母亲难产前夜留下的不知道装着什么的织锦长盒上。

"啪！"手机从掌心滑落，钢化膜在撞击地面时裂出蛛网状纹路。

他踉跄着冲向洗手间，冷水泼在脸上的触感却像液氮般刺骨。镜中倒影突然扭曲，二十岁的面容与二十五岁坠楼那天的影像重叠，锁骨胎记如同活火山口吞吐着赤金光粒。当那些光粒溅落在洗手台时，瓷砖表面竟被蚀刻出与青铜鼎相同的星图。

"量子纠缠？记忆投影？"他撑着台面的指节发白，脑海中飞速掠过《自然》期刊最新关于海马体量子态的研究论文。窗外闷雷恰在此时炸响，。

当第五道雷光照亮宿舍时，宋断尘突然僵住。他想起坠楼时魏廷轩翡翠镯里游动的蛊虫，更想起楚昭寒接住冰雹时掌心绽放的乌龟，不对应该是玄武状的冰纹。这些画面在神经突触间串联成惊悚的结论：如果端粒酶异常活化能突破海弗里克极限，那么青铜文明遗留的量子烙印是否也能突破时空壁垒？

他颤抖着拾起仍在震动的青铜钉，任其尖端刺破指尖。整片虚空中响起空灵的吟唱那是他在祠堂的密室里里听过的古老祀歌。当第一个音符与宿舍楼整点报时的钟声共振时，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世界存在着比端粒更神秘的密码，而他的血脉里，沉睡着连最先进的冷冻电镜都观测不到的古文明基因......

异象渐渐消失，浴室镜面蒙着厚重水雾。当他颤抖着手扯开衣领查看胎记时，锁骨处的火焰纹路正在缓慢扭动，赤金色光芒将水雾蒸腾成旋转的星云。水雾中突然钻出墨绿色藤蔓，快速但轻柔的缠上他的手臂。宋断尘感觉灵魂被某种力量拉扯，紧张感使他不自觉的闭上了双眼。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缓慢的睁开双眼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正前方是一汪泉水，泉水中央漂浮着的小篆“净莲池”三字正冒着金光，中央的泉眼涌动着淡金色液体，当他试图掬水时，指尖穿透虚影，池底突然升起七盏青铜灯，还未来得及仔细查看，青铜灯便朝远处飘去，他想也没想就不自觉的跟了上去。直到前方出现一座阁楼上书牌匾“命灯阁”。七盏青铜灯缓慢的停在阁里左侧一张长约8米的木质案几上，他快步上前，只见其中一盏青铜灯的灯芯蜷缩着一条青色幼虫，另外六盏被血色锁链缠绕看不出什么。

稳了稳心神，随即出了命灯阁，继续往前走去，不远处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药田。

药田分为三块诡谲的区域：

左侧黑土中生长着血管状藤蔓，叶片背面布满针孔状气孔，正渗出淡金色黏液；

中央赤红色菌菇丛中，伞盖表面浮现人脸浮雕，最靠近池边的那朵赫然是宋睿哭泣的脸；

右侧苍白荆棘缠绕着冰晶碑石，碑文刻着「双玉合璧日，四象归位时」，字迹间凝结着霜花。

当他触碰冰晶碑石时，整片空间突然震动。池水翻涌形成水幕，投影出十二岁的宋睿被按在手术台上的场景：激光雕刻机在少年后背的朱雀疤痕表面覆盖青铜纹路，仪器显示屏跳动着「傀儡种植入进度73%」的字样。手术室温度显示零下196℃，原来这就是前世宋睿总是手脚冰凉的原因？

"尘哥！你在里面吗？"

急促的敲门声撕裂幻境。宋断尘跌坐在地，发现腕表竟然还停在20:37分。宋睿抱着保温餐盒站在门外，卫衣兜帽投下的阴影遮住上半张脸。"哥，我给你带了宵夜。"宋睿的声音混着雨丝从门缝渗进来，卫衣兜帽上沾着细密水珠。他怀里抱着印有校徽的保温袋，蓝白配色与走廊里其他学生拎的外卖袋别无二致。这是今年新生入学纪念品。刚回想起来在他研二时，宋睿考上了他们学校的文学院。

"怎么跑研究生宿舍来了？"宋断尘故作正定的说到，随即侧身让弟弟进门，顺手接过还带着体温的保温袋。袋口飘出熟悉的海苔香气——是二食堂三窗口的紫菜虾卷。宋睿低头蹭掉运动鞋上的泥水，发梢滴落的水珠在门垫上晕开深色痕迹："我们院今晚在实验楼排练校庆话剧，结束得晚..."他指了指窗外灯火通明的文学院大楼，"正好顺路。"

保温盒里整齐码着八枚虾卷，炸得金黄的表面撒着白芝麻。香气窜入鼻腔，肚子瞬间开始咕咕直叫。

"你手怎么这么凉？"递筷子时触到对方指尖，低温让他下意识皱眉。宋睿迅速把手缩回卫衣口袋，耳尖泛起薄红："刚在道具室搬干冰，虽然戴着手套但那玩意还是比想象的冻手..."

宋断尘瞥见宋睿后颈粘着片暗金色贴纸，像是话剧用的装饰鳞片。当他伸手想摘时，少年突然蜷下腰剧烈咳嗽，薄肩胛在卫衣下起伏如折翼的蝶。

"没事吧？"宋断尘轻拍弟弟单薄的脊背，触感比记忆中更硌手。"老毛病了。"他抹掉眼角呛出的泪花，夜风掀起窗帘，带进几片枯银杏叶。他摸索书包的动作带着仓皇，翻出的却不是惯用的哮喘喷雾，而是一支缠着红绳的竹制药瓶。"秦老师给的枇杷膏..."他倒出两滴琥珀色液体含在舌下，药香里混着奇异的香味，"说是什么古法秘制..."

"别管我了，我没事儿的，哥你快尝尝，二食堂大叔听说你要考博，特意多给了两枚..."

虾卷入口酥脆，紫菜裹着Q弹的虾肉在齿间爆开鲜甜，由于太饿了，三下五除二把虾卷一扫而光。而后舌头深处似乎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味。"怎么好像有股药味？"他皱眉看向弟弟。

宋睿正弯腰捡起滚落桌角的可乐罐，闻言指尖一颤，铝罐被捏出细小的凹痕："可能沾到我包里的喉糖了..."他摸出颗薄荷糖晃了晃，"话剧社最近排《罗密欧与朱丽叶》，哭戏太多把嗓子喊哑了。"

窗外的雨突然大起来，砸在空调外机上发出鼓点般的声响。宋睿摸出手机查看消息，锁屏壁纸是文学院话剧社的合影。当屏幕熄灭的瞬间，宋断尘瞥见倒影里的自己喉结处似乎浮起细密红点，又迅速消散。

"哥你嘴角沾酱了。"宋睿抽了张纸巾递过来，指尖在即将触到皮肤时突然缩回。这个下意识的躲避让宋断尘想起小时候喂他吃过敏药的情景，那时七岁的孩子也是这般僵着身子往后躲。

虾卷碎屑掉在最新的《细胞》期刊上，油渍正巧晕开了某篇关于端粒酶的论文标题。宋睿收拾餐盒时，卫衣下摆掀起一角，后腰露出半枚硬币大小的淤青，边缘整齐得像是盖上去的印章。"排练时撞到舞台机关了。"他抢在兄长发问前解释，耳尖却泛起不自然的潮红。

"哥，我该回去了..."少年把保温袋揉成团塞进背包，告别后关上门，朝楼道远处向外慌张的走去。

宋断尘站在阳台看那道身影跑进雨里。宋睿的卫衣帽子被风吹落，后颈有什么东西在路灯下闪了一下。大概是那个什么装饰道具吧。

回到屋内，正准备留一下思绪，毕竟今天发生了太多诡异的事情。他并未看到阳台玻璃窗突然映出冷白的光，对面实验楼三层亮起一盏孤灯。颀长身影立在显微镜前，白大褂衣摆被中央空调吹得微微晃动。楚昭寒摘手套时皱了皱眉，解剖刀尖残留的暗红组织液正顺着金属纹路爬行，在台面汇成诡异的卦象。

又是一声炸雷，对面实验室的灯光骤然熄灭。暗处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混着玻璃器皿碎裂的脆声。等路灯重新照亮雨幕时，楚昭寒已经撑着黑伞站在实验楼台阶上，伞骨边缘滴落的水珠泛着幽蓝，在他脚边画出一圈不显眼的冰晶。

手机突然疯狂震动，班级群弹出消息："生物实验室低温样本库异常，请相关人员速至！"配图里结霜的玻璃门上，赫然映着龟甲状冰裂纹。宋断尘抓起外套冲向门口，锁骨胎记突然灼烧——对面实验楼台阶上，楚昭寒撑着的黑伞正蒸腾着青色寒气。

当两人目光隔空相撞的刹那，宋断尘腕表发出刺耳鸣叫。表盘玻璃突然浮现青铜鼎虚影，鼎耳缺口处渗出暗红液体，逐渐凝成母亲簪花小楷写就的警示："戌时三刻，莫近水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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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血色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