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家的猫是不是跑到你家院子里了?”赵淮书局促地憨笑着。
“啊……它在里面。”
云妗其实有点意外能在外婆家碰见赵淮书,之前几年她小住在这里的时候,都没见过他回来。
她这下想起来了,这只猫叫鱼丸,她在京北的时候见过一面。没想到这么久没见,变得这么淘气了。
“你要不进来自己抓?”
赵淮书进门,“好。”
鱼丸不服气逃窜着,可惜一物降一物,最终被他三两下拎起来教训了一顿。
赵淮书捉住鱼丸按在怀里,颇有些不好意思,给她道歉。
“它没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
云妗连忙摆摆手,“没。”
告别赵淮书,院子里的些许狼藉就该收拾了。
好在鱼丸身量小,遭殃的花草只是一小部分,收拾起来还算方便。压倒的花草被扶起来后,看不出什么异样。
不一会儿,大门再度被敲响。
赵淮书嘿嘿一笑:“我又来了。”
“上次答应你的!我妈做的小饼干和芒果千层。”
一样样形状各异的饼干被摆放在桌子上,手里的小点心包装得很精致,看得出制作的人很用心。看见女生脸上的犹疑,赵淮书嬉笑着调侃:“你不收下,我妈可要伤心了。”
男生忽然记起什么,又递过来一张门票:“还有这个,国家地理经典影像展的门票。”
一张制作精美的蓝色邀请函,呈现在眼前。
云妗没想到上次他提一嘴的事,还真有放在心上。她还以为不过是客套的玩笑话呢。
收了人家的东西,自然不能辜负了好意。她莞尔笑道:“谢谢你呀!”
厨房里外婆的声音响起,招呼她出来吃饭。云妗大声应了一声:“知道了,外婆,马上来!”
沈老太太解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惊喜道:“小赵来找我们小妗啊?来来,坐下一起吃点!”
老太太身量不大,劲儿倒挺大。拉着人进门,招呼他随便坐。她笑眯眯的,眼尾挤压出一条条细纹。
盛情难却,赵淮书挨着云妗坐下,见沈老爷子不在,便问:“沈爷爷呢?”
沈老太太:“他和棋友在棋牌室下棋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们先吃。”
云妗帮着外婆把厨房里的菜端出来,整齐摆成一个花状,又顺手给每个人盛了汤。这一顿恰似重逢宴的晚饭,吃得也像模像样。
吃饱喝足,沈老太太让她去送送赵淮书。
闻言,赵淮书连忙摆摆手:“外婆,我就住在隔壁。”
走到大门口,男生挥手笑道:“那我先回去了,有空来我家玩。”
云妗点头作以回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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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霁今日心口没由来的烦闷。
起因是傍晚在朋友圈看到赵淮书发的照片。
只有一张照片,拍的是餐桌,然而照片不显眼的角落露出一半明显不属于他的手。
女孩子的手。
别人可能认不出来,他却熟得很。腕骨上细细的,一折像是能断的手链,是他亲手戴上去过一次的。
他顶了顶上颚,漠然嗤声,有一丝不爽从心底冒出来。
啧,小姑娘不会是想谈恋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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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一过,就要过年了。
年前,总是有很多东西需要一一采购布置。外婆要在家里准备饭菜,去超市采购的工作自然就交给外公和云妗了。
沈老爷子自告奋勇去菜场购置年夜饭的食材,云妗就揽下布置家里的活儿。福字、春联、窗花一些烘托新年气氛的,还有必不可少的烟花爆竹。
云妗伏在床上列着清单,外婆端来一碗绿茶冰粉。她垂眸舀了一勺,冰冰凉凉的口感,在嘴里化开。
放在床头柜的手机一连振了好几下。
云妗掀眸:?
瞥了眼手机了然,喝完碗里的冰粉,才伸手拿过手机。喜欢连续刷屏二十多条信息的,除了黎俏俏,也就路野了。
路野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从上一个汽修厂辞职后,一直闲在家里。听说云妗要去超市采购年货,自告奋勇要来帮忙。
以往家里的东西都是管家采购的,他从来没体验过买年货的这种传统,觉得十分稀奇。
云妗倒是没什么意见,多来一个工具人,不用白不用。
路野开了辆拉风的越野,他单手掌着方向盘,开车的姿势不太规矩。
短短一个月时间里,他经历了身份转变、罢工辞职等一系列离谱的事件,最惹人心烦的还是路家那一对兄妹时不时的挑衅。
路野脾气算不得好,但念在他自认和路家没什么关系,只要路家那些人不来招惹他,他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可恰恰这一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大的欺负他妈,小的来招惹他。
当他是死的吗?
那天他一气之下把辞职申请甩老板头上后,约了几个兄弟去体育场打球。正要收拾东西潇洒离开,不想这两个人来触他的霉头,他眉宇间挥散不去的烦躁愈发的聚集着。
严格来说,是一个成年人和一个小孩。
坐在轮椅上的那位拦住了他,“你是路野?”
“不认识。”路野不想惹麻烦,干脆否认。
“哥,他就是路野!我记得他的长相!”一旁,高中生小孩叫道。
路野样貌出众,关键是那气质和穿搭桀骜不羁,独此一份,很好辨认。
路野被叫得心烦,耐着性子上下扫了两人一眼。一个瘸子一个小屁孩,更不想搭理了。
轮椅上那位见状就知道,眼前这位,就是他爸的另一个儿子。他皱了皱眉,这穿得什么,花花绿绿还破破烂烂的。
他开口表明:“我们今天特地来找你的。”
路野漠然“哦”了一声。
“你就在这种……地方上班?”瘸腿男人一言难尽地扫了一眼他身后的车间,语气听着算正常,可路野还是轻易捕捉到了嫌弃和不屑。
高中生小孩则更加不知收敛:“这么脏的地方你也待得下去!”
路野也不生气,眉头挑着,突然就有耐心了,“靠自己的双手赚钱,我怎么就没脸待下去?”
路家养小孩就养成这样?
他一向不爱学习没错,没考上高中,于是上的中专读了汽修,毕业后找了家汽修厂工作。
他家里有钱,来这里上班的工资不抵他十分之一生活费。但是有工作和坐等继承家产又是另一回事了。
路野这是在讽刺他们没工作没收入,靠啃老生活。
“小朋友,不好好读书,以后是要搬砖的。”他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
小孩嚣张惯了,被这么一戏弄,脸上的愤怒藏都藏不住。妹妹骄纵不懂事,眼看又要出糗,路司远眼疾手快制止了她。
“路……”他刚要说路先生,突然发觉自己也姓路,轮椅上的男人脸色不虞,“莹莹不是有意的,我们只是想来见见同父异母的亲人,如果冒犯到你了,我替她给你道歉。”
路野脸上的笑容消失,语气淡淡,“路先生,我还有事,没空跟你们认亲。”
路野这句无心的话顿时激起了两人的敏感点,裸/露在表面的伪善撕开,野兽就露出了獠牙。
“认亲?”
“谁是你亲人!又没做过亲子鉴定,你说不定是你妈在外面的杂种!”小孩的嘴跟机关枪一样,脱口而出,路司远都来不及维持脸上的体面。
年轻男人身上的戾气顿时刹不住车,顷刻间爆发出来,没等两人反应过来,拳头已经结实落在路司远的脸上。
轮椅上的路司远根本避不开,指缝间殷红的鼻血汩汩地流下来,眼底猩红夹杂着恨意,看起来有些吓人。
路司莹已经被吓呆了,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生怕下一个被打的就是自己。
路司远手背上青筋暴起,气得想杀人,“司莹,报警。”
不用他们反应过来,警车已经来了,是修车厂里的工人目睹路野打人的时候报的警。
警察要带走路野和路司远兄妹三个人。
路司莹年纪小,哭着挣扎要回去,被路司远安抚着。路野则眉眼间净是不耐烦,大摇大摆上了警车。
他莅临派出所的次数一年也有两三次,以至于做笔录的民警一见到他就皱眉,“怎么又是你?”
路野冷眉冷眼,不多做解释:“她辱骂我妈。”
三番两次不长眼睛来招惹他的,最轻也是去了医院的。他下手还是从轻了。
路司远的鼻梁没断,出了血,没一会儿就止住了。调了修车厂门口的监控,鉴于造成的后果不大,警方很快判定完双方的责任和赔偿,做完笔录,口头教育了一番便叫双方亲人过来保释。
等待途中,原本就面积不大的密闭空间里,嘈杂的哭泣声连续不止。
许是被狠狠吓到了,路司莹哭得肝肠寸断,停不下来。
路野脑子被吵得嗡嗡响,掏了掏耳朵退到另一边,眼里的嫌弃毫不掩饰。
路司远眉心一跳,把妹妹护在身后安抚了几句,挪动轮椅到他面前。路野人高马大,他又是坐着,微微仰头才能与他对上话。
“这是我妹妹,和你没关系。还有,有我在,你别想回路家。”
这下说话直接多了,比那会儿虚与委蛇的样子顺眼许多。
路野支着一条腿,懒洋洋靠在角落,鼻子里哼出一声满不在乎的嘲笑,似乎在讽刺他的自作多情。
妹妹?这个情商不健全的小孩,哪里有他家妗妹可爱。他要有这么一个妹妹,高低得先丢去变形记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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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两辆价值不菲的轿车驶入大门,穆青和路夫人几乎同时到达派出所。
古话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这话不假,但也仅限于单方面的,路夫人的独角戏。
因为当初是路闻追的她,穆青压根没见过路闻的前女友。至于现在,更谈不上一点关注。
路夫人也没料到,她和丈夫外遇的第一次见面,会是在警局。
电话打到她这里,她怕儿子女儿出了什么事,妆都没化就急匆匆拎包出门了。
有了一段时间得知老公有私生子的噩耗的魂不守舍,此刻看到事情的源头,眼睛红得像看到了仇人。
相比穆青从公司赶过来,依旧一副光鲜亮丽全妆的模样。同样的年龄,她的日夜不寐和不修边幅,好像在讽刺她的失败。
可惜这也只能是她的独角戏。
那边穆青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干脆利落交完保释金,便领着路野大步流星往派出所外走去。
回家的路上,穆青挑眉问他:“怎么回事?”
路野意兴阑珊,答:“路家两个小孩骂你,看不惯就打了。”
他又偏头问:“路闻最近有没有找你?”
“……”穆青一脸茫然,“谁?”
路野:……
行,他妈这招玩得比他还六。