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对自己的童年只保留着片段记忆,就像是一块块碎掉的拼图。
她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是住在外婆家里的,低矮的、砖垒的木屋。虽然只有一层,仍然有一个阁楼,那是她的禁区。
一层又一层的木板,踩上去会咯吱咯吱地唱歌。
每当爱丽丝企图爬上去,外婆就会用细细长长的小条子去抽打她的手心。
最开始是不痛的,痒痒的,麻麻的,但是到后面就会火辣辣的疼。
爱丽丝就会站着嚎哭,引来看热闹的邻居,然后嫌丢人的外婆就会把小条子一扔,气吁吁地赶走邻居,之后也不会再捡起来继续抽打她了。
这根细长的小条子一直放在外婆床上的枕头下面,每次爱丽丝和小伙伴们跑到田野里撒欢,或者是又招惹了哪位邻居家的臭屁孩的时候,外婆总是会怒气冲冲地走向卧室。
但是卧室和大门的距离有些远,还不等外婆回来,爱丽丝就会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溜了,可能是要好的朋友家里,可能是秋收完的田埂上,也可能是爸爸妈妈送她来这里的那条公路旁。
总之,不论爱丽丝躲到哪里,等到星星零零散散地挂在天上时,她都会慢慢悠悠地走回外婆家。
还没进门,就可以看到灶房那冒出的炊烟,以及从门缝里飘出来的饭菜香。
四岁的时候,终于爱丽丝还是在公路旁等到了从公交车下来的父母。
他们从外婆家里接走了爱丽丝,信誓旦旦地说再也不会让她挨条子抽了。
他们确实没有再让爱丽丝被打了,她经常一个人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听着门外忽近忽远的争吵声。
大多数时候爱丽丝是空闲的,什么也不干,她没有外婆做的小玩具可玩,也没有书读,更没有可以在一起胡闹的小朋友。可即使这样小孩子也不觉得无聊,她会坐在门口的树下,数着来来往往的人,这就很有趣了。
她数人的爱好还没有数到外婆的到来就停止了。因为六岁之后,她要上学了。
她还记得自己小学的数学老师是一个高高的瘦瘦的的年轻人,她喜欢这个老师。
他会在爱丽丝做对题目时奖励她一颗糖果,是一种廉价的水果糖,在学校的小卖部常有,妈妈也会给她买,但都不及老师给的甜,明明都是同一个牌子同一种口味。
可是她在语文、体育这方面的天赋就很是一般了。
她经常因为带回及格边缘的语文试卷而羞愧,看到卷子妈妈不会骂她也不会打她,但是妈妈会开始以鸡毛蒜皮的事为由头和爸爸吵一架。爱丽丝也会因下雨取消体育课而欢呼,她给自己找好了借口,自己是早产儿肯定不适合运动。
虽然她的父母热衷于争吵,对待她没耐心,还不温柔,但是他们也给了她很多爱。
妈妈总共生养了四个孩子,姐姐死了,妹妹送给了姨妈,弟弟也在四岁的时候死了。妈妈很爱她。妈妈会每天早早地给她煮鸡蛋,编毛衣,洗头发,帮她背书包,还会扎那种很复杂的长辫子。
爸爸也从来不会打骂爱丽丝,他一向认为男人不应该掺和女人对孩子的教育。
即使爱丽丝拿着不及格的语文卷子,爸爸也会笑眯眯地把爱丽丝高高举起,坐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还会给她各种玩具,有小汽车还有奥特曼。虽然爱丽丝不是很喜欢这些,但是她还是会很高兴地把他们都放进自己的小盒子里。
直到有一年生日,舅舅给爱丽丝送了一个粉色的芭比娃娃,爸爸再也没有给爱丽丝买过奥特曼和铠甲勇士的衣服了。
在这里像她一样的孩子有很多,多得就像是某片不知名的土地上的野草,没人在意却生机勃勃。
爱丽丝本以为自己会如高中老师一次次恨铁不成钢的话一样,“她很聪明就是不够努力”。未来就读一个既不是985,也不是211的重一本大学,每月领个3000块钱的工资,朝九晚五下班后可以跑到楼下的奶茶店打包一杯,回家躺着床上看着动漫。
但是她连这样的人生都没能经历,高中紧张又松弛的快乐像海洋上一串洁白的泡沫。下一秒,一个浪打下来泡沫就沉在了海底。
梦境戛然而止,爱丽丝睁开了眼。
她从恍惚地床上坐起来,良久才平静下来。
微微的光透过深红色的帷帐的缝隙,被切割成细长的金色的箔片,贴在爱丽丝的被褥上。
“你醒了?”赫敏拉开帷帐,“我还想叫你来着,我们快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